第23章
羽头也没回，一伸手，正好抓住长戟中部。他一掣肘，劲气暴涨，长戟划出一道明亮而赤红的流火，跃起的兽偶纷纷掉了下去。
他接连挥动长戟，窜上来的兽偶很快被解决了，然后他又近身来到边缘处，将灵气聚集在戟尖，顺势往下一划，一道激光如利刃一般向下劈去，沿着塔往上进攻的兽偶人偶全“呼啦啦”掉了下去，巨偶刚搭好的梯子又瘫倒了。
争取了这点时间后，羽抬头一看，公主已经到达了第二层顶端。他伸手从胳膊上撕下一条布，包扎在腿上的伤口处，然后把伤口用战士服挡了起来。接着运动灵气，在腿上的经脉走了两回，恢复一下伤口。虽说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而死也是件不错的事，不过战斗远还没有结束，还得好好爱护自己，说到底，为了保护重要的人而活下去才是最有效的，要是连自己都死了，还怎么保护别人呢。想到这里，他兀自一笑，跑过去，抓住云锁绳快速攀爬上去。
第二十章 黑夜之雨
更新时间2011-5-11 18:29:48 字数：3714
凌晨三点，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无边的黑夜像一个巨大的怪兽侵吞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在宣告着它将永远统治下去；又像是一个无形的布袋，裹着一个巨大的谜，等着谁来拨开厚厚的黑暗，揭开最后的谜底。
羽刚刚到达第二层顶端，就看见公主的身影，她的脸几乎要贴到地面了，羽知道她在寻找锁印。
“公主。”羽轻呼了一声。
公主抬头还未答话，就见眼前一道亮光，跟着又是两道亮光。
“怎么回事？”
羽也回头看过去。
接着又是几道亮光。
“啊！？”公主惊呼了一声，愣在那里。
羽清楚的看到，是将军，还有两位公子的尸体，都被劫蟲吸禁了血液。三具干尸现在就悬在眼前，是被两只翼偶抓在脚爪中拉上来的，下面为了让他们看清楚才朝空中放射的火箭。
“再放几支火箭，让他们看清楚些。”下面传来相士卫的喊话声，“虽然只有两个人，还是这么努力的在坚持着，作为奖赏和鼓励，也应该让你们同亲人见见面，同时看看自己的未来。”
“……”公主的嘴唇颤抖了几下，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她仿佛失去了对眼睛和泪水的控制，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流泪，只是机械的从眼里流淌出咸咸的液体，伴着脸上的灰尘滴到衣襟上，滴到衣襟上。
她不记得最后看到两个哥哥是什么时候了，眼前只是闪过他们熟悉的面庞，有那么一刹那，她好像看见他们在对着自己笑，温馨的笑，凄凉的笑；轮回塔启动，将军留给她最后回首凝视的姿态，她拒绝去想接下来会怎样，但毫无疑问，此前对将军抱有的最后一丝侥幸的愿望，也在这一刻完全破灭。将军英勇一生，无畏无惧，死前的最后一刻也在战斗，为了给他们争取多一点的时间，甚至没有用流云之火保护自己的躯体……
羽站在那里，默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切，他没有流泪，只是别人听不到他心中滴血的声音，那种一锤一锤敲击在心头的阵痛，那是等待了他十一年的爸爸。
这是践踏……这是践踏……这是践踏……
他的脑中反反复复出现这样的回声。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这是阴谋，阴谋，阴谋！
为什么？为什么！为了让我们失去理智，为了让我们丧失斗志，为了让我们连痛恨的力气也没有……不错，的确，动不了了，也没有力气了，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自虐式的硬生生面对这样的景象，为什么不能背过身去，为什么不能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一刹那，他有些恍惚，甚至忘了是什么造成了这后果，忘了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行了，别放了，想必他们已经看清楚了，久别重逢也得有个限度。”下面又传来相士卫的声音，“相聚是短暂的，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人生总是以离别告终，这也算是我送给你们的最后的礼物了。”
在接受了短暂的光亮之后，黑暗降临的仿佛更加浓郁。
“吧嗒”，轻轻的一声，羽没有动。
“吧嗒”，又是一声，羽仍然没有动。
接着“吧嗒”声开始密集起来，最后终于连成一片，成了“哗哗哗”的声音。
下雨了。
羽回过神，走到公主身边，看着一动不动的公主说：“公主，下雨了。”
