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男孩指着杂志兴味盎然地向同伴解说。
贝蕾越听越觉得惊讶,男孩的叙述怎么和她落入的山谷惊人地相似,难道两者是同一个地方?贝蕾靠近男孩,眼睛一直在他手中的杂志上瞄来瞄去,后来实在压抑不住好奇心的撺掇,终于向男孩开了口,借读几分钟。男孩见是帮自己送外卖的女孩,二话没话就借给了她。
贝蕾接过杂志,立即如饥似渴地读起那篇《神秘的山谷》。贝蕾看着纸上的文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迷一般的山谷,一草一木,一景一物,简直就是实景描写。难道这篇文章的作者也到过那个山谷,经历了与她同样的事件?贝蕾急忙搜寻作者的名字,然而看到的只是一个笔名凯布卡。这个名字没有透露作者本人的任何有用的信息,对于贝蕾而言,他只是一个陌生而模糊的代号。
贝蕾将杂志还给男孩,带着一点惊奇和一点失望返回学校。
周末的早上,天空晴朗,蔚蓝色的天幕上被抹上几朵形状各异的云彩。凉爽的微风轻拂树梢,在人们的心弦上拨动出轻快的旋律。
贝蕾背着一个发白的蓝色旧包,骑着从沈宁那里借来的自行车,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骑到校门口的时候,一个女孩突然冲了过来,撞到了贝蕾的车上。贝蕾来不及刹车,和女孩撞到了一起。
女孩的叫声立刻引来一男一女,他们心疼地扶起女孩,问她有没有受伤,是否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女孩用又大又圆的黑眼睛望着身边的男孩,在她圆圆的红脸蛋上呈现的是,恋爱中的女孩不由自主都会对喜欢的男孩表露的神情。男孩抚摸着女孩黑亮的长发,温柔而又体贴,他的喃喃细语是最好的止痛药,把女孩眼中噙着的泪水慢慢化净。
贝蕾用力挪开压在身上的自行车,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身上几好处地方都痛,右腿差一点没站起来。沈宁的自行车个头不大重量却不轻,倒在身上像被石头砸了一下。
“贝蕾?”对面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贝蕾抬起头,看见了艾琳的圆脸。
“贝蕾,你没事吧?”艾琳问。其实艾琳这个人心肠不错,就是对“风之翼”的崇拜过火,有时让人受不了。
“没事。”贝蕾勉强露出笑容。
“我这个表妹行事就是鲁莽,总是冲冲撞撞。”艾琳指着和贝蕾撞到一起的女孩。
女孩冲表姐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对贝蕾笑了笑:“对不起,我只是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表姐的学校是什么样子,因为我一直很羡慕她能在这所国内排名前三的学校里就读。”
“没关系,我……”贝蕾像突然遭到电击一样失声了。她的脸色没有多大的变化,但眼睛睁得特别大,像是受到了突降的惊吓。
女孩见贝蕾盯着身边的男孩,以为她对陌生人比较敏感。于是向贝蕾介绍说:“他叫郑伟,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同一个学校的,他这次是专程陪我来看表姐的。”
女孩在介绍男孩的时候,男孩的目光一直躲躲闪闪,他好像不敢正视贝蕾,神情尴尬且紧张。
“贝蕾,你要出去吗?”艾琳问。
贝蕾惊惶失措地转向艾琳,好似怕她看出自己的失态。“是啊,我,我正要出去。”贝蕾感觉额头正在冒汗。
“那我们就不耽误你了。再见。”
艾琳带着表妹及她的男朋友向校园里走去。贝蕾推着自行车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没走几步,贝蕾就感觉右腿的小腿外侧锥心地痛,低头一看,裤子已经被血浸红了一片。贝蕾掀开裤腿,发现小腿上的一块皮被揭了下来,血肉模糊很难看。
贝蕾推着车子去附近的小商店买了几片创口贴,用卫生纸擦去血迹,然后将创口贴往伤口上一贴,便又骑着自行车上班去了。
这一天,贝蕾的脑海里总是出现那个叫郑伟的男生。就在一年前,他还是贝蕾的男朋友,然而不到一年的时间,他的身份就发生了变化,他的女孩也改换成了他人。
贝蕾和郑伟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镇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后来又一起考大学。那时,他俩的成绩都很好,被镇上的人认定是未来的大学生。二人也相约考进同一所名牌大学,以后继续相依相伴。
高考那一年,贝蕾如愿进入了梦寐以求的高等学府,而郑伟则以一分之差与他心中的理想大学失之交臂。
虽然他们不能像以前那样朝夕相处,但频繁的书信往来依然将他们的纯洁感情紧紧地联系在一起。最快乐的时候是放寒假,他们终于可以相互偎依着诉说着道不完的悄悄话。虽然只是短短的几天,但贝蕾仍然感到很甜蜜,寒假未完就在数着日子等待着下一次的相会。
可是回到学校没多久,贝蕾的甜蜜就变成了心神不定。郑伟的信件越来越少,后来竟收不到他的任何只言片语。贝蕾心慌了,她忍不住给郑伟的宿舍打去电话,他只接过两次,每次都说比较忙匆忙挂断了。后来再打过去就只听到他室友的转告,每次都只有一句话,他不在。
