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要景有景,情景交融,的确好诗。”
  “夏候副市长也喜欢古诗?”
  夏候副市长接着赞赏了这首的起承转合,意境全出。
  黄权路又是一阵欣喜,心中的警惕似乎突然小了许多:“夏候副市长对诗如此了解,想必也是个风雅的人。”
  “与黄主任比起来,一下子被比下去喽。”但是仔细思量一下,品出了诗中味,“黄主任是问官路么?”
  “夏候副市长此前说的只谈诗。”
  夏候副市长哈哈一笑:“一时之间倒把这事给忘哰。好好,我们只吟诗。我作一首,还给你,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想欠别人的:匆匆过客五旬间,但叫身心随波潋;难问世间多少事,偏现床头月半边。黄主任呐,官场事须用心领悟,岂是老姐姐能枉说的,千人千面但有千种场合,你说对不对?”
  在黄权路面前,她不像对待梁青娅一般,亲手亲脚地教,把精作业地授。针针线线亲手缝,眼眼看着她成长。
  她来见黄权路也是情非得已。看着女儿总难成人,她自然是急得了不得,可是急归急,不过干着急。在一阵又一阵的打造未果后,便毅然决然地来了。
  在来之前,他若无其事地跟女儿谈起了黄权路的喜好。听女儿一阵长篇大论后,终于从这大论长篇中挖掘出一个有用的信息。
  她终于登上了这个她十分鄙弃的地方,她并不想来的肮脏之地。
  他俩在麒麟湖泊慢慢地游起来。一路蛇形的路线,如蛇一般廋。谈诗词论画意,夏候副市长似乎更加有了把握,突然问道:“黄主任想必知道《伤仲咏》这个故事吧?”
  黄权路直到此时似乎有些明白了夏候副市长的来意,但是他知道此时应该冷静下来,不然一切都将前功尽弃:“现在似乎还有点其他事要干。夏候副市长,您说呢?”
  “当然,今晚的确没有正事。如果还说有的话,就是谈谈仲咏的故事哰。”
  “您看,这一湖烟波渺渺的水,似乎正蒸腾着一种生机。谈仲咏的故事岂不扫兴?”
  “人的经历与他的文采有极大的关联,你说对吗?”
  “我虽赞同您的说法,不过有一点小小的不赞同。人的经历固然同他们的文采有关,但是这个人如果根本要文无文,要采无采,又何来文。鲁迅也许经历过一段异常的艰辛,但是他的杂文却冠绝现当代,他并未因为屡经沧桑而变得软巴沓兮,夏候副市长说对吗?所以人在屋檐低头往往是表面现象,因为他为了生存,无可厚非。难道副市长,我是说,假若您经常低头,难道就改变了初衷?然后文采也变得仲咏起来?”
  “当然不是?”
  “不过一个原来有文采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只会越来越老辣,越来越成熟。性格如文才是正理,您说呢?”
  厄运应该及时堵住,反之则应该迅速远离。现在,黄权路显然是想回避也回避不了了,于是他的唯一办法就是堵住,把它封死在萌芽状态。
  夏候副市长的突然出现,他感到自己又遇到了一场洪水,堵住洪水的最佳方式,当然是在源头就截断它的流向。现在自己不是正处在这洪水的发源地吗?此时正当其时,否则一旦泛滥起来,将淹没他的整个领地。自己内心的领土是绝不容许眼前这个副市长——梁青娅的母亲来侵犯的。一点也不能。
  同时他暗自庆幸,现在鲁迅的杂文虽然已经从课本上淡去,好在自己不断地储存着他老人家的经典名句,当夏侯副市长一提起仲咏之伤,自己虽然还不晓得她的来意,但是已经看到了一种苗头,一个大大不利的苗头。那么她的来意势必与此苗头有关,
  此时此刻,她的来意已经没有苗头重要了。堵死了苗头,来意也就不成其来意了。于是他开始大势演讲起来,先说了自己对兰眳乡镇企业的种种弊端的看法,又浅谈了一下兰眳教育尤其是小学教育的看法。
  夏候副市长在这两篇杂文似的的政论中,听说了隐藏在满腔激愤之后的深沉,这是深沉是经过时间沉淀后的,所以更加发人深省。
  于是她想,看来那两篇文章有七八分是眼前这个人写的了。但是那两篇文章多了些浮躁,想必是又经过这么段时间的洗滌,想法更加成熟,思想自然又向前迈进了一步的原因吧?不过她还想试一试,从眼前这个人的嘴里套出更有用的信息。
  夏候清琳搞了大半生信息的研究,可不想就此功亏一溃吧。于是她又大势赞赏了一下黄权路的口才,说如果时间倒退八十年,中国的大地还真说不定又多了个鲁迅。哦不,是多了一个思想如此具有穿透力的思想者。
  “思想者,我可不敢当。我书没有读过三筐,文没有写过半袋,是称不上什么思想家的。”
  话虽然说了,不过他心里却对思想者甚至思想家不大以为然的。
  思想家的思想不过是封存在故纸堆中的一堆废纸,当权重者说那堆纸有用时便有用,没有用时,你还呆在铺满灰尘的阁楼里,于是,他自然而然又想起了朱局长,想起了三十公里外的恐龙化石博物馆,想起了儒家的经史子集,想起了和坤总理的《四库全书》,这些不一个个一本本堆砌在一个个不知名的角落?
