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见到此人无不远离八丈远,仿佛怕他窥见了自己的隐私一般。
  不过千万别误会,直到她丈夫莫名其妙死去的那一天,虽没有少给他人看看风水,观姻缘定吉日,却也没有因此了断个谁的生死,而她丈夫是如何了断自己生死的,也仍然是一个未了了迷。不过世间有鬼神一说,倒在校园内引起了较长一段时间的争议。教职工讨论她丈夫的死,其意义大抵如此。
  那是一个初冬的早上,纪校长的眼睛有些发红,红得有许些怪异。才让许多人暗自松了口气,像是一场不可名状的人祸,更象一场无名的天灾,在将来临未来临之际,最终没有来临。这场人祸或者天灾毕竟没有降临到别人头上,恰恰相反,却降临到了她丈夫身上。
  事情说来巧了。她丈夫死前的几天。突然在校园里散布着一个来自于她丈夫的、令人将信将疑的预言。这个预言的大意是:如若他躲过一生中最大的一个劫难,就可以顺利活过一百岁。而且期限是四天。见过他说这话的人,暗自里都说这人真的疯了,居然拿自己的老命来开玩笑,疯得真的不轻。总之,不是一般的疯。不过,三天后,校园内不觉对他敬若神明,就差捐资为他立碑树庙了。
  4.-第二章 红白之争暗风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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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死了,神秘得令人说三道四地死了。而且死在一个你们绝对意想不到的地方。这个地方是人人不想去,而且每日却事必躬亲的地方。
  在这个地方记忆着人们早起腹部胀痛后的第一阵轻松,人们早起的第一个烟圈后精强力壮,以及无知的人们发布自以为文采飞扬的词句的地方。
  正是这个地方,铭刻着纪文永远的伤,永远的痛,以及人们对她丈夫的那仅有的转瞬即忘的悼念。为了保留对死者的哀悼,以及对保持生者的面子,在此实在不该对这地方指名道姓一番。如果这么做了,无疑是对死者的残忍,从而从侧面说明生者的人情淡漠。
  如今她看着面前的黄权路,象是看着那个死鬼扑面而来。身子的战栗仿佛扯动着近来不断发作的胆部阵痛。心里暗叫一声死鬼,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人家兴意刚起时,就来折磨我为这把老骨头。
  死鬼的影子鬼魅般附身,人言可畏般作祟。她依稀神情恍惚起来,记起死鬼临走的前一天晚上对她说的那句话:小雯,小雯。我若真哩死哰,你敢做有侮我家祖宗的事,我做鬼也放不过你。
  死鬼在临走时也忘不了给她留下致命的符咒,这个符咒似乎一上身,就令她心惊胆战了近十三年。死鬼是她对丈夫的爱称,正如黄权路给她内定称呼一样,不过她的名字有一个从“计雯”到“纪文”的脱胎换骨般改变,有一个由暗而明,再到公安局注册账号公诸于世的历程。
  自从他丈夫迷上那神秘不可言传的方外之术后,似乎三魂不着七魄,也因此冷落了她动物般的渴求。于是,在一个难眠的午夜,思渴出了这么一个举世无双的爱称。
  还别说,称呼还真管用。一声死鬼,丈夫就幽灵一样任她恣意妄为,而后又木偶般回到他那混沌未开的神秘小屋,开始了他艰难的神数演算历程。
  “姐——”声音软绵绵的,仿佛刚睡醒时的第一个轻呼,又好象被轻柔地从身后搂住了腰。纪文那遥远的记忆里淹没在这声音里,半天未回过神:“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黄权路看着她迫切的眼睛,听着她逐渐急促的呼吸,抓着她逐渐柔软的手:“真的喜欢听?”
  黄权路从她渴望的眼角,他依稀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这个影子的存在,象是即时搧了他一巴掌,他突地从幻境中迈出来。
  “你晓得不?”
  黄权路从大学毕业后,就想本本分分作一个曾经做梦都想成的大写的人,但是随着世事的颠簸,沧桑的沐浴,时尚的感染,结果浑浑噩噩地恋爱,仓仓促促地恋爱半年就结了婚,以一副不再纯洁的身子,迎来了一个如花似玉、冰清玉洁的妻子郑树芳。与此同时,也正式无言地宣布,自己终于步入了脚踏两只船,明明白白地未受过训而实践了婚外情。
  纪文深深地吸了口气,平静了一下气息。
  “我给你闷死哰。”说完,拍了拍胸口,“说完此话,心里低呼一声死鬼,能给我一会儿安心吗?
