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坠崖
风乍起，飘落的叶缓缓的落下，从柳七与乌莫奇对望的视线中划出一个优雅的弧度，接着叶片飘离，下一刻两道浑厚的内力半空炸响。
内力的庞大如飓风来袭将半米高的草地整齐的向两边推倒，泥土地上的石子也在剧烈的颤抖，几乎下一秒就会被压力弄的崩裂，天边的白云缓缓滑过遮挡了太阳，天霎时变得昏暗。
柳七正色着脸，英俊的外貌露出一丝少见的狠戾，他缓缓伸出右手，黑色的衣袖剧烈的摆动，疯狂的阐述着他的决绝，蓦地就是一掌直直的朝乌莫奇的胸口打去。
乌莫奇淡淡一哼，眉宇不为眼前人的张狂所动，悠闲的伸出手平淡的接过，就像接过一片叶一般简单的过分。
陡然间两掌如铁和磁互相吸附，两股截然不同却急速不已的内力让彼此的手臂青筋暴露。
这是一场内力的较量，如果有一方内力纤弱那么迎接他的只有一个字——死，对，是死，内力间的较量一但展开，就算不死也得残废。
乌莫奇淡淡一瞥，茶色的眼眸中是戏谑的无谓，他面无表情可是那飘荡的发还有他放松的态度，完全能够体现，他根本就没有把柳七当一回事，他很悠闲的打个哈欠还得意洋洋的看着雪依惊慌的模样。
可是柳七快要支撑不住了，他眉头紧皱，踩地的脚下起了一道龟裂的痕迹，一串串刺眼的汗珠从宽阔的额前纷纷蹦了出来，其他人见此连忙一个接一个像连体婴儿一般靠拢过去，掌掌接壤，将自己的内力灌向柳七的胸膛，一瞬间一对一的较量，变成了一对十四。
正义的气息陡然扩张开来，如果说之前的内力只是奔腾的黄河之水，那么现在几乎要汇集成海。这一次轮到乌莫奇隐忍，他眉头一皱另一只手连忙运起内力快速的朝右手灌输，可是双拳难敌四手，就算他武功再高又怎么抵挡得了十四个武林高手呢？当下就快要支持不住。
雪依有些焦急，看着两方的动作她不能帮任何一方，如果乌莫奇死了那么云魔石草的下落就无法得知，但是如果柳七他们伤了，那么她……就是一个不义之人。
为今之计只有快速阻止，于是连忙对柳七他们喊道：“七兄，留他一命。”
乌莫奇有些惊讶的看着雪依，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为他求情，不过马上看清雪依的想法后又自嘲的笑了笑。
雪依看着柳七把持不住的内力，心如火焚，可是在看见乌莫奇那突然显现的一秒钟诡异的笑脸之后更是心如刀刺。
云层突然散去，倾泻而下的阳光突然印在乌莫奇棱角分明的唇上，隐隐间一点淡淡的星光从他伸出的舌尖中散出，然后一枚用内力幻化成的银针如毒蛇之眼，瞬间锁定了柳七的位置。
柳七的瞳孔清晰的倒影出那枚暗器，他也想要回击，可是怎奈自己的内力没有高到能聚气成针的地步，想要松手，可是那吸附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眼见银针飞速而来，可是马上“啪嗒——”一声就被一枚精致的金梅暗器阻挡开来，金梅弹出好远，如失控的鸟儿有力的载入了对面的树杆上。
乌莫奇一愣，半秒钟的迟疑却足以让柳七他们抓住空挡，来不及收回的内力如脱绳的箭一下子将他的身体高高抛出，优美的在半空中画上一道弧线。
“噗嗤——”
乌莫奇痛苦的皱起眉头，再也忍不住张开嘴，一口夺目的鲜血如绽放在风际的玫瑰，喷射出一定的距离，然后随风落下。
可是飘飘衣诀间，雪依看到的却是他无所谓的笑意。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笑。
雪依不理解的摇摇头，错愕不解间她的绝世倾城刹那间变的纠缠，可是在看清乌莫奇即将坠落的位置后她更是如苍白的樱花一般没了血色。
那个后面是一处万丈悬崖，悬崖下的世界无人知晓，究竟有水还是石头还是杂草丛生，从未有过记载，因为掉下去的人还从未有过生还者。
来不及多想，在看到他即将落下的位置时雪依就已经飞身过去。
一秒钟，真的只有一秒钟，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雪依拉到了乌莫奇因为失血过多而冰凉的手，雪依的身体被重摔在悬崖边，而乌莫奇则在外面命悬一线。
他淡淡的抬起头看着雪依的惊慌失措的脸却笑的十分愉快。
“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死的，因为我死了，你去找谁要云魔石草？”他微微喘息，强压着胸口的痛楚，硬是将苍白的脸上扯出一缕有些嘲讽的微笑。
