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无求
那厢，郎烈与苏涟漪已置身雪中红梅，为美景所迷了。
“郎烈，你看那边，有人在梅下结社呢，好雅兴，我们也去看看。”苏涟漪指着不远处结社作对的一群文人雅客，兴致勃勃道。
“那有什么好看的？”
“去啊。”她用力拽他。
二人正走着，苏涟漪又被一阵茶香吸住视线。
“好香的茶！”她吸口气，再缓缓吐出，看口中白气化雾而去，袅袅升空。
二人先至茶棚，棚外白雪中被人收集了一堆红艳艳的梅花瓣，苏涟漪忍不住捧起一捧。
“做什么？”郎烈问。
“做花肥。”她笑答，忽将唇凑近花瓣，吸气一吹，花瓣零零飘飞，落了他满头满身。
咯咯的欢笑声清脆如铃。
郎烈眯眸看了她半晌，弯身抓了一把雪向她身上撒来，她忙笑着跑开，亦抓雪投他。
正笑闹间，忽听得一个戏谑的声音道：
“二位好兴致。”
闻声望去，只见茶棚后绕出一个人来，笑吟吟的看着他们，竟是燕竺。
苏涟漪不想在此碰到“熟人”，略微窘迫的藏身在郎烈背后。
“你怎么在此？”郎烈毫不客气，一副生人勿近的神情。
燕竺叹口气道：“我听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连鬼神也畏之的乌骑国三太岁竟然身负重伤，命在旦夕，故而不远千里前来一探究竟，不想，竟见到如此神采奕奕，生龙活虎的濒死之人，真是吃了好大的一惊啊。”
苏涟漪险些笑出声。
郎烈轻轻捏了她腰际一下，抓过她的手握在掌心中揉搓，一面向燕竺霸气十足道：“你看到了，可以滚了。”
燕竺摇摇头，“如此美景，我怎能错过？不知这位姑娘是何方神圣，竟能令我们的三太岁起死回生？”
苏涟漪一直将头扭向一边，此时听到他问，一时进退两难。
“是涟漪。”郎烈倒是大大方方的将她头上的帽兜推掉，让燕竺看了一眼，复又将帽兜戴好。
燕竺好笑之余不禁微感诧异。“苏姑娘？”
苏涟漪避无可避，只好上前见礼，却被郎烈一下拖回。
“对他不必客气。”
“郎烈！”
“来，我们只管去赏梅，他只管说他的风凉话。”任性的将她牵走。
徒留燕竺在当地苦笑，逐渐陷入沉思。
“这么说，你就是为了苏姑娘抛下你最重视的军务战事于不顾，而去抢亲？”亮如白昼的别馆大厅内，燕竺守着舒适的炉火，不可思议道。
“是又如何？”郎烈毫不在乎的端杯喝茶，仿佛事不关己。
“你此刻倒沉得住气了。”燕竺暗翻白眼，“此事一旦传到皇上耳里……”
“那又如何？”轻轻吹去一片茶叶。
燕竺连连叹气。“你不会连自己的志向也忘了罢？皇上对你颇为器重，立皇储只是掩人耳目，废太子是迟早之事，他中意的是你，你不会不晓得罢？在这节骨眼上，你为了一个女子而宁愿放弃即将到手的江山？你还是我认得的三太岁么？”燕竺说到后来已是一脸难以置信。
“说得严重了。我只是厌倦了，想过过寻常的日子。”郎烈放下茶杯，舒适的靠进椅背中，轻描淡写。
“你不必对我掩饰，归根到底还是为了她。”
郎烈缓缓一笑，抬眸看向他，悠悠道：“好，那我就说出心里话，天下万物我已别无所求，只想与她厮守一生。”
燕竺瞪视他半晌，仿佛他是个怪物。
“做什么这般看我？”他笑。
“我此刻才发现，我好像……从未了解过你。”燕竺喃喃道。
“怎么？”
“无情浪子不是无情而是痴情；人人畏之恨之的三太岁甘愿为了一名女子飘然远引。”
“我么？”郎烈立起身来，勾唇一笑，“我也不管是无情还是痴情，是三太岁还是三皇子，我就是我。好啦，明日还要赶路，早些歇息罢。”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望着他修长俊雅的背影，燕竺低叹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郎烈带领全军回到京师已是十日后，安顿好苏涟漪，即上朝面圣，而后是接风洗尘庆功宴。
望着满朝文武对自己溜须吹捧，马屁不断，郎烈只感一阵厌烦，懒懒的支着下颌。微微垂敛的眸光忽然扫到一束无比嫉恨的视线，他没有回视，只是不露声色的眯起眼眸。
酒终人散已是深夜，回到府邸，苏涟漪正坐在灯下等他。
“这么晚了还不睡，做什么呢？”抽出她手中的活计扔到一边，径直将她抱上床。
她仍旧羞涩难除，将脸埋在他胸前，有些手足无措。
“涟漪，恐怕要委屈你一阵子了。”长指轻梳着她黑亮的发丝，低醇的嗓音透出隐忍的无奈。
她仰首望着他，眸中是疑惑与不解。
“到处都是敌人，除了各个敌国想要我的项上人头，身边更是强敌环伺，阴险难测。太子与二爷自不必说，四弟与五弟亦是一直虎视眈眈，只盼我有个闪失，我不能叫他们抓住我的弱点。”略微锐利的话音化为一声幽叹：“涟漪，你明白么？”
“我是你的弱点么？”她茫然的问。
他凝视她，轻道：“你不但是我的弱点，而且还是致命的。”
“所以，你要将我……藏起来？”她忍不住坐起来。她居然成了他致命的弱点？她没有一点惊喜，反而忧心忡忡。
他拉她入怀。“只是暂时，绝不会太久。”
她明亮的圆瞳痴然凝睇，满怀信任。
翌日，郎烈早早起床，吃罢饭便去上朝。苏涟漪送他到房门口，复又唤住他，叮嘱道：
“一定要小心与人相处，切莫掉以轻心。”
“我晓得，你已说过三遍了。”他捏捏她粉团般的面颊。
“你是嫌我唠叨么？”她拧眉。
“你这是在胡思乱想？怕我嫌就好生服侍我。”他坏笑，翩然而去。
苏涟漪抿抿唇，手扶门框怔然成痴。
“苏姑娘，进屋吧。”飞红提醒道。
苏涟漪恍惚点点头，依言进屋。
没想到，郎烈这一去便陷入无可逆转的僵局。
“听太子说，你为了一个女子居然抛下岌岌可危的战事于不顾，致使我军险些全军覆没，是否有此事？”退朝后，皇帝挥退百官，独留郎烈一个，先发制人。
郎烈冷眸低垂，单膝跪地，承认道：“是，还请父皇恕罪。”
“你好大的胆子！”皇帝指面怒斥。
“儿臣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今后绝不再犯。”嗓音低沉，长睫始终掩眸。
皇帝喘口气理顺了呼吸，依旧满面怒容。“好，你速将那个女子交出来！”
眉宇难以察觉的蹙了一下，眼眸轻微一闪。“只是一名弱女子，儿臣早已将她抛之脑后，父皇又何必小题大做？”
“是么？”皇帝连连冷哼，“我可是听说你们一直恩爱得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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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