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父亲，您见过冉冉了？”
季跃辉叩响了书房的门，得到应许，进去之后，竟是难得有勇气直视那个自己一直惧怕的男人。
“嗯，怎么了？难道我不该见见她？”
漫不经心的语气，让季跃辉终于认识到自己在对谁说话，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这个男人心情越是糟糕，语气越是漫不经心，当他的语气越淡，你就得做好面对惹怒这个男人的下场的准备。
“我不是这个意思，父亲，我是说。。。”
季跃辉想了半天也想不出能有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更何况，他是真的不想父亲去见季冉，想来父亲也清楚。解释和掩饰都只是徒留笑柄而已。
“把季冉放在市郊的那套小公寓里，派人看着。”
季日威没有在追究季跃辉逾越的问题，这是显而易见的，实在没有多说的必要，因为他们永远不可能在季冉的问题上达成共识。这个时候，就看谁的手腕硬了。而显然，季跃辉还没有跟他叫板的资本。
“父亲，您什么意思？”
季跃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意思，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季日威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儿子，让他很不满意，冷心冷情的模样只是个面具，内心里却是柔软无力的，这样的人，却是他唯一的选择。龙威堂会唯一的继承人。或许他该乘着自己还不算老，再让一个女人生下他的孩子，从新培养一个继承人？季日威皱眉，或许可以让季跃辉找个女人生一个？
想到这个，不由想到那个躺在季跃辉床上的女孩子，方漪如给他生的孩子，不知道会不会比眼前这个更适合一些？方漪如那样坚韧的女人，想必她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季日威摩挲着下巴，思考这个可能性。
季跃辉被看季日威看得心头一跳，却还是杵着没走，如果他带季冉回来，只是让父亲把她着，那么，那么自己又为什么要带她回来？他以为父亲多少对方漪如有些特殊的，毕竟那是跟他跟的最久的女人不是吗？甚至那时候父亲都鲜少去找别的女人，可以说是专宠着方漪如了，没道理会这样对待方漪如给他生的女儿啊？因为这样的自以为是，所以他把季冉带到父亲面前，本以为最差的结果就是父亲对季冉不假颜色，没想到是要季冉承受她母亲逃离父亲所犯下的罪吗？市郊那套公寓，不就是当年方漪如住的地方？
“方漪如逃了多少年，她就在里面待多少年。至于衣食住行，都由秦书负责，你就别插手了，否则，就不仅仅是关她禁闭能解决的了。出去，把秦书给我叫来。”
季跃辉握紧了拳头，18年？方漪如是92年留书求去的，那么。。。季跃辉简直不敢想。只是，自己能做什么？父亲就算是金盘洗手，在堂会里还是一言九鼎，别说现在他还没站住脚，就算站住了脚，又有什么资本去反抗父亲？没有，不会有机会的，一丝一毫也不会有。
“。。。是。”
季跃辉退下，找一个传话给秦书，就去了自己房间，他必须让季冉有个心理准备去面对。
季跃辉还没走到自己房间，就在花园的亭子里看到季冉闭着眼睛半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晃的，很开心的模样。。
那摇椅。。。像是秦书的。自父亲半隐退之后，他经常见到秦书闭着眼睛坐着摇椅，旁边放一张茶几，周围是满园灼灼开放的花。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一点也不像传说中那个陪着季日威在血雨腥风里走过来的“书诸葛”。
“冉冉，你怎么出来了？”
季跃辉缓缓走到季冉面前，蹲下身，摸着季冉有些头发，关心地说道。
“嗯，身体好了，就出来逛逛，看到这里有个亭子，就想坐坐，没想到。。。遇到一个很有意思的老爷子。”
季冉闭着眼睛，淡淡地说道。那个自称“秦叔”的老人家，怕是不简单吧，能在这里怡然自得地赏花品茗的人。。。说明地位只会高不会低，看那个传话的人，毕恭毕敬的模样。。。之前一路走来，知道自己是季跃辉“从外面带回来的”女人不少，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用谄媚的眼神看过自己。。。眼神甚至是轻蔑的，这份轻蔑，只怕不只是针对她，更多的是针对季跃辉。。。只怕，季跃辉的地位，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高。。。哪怕季跃辉是季日威唯一的儿子。那么靠他来保自己全身而退，只怕是不可能了。
很多事情自己都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季日威就算对自己没有感情，最少该有好奇心。却没想过季日威会对着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以为就算情况在糟糕，季跃辉都能保证自己能全身而退，却没想过也许季跃辉自身都可能难保。。。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太少了，自作聪明的人都该自作自受。