“住嘴，这个时候还有空说闲话，抓紧我！”雪依低喝，把乌莫奇的手腕捏的更紧，无论如何他绝对不能死。
柳七也是一惊，反应过来后，连忙向雪依他们跑了过来，希望能帮她一臂之力，可是事情往往朝相反的方向发展。
在看到柳七那越来越近的身影后，乌莫奇只是一笑，问雪依道：“如果我跳下去，你会陪我吗？”
“你说什么？”雪依愕然，还没回过神来手腕就被人反握住，然后身用力一扯，雪依的身体陡然一轻，瞬间两枚纤弱的身影如破翅的蝶狠狠的坠入万丈悬崖。
“贤妹——”
悬崖外是一声惊恐的狂叫。
柳七惊恐的趴在悬崖边，要不是被身后的人拉住恐怕也跟着跳下去了。
“贤妹！”他喃喃的低喊，入眼的下方全是飘渺的白雾，一点生的迹象都没有，心里的石头就越沉越重，重到他快要喘不过气来，平生第一次接触重要的人生离死别，没想到居然是这种撕心裂肺的痛吗？
“柳七公子，不会有事的，还不知道结果不要自寻烦恼。”其中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的男子拍拍柳七的肩膀安慰他道，可是柳七却不耐烦的甩开他的手。
“该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焦急的抓抓本就被风吹乱的风，来回踱步，好久才平复内心的不安和激动，转头就对旁人说道：“我们下去找，一定要找到。”
微风浮荡，地势隐秘的丛林间还飘荡着一股甜甜的血腥味，即使人已离去，但是这里所发生一切依然在回忆中无穷的上演。
与这里的混乱相比金国也好不了多少。
自从那次高手对决之后，金国皇城就传来一个惊恐的消息，当今即将封位的皇妃殿下和牢中的犯人离奇失踪，而皇妃只留下一块琢磨不清的石碑在金国皇城的树林间，上面写着“十年之后，在此重逢，勿要追寻，勿要忘记……”，然知道这事之后金国帝王将自己关在金冥殿不眠不休三天三夜，出来之后毅然不理石碑上的话，与金国帝王登基的国年十三年举国悬赏，发现皇妃者赏黄金千两、口述准确者赏黄金万两、找到皇妃并平安带回者赏金封爵。
与同年第二天百合花种满金国……
而在同一天，暗寒与介离相继离开金国，不知去向……
狂风吹起天边的云层，弥漫开来露出一点点柔和的阳光，一座青山的头顶的伤口如天神的斧斩硬生生劈成两半，于是形成了这万丈深渊。锋芒撒下万丈崖谷，透过头顶密集的岩石和青松，只留下斑驳的阴影。
山谷中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阳光洒下、碧波荡漾，溪边无数的鹅暖石颜色缤纷，还能看到上面偶尔经过的小螃蟹。
这空谷之中原本和谐冷清的气氛却被两个伤痕累累的天外来客打断。溪的左边是一个美丽惊人的女子，她的发一半浸湿在溪水之中，随着小溪摇曳如染上生命的丝带，而身体则躺在一处盎然的芦苇上；在溪的右边是一个面色苍白的俊美男子，他的身体大都浸在水中，左脚从膝盖处折断，有血从里面陆续流淌出来。
不知道泡了多久，男子周身的血液几乎快要流干，只余下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干枯的唇。
恍惚间女子的食指突然动了动，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颤抖然后缓缓睁开，一双犹如镶嵌了这个世界最深沉的黑宝石闪现出来。
雪依微微一怔，马上想起之前的事，眼中迷茫这才变得清晰，她为自己的大难不死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可是在看到对面和尸体差不多状态的男子时一颗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瞬间提了上来。
自己是因为芦苇所以才捡了一条命，可是乌莫奇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雪依来不及多想快速的冲了过去，发现乌莫奇还有微妙的呼吸时紧张的心才缓和了不少，可是她也没有松懈半分，马上点了乌莫奇的大穴锁住心脉，又小心翼翼的将他从水里拖到岸边，拂袖擦擦自己额上的汗珠又争分夺秒的在周围捡了些树枝，撕烂了自己的衣摆将他折了的腿仔细的捆绑起来，这才安心的喘了口气。
可是令人害怕的是乌莫奇在经过这么大动静的折腾时依然没有要醒来的意思。
雪依看看他紧抿的眼帘，面无表情的拍拍他的脸喊道：“醒醒，乌莫奇，喂……”
