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襄王何人
如玉二人尾随方凌走出竹林迷阵,又避过王府众人,终是出得了商恭靖王府。府外乃是一条寂静小巷,此时毫无人声。刚出府外,如玉便欲携林逋告辞而行。
“多谢你及你家王爷!请代我与君复二人谢襄王爷相救之恩,我二人还有要事,就此告辞!”林逋虽未言语,但亦有此想法,便也朝方凌微笑点头,既表达谢意,亦有告辞离去之意。
如玉林逋二人方欲转身而走,方凌便右臂前伸,出声止住二人脚步。“且慢!”
林逋与如玉皆不解回头,望着方凌,只听林逋言道:“方壮士还有何事?”
阳光照耀方凌一袭黑衣,亦照在那剑眉星目的脸颊之上,显得熠熠生辉。方凌上前一步,一袭黑衣随步伐轻忽飘动,行至如玉二人面前,声音如旧,恭敬中带着几分谦逊。“我来时,王爷曾说,救出姑娘后,请姑娘务必玲珑山庄一叙。”
林逋闻言,眉峰微蹙,转首望向扶着他的如玉,眼带疑问。如玉朝林逋摇摇头,亦是不解,这襄王爷到底何人,为何认得她?脑海中将她到此之后所接触的所有男子一一过滤一遍,孤傲清冷的殷沁河,神秘高贵的韩元休,冷面威严的龙旭,爽笑明朗的龙渊,色胆如天的李明鸣,潇洒自在的陈子敬,以及眼前面色略白,受伤的林逋。这些个男子,各自有自己的特别所在,有些亦是知晓其身份地位的,殷沁河乃殷家钱庄少主子,李明鸣自是县令的儿子,与陈子敬同游数日,其身份自是不言而喻,而林逋,史上有其人,有其介绍,自是不用说。唯有二人……
如玉想到此处,眉头微蹙。龙旭虽言语不多,但其一言一行皆无形中透着一股威严,龙渊爽朗大方,金色弯弓,箭艺超群,对龙旭亦是恭敬无比。且二人衣装不俗,看去就是非富即贵之人,若龙旭是这襄王爷,确有此可能。
昔日,韩元休一袭紫衣繁复,雍雅华贵。毫不犹豫便欲将集雅轩相赠与她,不知何意。且她曾相问,“你是有财,还是有权?”
韩元休却答皆有。他既如此作答,想必这权贵也绝非一般人可比。此二人,到底何人是襄王爷?
又或者,均不是?如玉心中疑惑思索。
“龙旭,韩元休,元休,元休……”如玉低头深思,口中喃喃念着。忽而,迅捷抬首,瞳眸微微大睁,望着方凌,眸中含着急切渴望知晓答案之色。
“你家王爷可是那集雅轩的主人?”
林逋方凌皆略有微讶的看着她。林逋自是不知如玉曾到过集雅轩,方凌却是由此刻起,对她敬服无比。心中暗想,难怪王爷对她念念不忘,言说此女聪慧过人,虽是女流之辈,其才智却堪比男儿,尤其心思敏捷,许多想法构思新颖,不俗于世。若能归顺王爷,必能为其出谋划策。当时听闻,他虽未曾做任何反驳,却也对此不敢苟同,如玉虽是他的救命恩人,但在他眼中,不过一貌美善良的女子,岂有如此才能帮助王爷。且一女流之辈,如何做那男子之事?
此刻见她,能将在集雅轩遇到的男子与王爷联系在一起,可见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子。方凌心中虽想法万千,面上却不漏声色,收起微讶的表情,虽语气如初,但仔细听去,也多了几分恭敬的意味。“如玉姑娘是如何得知集雅轩主人便是我家王爷的?”
他却哪知,如玉乃是因着以前历史课上对宋真宗的了解,才能猜出这集雅轩主人的身份。不过,也是韩元休自己对她揭露了谜底。宋真宗,名赵恒,原名赵德昌,后又改名元休、元侃。曾被封为韩王、襄王、寿王。姓韩,名元休,这“韩”自然乃他为王爷的封号,元休又是他的名字,若是仔细想想,便也不难猜出。
如玉并未言说到底如何猜出的,只是微笑不语。襄王爷昔日曾愿将集雅轩相赠,如今又救她出虎穴,又亲言邀请,毕竟是权贵,怎可得罪?
“我朋友方才受了箭伤,可否先行为其治疗,再见襄王爷?”
方凌将眸光移至林逋肩头,又回头对如玉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此刻我们不便去医馆,若是商恭靖王发现姑娘不见了,竹林迷阵中又有那支黑色箭羽,怕会搜查各个医馆医社,”说着,又转首朝林逋问道:“林公子可否忍耐一下,只要我们快些到了玲珑山庄,那里衣食药物无缺,定能为公子好好治伤!”