半年前的寒假,贝蕾特意提前回到家中,水都没喝一口便去找郑伟。郑伟没有回家,那个寒假他留在了千里之外的大城市。过完年后,贝蕾准备返回学校,就在那一天,她听到了郑伟有了一个漂亮的城里女朋友的消息。
贝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那几天好像全身都被掏空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要一停下来就想睡觉。贝蕾以为自己会哭得很凶,可是她只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当时落了几行苦涩的泪,后来就再没流下泪水。
寒假过后,贝蕾与郑伟的联系彻底中断。他们只是生活在两个城市里的两个普通的学生,从此行如陌路。
但有时想起郑伟的时候,贝蕾还是不确定他真的有了别的女友,她没有亲眼看到,没有听他亲口告诉她,所以她总是不能完全死心。今天,当她看到那个偎依在他身边的女孩,她对这份感情的热情终于彻底熄灭了。
贝蕾恍恍惚惚地过完了一天。她好像在很认真地做事,可是却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这一天她也没怎么进食,因为感觉不到饿。
晚上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天气闷热,中午的暑气顽固地不肯离去。
在女生宿舍楼下,贝蕾再次遇见了郑伟。他的手里提着两个袋子,里面装了许多冷饮。
“贝蕾。”郑伟首先开了口,这次没有早上的紧张和尴尬。
“噢。”贝蕾望着郑伟发出一声连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涵义的声音。
“你没事吧,我是说早上。”郑伟说。
“没事。”贝蕾回答。
“我们,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郑伟的声音降低了许多。
“是的。”贝蕾回答。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没有一丝声音的沉默。
贝蕾觉得很疲惫,她想回去休息:“我要回去了。”
“贝蕾!”
郑伟突然拉住了贝蕾:“贝蕾,你别恨我。”
“我不恨你。我要回去了。”贝蕾有气无力地说。
“贝蕾!”郑伟依然紧紧抓住贝蕾的胳膊,“听我说。我没有忘了你,我不是薄情寡义之人。贝蕾,我只是想让我们都有足够的时间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也应该冷静地想一想我们的未来。你和我,远在两个不同的城市,一年只能见一次面,而那一次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不会超过一百个小时,这算什么恋爱。而且毕业以后我们也不一定能在一起,既然如此,倒不如,倒不如早点考虑各自的感情归宿。”
“借口。”贝蕾突然恶狠狠地望着郑伟,望得他毛骨悚然。
“不是,不是这样的,贝蕾。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原因很简单,就是你移情别恋喜欢上了那个能和你朝夕相伴的城里女孩。”
“不是这样的。”郑伟急于解释,“开始我并有打算与你分开。是玲玲她,她一直对我很照顾。她不求回报地关心我的生活,我的学习,我的吃穿用度,甚至为我考虑毕业后的工作。她说她希望我能留在那个城市,她会请求她的父母帮我安排工作……”
“这才是重点不是吗?”贝蕾打断了郑伟的话,“她能让你留在城里,她能给你一份不错的工作,她能让你生活得更好,她能给你所需要的一切。而我只不过是个穷光蛋,什么都给不了你。”
“贝蕾,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在我的心里是最好的女孩,我不会忘记我们之间青梅竹马之情。只是玲玲她,我无法拒绝她的好。再说了,我们之间……”
“我不想再听你狡辩!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贝蕾甩开郑伟的手跑回了宿舍。压抑了一天的感情在此刻全部释放出来,她无所顾忌地失声大哭,哭出所有的委曲,哭出所有的心痛,哭出这一年来积聚在心头的不解和怨恨。
周围的黑暗形成了很好的保护层,让贝蕾放心地宣泄。贝蕾庆幸现在是在假期,宿舍里没有其他人,即使她再大声地哭泣也不会有人听见。从小她就习惯了在无人的黑暗角落里独自舔拭伤口,直到擦干了泪水才再次出来面对这个世界。她从不认为这个世界有多么公平,也不认为这个社会有多么同情弱者,她只有通过不断的努力,拼命地努力,为自己去争得公平的法码,为自己赢得强者的待遇。
哭到夜深之时,贝蕾擦干眼泪,并用热毛巾盖在哭红的双眼上,她不希望明天早上别人看到她的窘相。
洗过澡躺在床上,贝蕾想起了金鹏。有他在的时候,似乎一直都是快乐没有悲伤,他总能让人远离那些烦人的苦恼。他的笑很有感染力,很温暖,像天使的翅膀,抚过你的心房。
现在的他不知身处哪方舞台之上,这个时候是否已经休息,又或许还在为明天的演出作着周细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