  他又看了看眼前的夏候副市长,闪烁一种叫饥渴的仰慕,他的喉咙咕咕了两声。接着又强忍着这种饥渴的情绪,把目光投向更加遥远的时空。
  在时间与空间,空间与空间的交接处,翻滚着一团乌云,乌云渐渐吞噬了仅有的一抹云彩一样的光线,而后归入沉寂。
  一个乌黑头发的女郎,身穿浅蓝色的羽绒衣,浅蓝得有些发白的牛仔裤临臀部的地方的挎包,黑色的挎包在寒风在晃荡,黑夜中她的目光发光,像两颗炯炯的猫眼,轻盈而来飘渺而去。多少清纯的女孩,他想,清纯得让人横竖想不到亵渎二字。
  世上已经再难找到如此清纯的女孩,她的清纯属于另一个世界,如另一个世界悄悄吹了梵音,隔着一个世,又似乎刚到人世准备经历一番劫难。
  他大梦未先觉时,身体突然短暂了抽搐了一下。他突然有一种触电的感觉。
  这就是一种触电的感觉,老脸嫩脸,沟壑纵横的脸,一泻如月光的脸,竟这般清晰而又遥远,遥远而又朦胧。这真是一个迢迢长夜,一个受益良多的寂寥之夜呐。
  他依稀看到,在他临下班前,纪文听说他决定赴约,就嘱咐的那句话:关键时期一切小心,小心使得万年船。此次会晤虽然不项羽灞上见刘邦,却也是韩信街头逢无赖。你得注意哰。
  短暂的幻觉消逝了,他突然佝偻下身子,鞠躬般微微款身。然后抬头超过夏候副市长的左肩,眺望到层林莽莽的尽头,在乌云飘过之后,又现出了那一抹不十分规则的红。
  夏候副市长看到他突然如此毕恭毕敬,嘿嘿一笑:“你想再次证明你的文笔吗?”
  “有这个必要吗?”
  “但是市里的领导觉得有这个必要,所以不是你觉得没得必要就行的。”她说着话,同样眺望着他身后那一带漆黑的丛林,笑容如同黑林一样灿烂,“我今天叫你出来,就是想让你有个事先的准备。你看像呃如何?”
  “那我该当如何?”
  “再写一篇。”
  “再写一篇?真的如此有必要?”
  “不仅是有必要,而且势在必行。打消别人的顾虑啊,否则后果,你自己晓得的……”
  “这条路咋个就像呃难。”
  夏候副市长呵呵了一下,没有开口。
  “哦,那好。不过,夏候副市长是否有需要效劳的,尽管开口,只要有用得着的地方。”
  “我只是来告诉你,并不要求回报。注意,写好后,交给我,我带去市里。”
  “这……好吗?”
  “我带去,起码能够证明此文就是你黄主任所写,你觉得呢?”她看到黄权路点头,不觉轻轻了舒了口气。
  两人又一边走着,一边谈起了题外话。这一次,夏候副市长没有谈什么诗词,而是谈起了养生之道。
  九月万物枯萎只不过是一种表面现象,其实枯萎之时也是万物进入养精蓄锐的时期。这个时候空气凄冷,风渐渐开始暴烈,应该尽量避免行走在风沙暴雨中。而现在气候也变得越来越奇异,虽已经接近深秋,却暴雨不断。阴气与阳气更加难以调和,可以服些调中理气的滋补药物,以便滋润气血,以便达到外强躯体的功效。这就是固精敛神,再每天早上辅以一种功法,就更加妙用无穷了。
  “夏候副市长,啷子功法?这我倒感兴趣得很呐。”
  “这个功法嘛,主要是补脾的功效:每日早上起来,两手交叉放在头上,头与双手互相较劲,脑袋左右两边互相轮换,历数九九八十一次,共计一百六十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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