公主抬起头，头发已经淋湿，脸上流淌的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她看着羽没说话。
雨声很大，羽只好提高声音说：“公主，下雨了。”
公主怔怔的看着羽，突然双手掩面跪在地上放生大哭起来。
羽就那么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
终于，他蹲了下来，把公主满是雨水的撒乱秀发理到肩后，轻轻扶起公主的肩膀，带着温柔的笑意看着她。
公主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喃喃说道：“下雨了，没有风，我的血也会被雨水冲走。”
说着，她又慢慢低下了头：“轮回塔启动不了了。”
羽柔声道：“公主，你说什么？”
公主突然趴在羽的肩头，止不住的泪水混杂着冷冷的雨水在面颊上流淌，她大声说：“轮回塔启动不了了。”
羽轻抚着公主的后背，没有说话。
“启动元素是风——‘趋新衍，过云动’，第三层的启动元素是风。”公主抬起头，看着羽的眼睛，“可是，现在雨这么大，根本没有风，而且，我的血也会被雨水冲走……”公主的话语不断被哽咽声打断，后面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了。
“公主……”
羽看着公主，心里有种刺痛的感觉。他把公主搭在脸上的湿淋淋的刘海轻轻拨到了耳后，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公主满是雨水的脸，脸上的血迹和灰尘此时已被雨水冲洗干净。
他微笑着说：“不要紧，我们把我们能做的都做了就行。”
“可是，我们还有什么能做的呢？”公主定定的看着羽，神情有些飘忽。
“公主，很不幸，居然下雨了，我们都没想到。你们在上面又没有遮挡，不如下来避避雨吧。”这时，下面忽然传来了相士卫的声音，他的声音似乎能穿透雨的阻隔，“雨这么大，又没有风，启动元素满足不了，就算你的血再充足，也不可能催动轮回塔了，看来是上天要阻止你啊。你看，烈浓之水很快就要淹没云之堡了，早放弃，晚放弃，结果还不都一样？你们想在绝望中等待，还是想早一点儿结束这无谓的战斗呢？唉，我们可都陪着你一起站在雨中啊。”
公主突然站起身，朝塔边冲去，这时候相士卫的声音无疑是对她最大的刺激。
羽一把将他拦腰抱住，他看不见公主的表情，但是能听见她的嗓子里发出的声音，她的身体因为内心强烈的憎恨和愤怒而在颤抖。
就这样持续了一小会儿，公主终于精疲力竭，软下身子跪倒在地上，羽扶着她蹲了下来。
两个人又静默了。
“羽……”公主突然开口低低的喊了一声。
“嗯。”羽看了看公主，她的眼睛很无神的看着一个方向。
“为什么我们不逃跑呢？”
羽微微一惊，没有答话，只是看着公主。
“为什么我们不逃跑呢？”她好像失去了意识一般，始终用一个调子说，“这样不是更简单一点吗？”
“公主……”
羽仔细端详着公主的脸，在她的眼中已经看不到希望的光芒，那个神采奕奕的公主不见了，面前的这个女孩只是始终无神的看着一个方向。
羽感到心里一阵细细的隐痛。
他不是一个像将军那样典型的英雄，在任何时候都是绝对理智大义凛然，任何时候都立场坚定敌我清晰，但他还是能够相信自己完全可以承受任何身体上的伤痛和心理上的巨大悲痛的。可是，像这种一阵阵持续性的细痛，他不知如何抗拒，也不知该怎么阻止，难受的就像一层厚厚的蛛网罩在眼前，却怎么擦都擦不掉，即使闭上眼睛也能透过眼皮，依然挡在眼前；又像是手心里被异物搔扒，但怎么抓挠都挠不到，即使拨开皮肉，打通手掌，也不能阻止那种感觉顺着胳膊往上曼延。
“公主，”他两手搭在公主的肩头，轻轻将她转向自己，用柔和的目光看着她的眼睛说，“真的吗，你真的想逃跑吗？”
公主终于抬起眼睛，看了看面前的羽。
“你看，我原本也有这想法，也想这么说的，但是你先说了，那我就只能选择‘英雄’的角色来扮演了。说实话我并不擅长充当英雄，但是现在既然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那顶多只能有一个人可以这么说。”羽说道。
“为什么？”公主低声问道。
“因为，这种想法，只有说出来了，才能真正的摒弃，才不会再有空隙去考虑它。而且，如果你真的一点也不想再坚持下去，那你就不会说出来了。”
公主没有说话。
“放弃什么的，不是那么容易做到。有时候想让一个人放弃比让他坚持更困难，而这种坚持与放弃的对决往往都是在自己的心里进行的。哪种选择更好？哪条路走下去更轻松？没有绝对的，很多时候没有更轻松的选择，只有‘这样去做很困难，但是那样做了会更后悔’的区别。”
公主没有动，目光仍然垂在下方，没有说话。
“公主，不要被自己骗了，我要是真的支持你说，‘好吧，我们放弃吧，我们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