可是叫了半天他依然紧闭着眼，雪依无奈的看看四周好在小溪边有一处天然的岩洞，虽然浅到只能算是一个洞坑，遮不了风但是却能挡雨，当下马上在周围捡了些干草马马虎虎的去岩洞铺了一张勉强能称为床的床，然后再把乌莫奇移了上去。
雪依累的大汗淋漓，虽然是春季但是乌莫奇是病人，穿一身湿衣对他的身体并不好，于是也没管那么多，伸手就去脱他的衣服。
他的盔甲很硬脱起来并不是很方便，卸下几斤重的铁片，他完美的身材就开始展现出来，华丽的乌蚕丝制里衣被树枝划去了一些细小的口子，要不是外面有盔甲做保护屏障，恐怕已经落得衣不蔽体。
雪依看着他昏迷的脸，细眉一皱，纤纤十指缓缓伸去他的衣带，见他依然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下一狠，一刻钟不到就快速的脱下他的衣服只留下一件最里面的底衣，然后生了堆火烤了起来。
忙完了这些，现在才有时间来观察四周的环境。
仰头望去，悬崖很陡峭，岩石也许积尘了千年，那样的伟岸不能攀越，即使是借着石缝间的轻松，即使她的轻功再好，那么高的距离不到半月的时间也绝对无法登顶，更何况现在还拖着一个腿折断的病人，摇了摇头快速的把这个想法抛开，又看了看那缠绵的小溪，常识告诉她有水的地方一定有出路，顺着小溪走恐怕也是现在能出山谷的唯一的办法了。
雪依皱眉很心烦的瞪了乌莫奇一眼，才又在溪水连接的深潭中抓了几条鲢鱼烤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鱼的香味引来了馋猫，一直昏迷不醒的乌莫奇竟然奇迹般的睁开双眼。
他双眸迷离，显然一副病怏怏的模样，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视线便落到那只折断腿，他一愣却也理所当然的挑挑眉，并没有为此害怕什么，可是在看到雪依的狼狈之后眼中却有着莫名的火花在跳跃，不过也只是一瞬他又用那犀利的目光观察着雪依烤鱼的动作。
雪依一回头他又不着痕迹的闭上眼睛装睡，那醒来的片刻雪依根本就没有发现，所以也没有怎么管他。将他的手腕拉过来把把脉，才发现他的气息虽然平稳了，不过按照这样的速度调理下去不知道还要等多长的时间。
“血气不足！”雪依喃喃道，脑袋马上想起一点点基本的医术。
她突然注视到自己的手腕，思考了片刻方才拿出一片金梅，划自己手腕的手抖了抖可是她的表情却没有变上半分。
鲜红的血顺着那白似粉藕的手腕缓缓的流淌开来，如妖异绽放的红玫瑰，只是下一秒却如洪水泛滥，滴的速度变成了野马狂奔，一发不可收拾，雪依腾出另一只手连忙捧起乌莫奇的后脑勺，轻轻扒开他的唇不由分说的将自己受伤的手腕贴去他的嘴边。
乱奔的血液陡然之间似乎找到了终结站，疯狂的朝乌莫奇的嘴里飞驰而去，乌莫奇只觉嘴里产生一股腥甜，猛烈的速度已经让他来不及往外吐，只好一口又一口的全喝下去。
因为失血过多的缘故雪依本就白皙的脸开始有些苍白，她连忙收回手快速的用撕烂的衣条将手腕包裹起来，动作干净利落的不像献过血的人。
回头时那些鱼儿已经烤糊成一个焦炭。
她无言的眨眨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又赶忙赶去溪边抓鱼去了。
空谷悬崖，深沉的岩洞中，乌莫奇缓缓睁开茶色的双眸，只是那里面看到的不再是戏谑和嗜血，而是茫然的不解和清晰的诧异。
回到洞中乌莫奇已经醒了过来，但是同样的伴随着他的醒来消失的却是雪依烤糊的那三条鲢鱼。
本来还只是慢悠悠行走的她，在看到乌莫奇那有些黑糊糊的唇瓣时，立刻抓狂。
“那些鱼呢？你不要告诉我你把它们全都吃了。”
乌莫奇回以雪依一个琢磨不透的微笑说道：“扔了那么可惜，而且我也饿了。”
就连他自己也很好奇，明明烤糊的东西不能吃，他却突然产生想吃的想法，而且意外的是吃在嘴里完全没有苦味，还有种特别的甜。
雪依面无表情的看了他好久才吐出一句，“全都吐出来，快点！你不用用这种表情看我，你是病人不能吃腥更不用说糊了的东西，这是我给你摘的野果，把刚才的东西吐出来了，就吃这些充饥。”
话音刚落雪依就将手中那张夸大的梧桐叶扔在他身边，受到颠簸包裹住的梧桐叶敞开来，里面红彤彤的果子快速滚落，迅速的闯入乌莫奇的视线。
也在同一时刻他原本变柔的脸色又突然僵硬起来，看着雪依那只受伤的手腕，阴沉的问道：“你救我的目的是为了云魔石草吧！就算是自残肢体来救我，为了金国帝王你也在所不惜，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