“你见过那个男人了？他对我，打算怎么处置？”
季冉看着季跃辉难掩忧虑的脸，笑着问道。这个男孩子，对她是真的担心。只是，可惜他没有杨陌的脑子，即便是能独当一面也没有超越的勇气，可能连对那个男人说“不”的勇气都没有。也许这也就是这里的人对他轻蔑的原因吧？这里是那个男人的地盘，甚至这里的人。。。看年纪看气势，恐怕都是那个男人带出来的。。。而季跃辉，在他们眼里，只是仰人鼻息过活可怜虫吧？。。。不知道，出了这个门，季跃辉的境况会不会好一点？毕竟，难得见到一个能在气势上不输杨陌的人啊。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对那个男人怀着那样的敬畏呢？甚至。。。甚至是恐惧，有什么原因吗？如果，如果季跃辉扳倒季日威，她是不是就能逃出生天了？
“他。。。他想把你。。。送到你母亲之前住的市郊的那套公寓里去。”
“我母亲以前住的那套公寓？也好，别人是父债子偿，我是母债女偿，倒是有异曲同工。”
季冉仍旧闭着眼，语气淡然，只是柔嫩的掌心被尖锐的指甲划破留下的痕迹泄露了她难言的心思。
“我去了。跃辉哥哥，你能去看我吗？”
“能的。”
“那就好，什么时候去？”
“不知道，父亲要秦书去安排。”
“秦叔？”
“他是父亲的结义兄弟，很了不起的一个人，据说智力超群，足智多谋。你应该见过的，这。。。摇椅一直是他的专座。”
“这样啊。”
季冉语焉不详，却没有再问下去。季跃辉却是没有再开口，陪着季冉享受花香与阳光。
“跃辉哥哥。你是从小就跟在那个男人身边的吗？”
“干什么问这个？”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他带大的，所以他就不喜欢我。”
季冉的语气很淡，但是季跃辉却听出了黯然。
“不是的。我3岁被送去了美国，在此之前一直跟着我生母的。20岁才回国。你认识我的时候，我刚回国不久，被杨家盯上了，受了伤，才去你们学校躲避的。”
“你生母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和我。。宇妈妈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的，我生母生下我，将我养到3岁，是为了跟父亲漫天要价的。只是，大概她也没想到钱没要到，反倒丢了命。我亲眼看到父亲用鞭子将她打死。”
“你三岁的时候？怎么还记得？”
“嗯，大概是3岁的时候吧，我在午睡，然后被她的惨叫声惊醒，趴门缝里看着她被鞭笞，到处都是血，不敢出声。”
“这样的事情，你说得倒是云淡风轻。”
季跃辉一哂，以前还会做噩梦，梦到那个女人躺在血泊里，睁着一双大的空洞的眼睛，面目狰狞地问他为什么不救她，大概是10岁的时候，父亲派人给他送了一份资料，是生他的那个女人的生平。16岁做了酒吧的坐台小姐，前前后后跟了数百上千的男人，后来勾搭上父亲，在父亲身边待了3个月，期间勾搭上了日本的富商，最后和那个男人走了，生下他，到最后富商发现不是他的种，被扫地出门，找到父亲要求拿他换3个亿。资料甚是详细，甚至连她和哪个男人在哪一天有***都清清楚楚，容不得他自欺欺人。后来他长大了，自己动手再查，还是一样的结果，当然不如父亲给他的那份详尽，只是结果是相差无几的，更何况，季日威这样的男人，是不屑于撒谎骗人的，做了就是做了，不会否认，这是那个男人的骄傲。
“你被送去美国之后呢？在美国怎么过的？”
“嗯，端不起枪的时候学拆卸枪支，等端得起枪了就学射击，还有各种各样的野战生存技能。当然也上学。不过学的是管理，法律，还有外语”
“跃辉哥哥，很辛苦吧。你还那么小。”
“不会，听着觉得很辛苦，但是那时候，你压根不知道什么叫辛苦。那些都只是生存下去的工具，能多掌握一些，你生存的几率就大一些。以前我觉得学外语那么多，有什么用呢？后来有一次，和日本**火拼的时候，我和伙伴失散了。那时候，我的日语并不好，我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可是无法向别人求助，没办法走出去和伙伴联系，随时可能被敌人找到。。。那种感觉真是太糟糕了。后来任务结束后，我就下了死劲去学了。技多不压身这句古语古语还是有道理的。”
“是呀，以后如果你在这里混了，出去一定是个社会精英。你想想，就像我读个大学，学的就只是英语你肯定不只会一门外语吧。”
“八种。”
“是吧。跃辉哥哥，如果我们出了这个门，活得肯定比现在轻松。”
“冉冉，别想那么多了。”
季跃辉心里一突，止住话头，摸摸季冉的头发。从小就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从来没想过自己如果是正常人家的孩子，自己如果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会是什么模样。只是，既然入了这个门，想脱身那是痴心妄想。
“哥哥，我想给许默打个电话，你说，是不是到了那里连电话也不能打了？”
季冉的眼角划过一滴泪，**了长长的睫毛，在那张还算秀丽的脸上留下痕迹之后又隐没在乌黑的发间，有种格外脆弱的感觉。
“。。。嗯，好。”
季跃辉，只觉得喉头一哽，到底这个女孩子还能让自己有多疼？
“那就好，跃辉哥哥。你一定要去看看我。我到了那里一定很会寂寞，很孤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