林逋微微一笑,并未在意自己肩上之伤。“无妨,一点小伤罢了。”说罢,朝如玉看去。
如玉亦正转首望着他,见他墨眸中虽是笑意宴宴,眉峰之处却有着不易察觉的微蹙,带着几丝疑惑。她知,乃是他不知她是何时认得这权贵的王爷,心中不解,只是此刻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如今医治他的伤为当务之急。“可愿随我前去玲珑山庄?”如玉唇角一抹浅笑,出言相问。
林逋笑意加深,疑惑暂时隐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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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山庄。
朱红色大门面向南开,门前两座石狮,雄威赫赫,威吓那邪灵灰暗之物。正门中央,“玲珑山庄”四字的牌匾高高悬挂,四字刚峻有力,笔锋挺拔。看这笔墨,与那集雅轩中《兰亭序》笔法极其相似。这匾额应也是那人写的吧。如玉心想。
“林公子,如玉姑娘。请!”方凌身体微侧,躬身相请。
如玉扶林逋朝那敞开的大门慢慢行去,方凌随行。玲珑山庄,亭台楼阁,烟柳画桥,颇具江南小桥流水人家之像。方凌将如玉二人领进一间客房,如玉扶林逋坐在床榻上,方凌才说:
“这是我家王爷为林公子准备的房间,如玉姑娘房间就在隔壁院子。山庄内便有跟随王爷而来的徐大夫,医术十分精湛。王爷曾说,如玉姑娘与林公子但有所求,必当应允。还请林公子稍后片刻,我这便去寻徐大夫来。”
“多谢!”林逋以手摸着肩头,那里隐约又有鲜血流出,只因白色绷带上有血迹透出。如玉正在一旁,欲将那层层绷带拆开,并未顾及其他。
“这是我分内之事,林公子稍坐,我先告辞。”说罢,方凌便转身离去,为林逋去寻他所说的徐大夫。
方凌走后,房间内便只剩如玉与林逋二人。起初,静默无语。一人仔细拆开手下带血的白布,一人寂静的看着自己肩头的忙碌。有些血迹干涸的地方与白布黏在一起,即便如玉下手已是极轻,白布依旧将干涸的血迹扯下,拉扯之间,露出鲜红的血肉,顿时,鲜血冒出。
“嘶!”林逋蹙眉发出一声轻呼。
“啊!我弄疼你了吗?”
林逋朝如玉忍痛一笑,轻轻摇摇头。“无碍。”
恰巧此时,方凌已将大夫寻来,大步进门,身后一长有胡须的中年男子,肩背医药箱子,疾步跟随。二人方进门,如玉便早已起身快步走向那中年男子。语气稍快。
“你就是徐大夫?”
徐大夫还未站稳脚跟,眼前忽然出现一抹浅绿色身影,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美貌女子。听到女子相问,便点头回答。“是,是,我就是。”
如玉确定之后,未待言语,便忙上前拉着徐大夫疾步回到林逋身旁。“快,你快将他的血止住吧!”
徐大夫一看林逋伤口,立即放下医药箱,打开,由里面取出剪刀、纱布、药瓶等。一阵忙碌之后,将林逋伤口处理妥当。最后,一边包扎伤口,一边说着:“近几日,伤口莫要碰水,好好休息。”
“多谢大夫!”林逋温润如玉,不失礼节,温和回答。
“此乃医者本分,公子无需言谢。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只要好生休息,不日便能恢复如初,若无其他事,在下便先告退了。”说罢,朝如玉、方凌躬身点点头,背起医药箱,告辞离去。
“徐大夫慢走。”方凌将徐大夫送至门口,婉言相送。
“方统领留步!”
待方凌回到房间内,如玉正替林逋整理伤口处的衣服,林逋眸光温和的望着她。这幅画面竟是如此美好!可惜,他却不得不打断它。“咳咳。”方凌拳手放于唇边,轻咳一声。
二人听到咳嗽声,才意识到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有些许暧昧。一个忙停下手中动作,起身转首站在一旁,低头默默地拨弄手指,似乎发现手指之上有许多好玩的东西。一个回眸,唇边轻笑,用未受伤的手弹弹衣袖,自是一派风流潇洒。
方凌虽是想笑,面上却无表情。抬步进门,欠身拱手道:“王爷已经回来了,不知二位现在是否可以前去了?”
林逋从床榻上起身,一旁如玉见此忙上前相扶,林逋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必,他可以自己的。而后,又转首微笑,对方凌说:“让王爷久候,真是我的不是!我们这便随你去拜见王爷。”
“可是,我腹中空空,饥饿非常啊!”如玉摸着扁扁的小腹,面朝林逋,嘟起红唇,抱怨道。先前一直处于紧张时刻,早已忘记饥饿之事,而今,脱离险地,林逋伤势又已止住,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饥饿之感便也随之而来。于是“咕噜”一声,小腹叫唤。
旋即,看到桌上竟有几盘精致糕点。方才怎么没有看到呢?如玉心中暗想。定是自己太过紧张,未曾注意吧!也不多想,素手敏捷,端起其中一盘糕点,拿起其中一块,便往口中塞去。此刻却丝毫不似那温婉淑女。
林逋与方凌愕然的看着她。少顷,林逋漫步走到桌旁,拿起茶壶,倒了杯水,递到如玉面前。眼眸含笑,嘴角温和。“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的。”
如玉也不做作,边嚼着糕点,边接过林逋手上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食尽饮尽一口,旋即又站起身,从盘中拿起两块糕点塞进嘴里。边嚼边道:“我们走吧。”只是满嘴食物,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林逋见此,苦笑着摇摇头。真是拿她没办法!伸出右手,手指微捏袖口,替如玉擦去嘴角糕点的残渣,白色的衣袖瞬间便有了污垢。
如玉微惊。
林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