  一天夜晚,死鬼手舞足蹈地,冲到寝室门前,欣喜若狂得象忽遇一个取之不绝的大金矿,幼儿般跳跃,青年样舞蹈:“小雯小雯快起来,快点起来快起来。”
  丈夫耳闻目染久了,从她那京剧的唱腔中硬生生逼迫出了一种别致的语言。他的话语的节奏感爵士乐般鲜明,进行曲般顺畅。冲进室内,一把把她从床上拽起来,拖到那间神屋中,又是烧香又是拜神,宛若大仙降临,喜不自胜。末了,大呼。
  “悟兮悟矣,豁然而开朗,吾喜甚。当开怀畅饮。”
  从来不之乎者也的死鬼居然之乎者也起来,她惊怪之余,不由得也为他终于走出魔障而暗自欣喜,心中暗叫:伟大领袖mao主席保佑保佑,死鬼终于拨云见日哰,死鬼终得成正果哰。饥渴了很久很久的名言觉得,自己今晚何以解馋,唯有死鬼了。
  “我终于推算完了《易经》,终于推算成功哰。”
  死鬼是高兴了,可她刚高兴起来的那点劲儿在死鬼的后续话语中,变得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等《罗经透解》一悟,就万事大吉哰。”
  “我以后给你补救,好不好?”这个声音两次把她从沉睡的回忆中拉回到这粉红色的校长办公室来。
  “补救啷子哰?哪个要你补救哰?有个人倒是需要你好好补救。”她故作打趣地说。
  “你把眼睛凑过来,我对眼睛说。话可以透过眼睛直达心里面去,省得你心里听不到我的呼吸。”
  “你这人真损。有时说话疯疯癫癫。”纪文沉吟了一下,“不过,总让人透着喜欢。你就只有这么坏哰?”说完此话,心里又隐隐约约地疼了一下,象针扎似地,烙在心灵的深处。
  他一听这话,微微起身,抬起手作出勾她的脖子的姿势。
  纪文头向下一埋,他的腰部撞到书桌角,“哎哟”了一声。
  她趁机脱身道:“没得咋个些吧,你?”纪文到事情紧急的时候,把“你”字放到问号前,而且加重了鼻音,这已经成了她的一项特权。
  她腰部一阵胀痛,双手紧紧抓住桌角,额头上浸出汗水,汗水与泪水混合,眼睛一时无法张开。她抬起左手在空中抓了几下,眼前金星四溅:“权……权路……我……”
  黄权路一见此状,一时不明白纪文是真是假,呆在一旁。等到弄明白事情原委,才大踏步向校长办公室门走去。
  看着黄权路离开的身影,她暗暗哼道:死鬼,你竟象呃不放过我。你好狠的心呐。死鬼的影子忽地驻入了她的大脑,大脑顿时蚁噬般疼痛。
  卢征程冲入校长办公室,看到纪文爬在书桌上,双手紧紧按住腰部,头上豆粒大的汗珠直往外冒,一桌的黄黑青橙,正在不住地吐出浅黄色的胃液。嘴里不停地哼哼着“哎哎哟——”
  “纪校,哪里不好过?”
  5.-第二章 红白之争暗风动3
  “黄主任呢?黄主任呢?”她狠狠地摁了几下腰部,等疼痛稍微减轻,才直起身来道。
  “他叫车去哰。”卢征程道,“听说你突然得病,我赶紧过来看看。”
  说完,一把把纪文拖到自己的背上,准备背到学校小车场。纪文的背一挨住卢征程的背,突然,她推开了他:“你想搞啷子?”
  卢征程一听这话,立时满脸挂着微笑,本来机关般清脆的声音突然哑了火,轻声说:“纪校,来我背你到车场。”
  纪文盯住卢征程一身白色的身影,眼前顿时一时间白色转为黑,青又转为白,迎面扑来。浑身不禁寒战起来。“滚开。听倒起没得,滚开。”
  纪文双手仍然死死地按住双腰,不停地呻吟着。
  “求求你,求求你哰好不好?”
  纪文言语颠来倒去,神情恍惚的,向墙脚靠去。最后缩成一团,浑身发颤,不断呕吐,蹲在墙角。
  卢征程一脸雾水,愣在当场。心底别扭着,脸上却笑容更是殷勤备至。
  “滚开——白——色。”纪文口中嘟噜着,“给我滚开。”
  听了此话,卢征程心里的气愤远远大于错愕。神经病,你手里的权力还够你挥霍几天?九个月都不到了,还这么神气?自你创建西校区以来,自那所所谓的民族中学的一部分成立以来,学校的优秀老师走的走,离的离,如今已是空空如也。你不反思反思,却得寸进尺,把你手中那点残存的权力把挥霍得登峰造极。
  他心中这么想,口中却说:“纪校,是是是,是我不该穿全身白色的服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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