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鲁费力睁着眼皮，却只看到一团模糊的黑影在自己面前晃动。
“少年啊，我被你深深的怨念吸引而来，不如我们来做个交易吧。”那团黑影这样说道，“我可以救活你最重要的人，作为交换，你得将自己的身体出卖给我，留在我身边保护我，永远不得叛离！”
只要能救活她，只要你能救活她！别说是出卖我自己，就算是要我的命，就算是让我成为地狱的恶魔我也愿意！
鲁努力张合着干裂的唇瓣，想要告诉面前那人自己的决心，无奈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于是，他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向那模糊的黑影，在触及它的那一刻，鲁似乎听到了一声满足的轻笑。
“那么，契约就此签订！”
一双翡翠色的眸闪着幽绿的光，像暗夜里漂浮的两团鬼火，那团黑影朝他笑道，“对了，我是九命猫妖莉拉哦！感到荣幸吧，骑士，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契约者呢！”
小姐她，有救了么？
紧绷的弦松断，鲁陷入长久的昏迷。
第36章 （三十五）结局（上）
“还好鲁及时把你从湖底捞了上来，不然你可就真没命了。”
莉拉用手指戳戳诺娅的心口，幸灾乐祸地笑道，“不过既然你想起了一切，也就活不了多久了，因为啊，你这里早已溃烂，承受不住那些记忆呢！”
“莉拉！”鲁发出一声悲痛的厉吼，红着眼瞪着不知死活的莉拉。
周围的声音似乎变得有些微弱和嘈杂，诺娅要很仔细地倾听才能听清鲁和莉拉的对话，皮肤的触觉，鼻子的嗅觉，舌头的味觉也在迅速退化。看来，这具身体果然已经残破不堪了……
尽管如此，诺娅还是对鲁安然一笑，“放心，只要有鲁在身边，我就不会有事的，因为鲁绝对不允许这事的发生，对么？”
鲁宠溺地理着她浅金色的长发，说，“小姐，别太依赖别人。”
诺娅失神了片刻，嗫嚅着，“可是鲁，我只有你一人可以依赖了。”
是啊，深爱着的北冥羽死了，格蕾丝和龙修也不在身边，失去了爱情，远离了亲情，除了一直对她不离不弃的鲁，她还有什么可以依靠？
那也许不是爱情，而只是彼此间的相互需要，就像藤绕树般，纠缠不息，支撑着彼此。
没有爱也好，只要能够呆在她身边就够了。鲁想，哪怕是一个背影，都能让他陷入幸福的深渊无法自拔。不求任何回报的，那是一份百年的坚守和痴迷。
后来，莉拉来向诺娅辞别，她说她要随着最后一位契约者离开隐界，这次的任务她要亲自执行。
莉拉最后一位契约者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公爵，看到莉拉，这位金发男子语气平静，没有一丝卑躬屈膝的恳求。
他说，“帮我夺得王权。”
莉拉只是怔怔地看着金发男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瞪得极大，巨大的惊喜之情让她的身体不可抑制地轻微颤抖着，诺娅第一次见到如此失控的莉拉，平时的她不是高高在上玩弄众人于股掌的么。
那个男子，诺娅曾在莉拉的记忆中看到过，如果没记错，这个男人前世叫莫尔，是九命猫追逐一生的恋人。
巧合的是，这个男人今生的名字，也叫莫尔。
莉拉仿佛又听到在那个染血的黄昏，莫尔对她的诀别之声：
“莉拉，如果你来世投胎成女孩儿，我……一定娶你！”
等待的爱终于来到了面前，莉拉如何不激动？
极力压抑内心的狂喜，莉拉说，“可以，但你应该知道我这儿的规矩吧？”
“你要什么都可以，无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你的心，代价就是你的心哦！”
莉拉说，得到了莫尔的心，他就不会再爱上别的女人，他的心永远都属于她一个人。
没有迟疑，莫尔答应了。
也许，诺娅和鲁都应该为莉拉祝福，毕竟她一切的努力都得到了回报，不像她和北冥羽，结局是染血的凄怆……
可是，为何心中会隐隐不安？仿佛莉拉会就此一去不回。
直到不久后，诺娅才意识到，这次见面成了莉拉和诺娅的诀别，那且是后话。
莉拉和莫尔离开隐界的那天，诺娅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听力急剧下降，而味觉和嗅觉则已经彻底丧失，心口也开始隐隐渗血。
看到诺娅日渐糟糕的情况，鲁虽然当面不会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但诺娅知道他曾背着自己独自躲在角落里哽咽哭泣——为他的无能为力而落泪。
那一刻，诺娅终于明白，从来不是她在依靠鲁，而是鲁在依赖她。若有一天她真的死了，大概鲁也无法活下去了。
北冥羽是她无法放弃的爱，鲁亦是她无法偿还的情，这两个男人，颠倒了她的一生。
亦或是，她颠倒了着两个男人的一生。缘分和命运，谁能说得清道得明？
一日，诺娅照例独自在忘殇河边静坐冥想，想她作为诺娅的过去，也想她作为凌木子的过去，想她和鲁深切的情，也想她和北冥羽缠绵的爱。蓦然回首间，她才发现，原来那些或痛苦或快乐的回忆已成为她如今唯一的财富。
不敢展望未来，只能沉浸在过去，数着记忆里那一圈又一圈的年轮。
“居然连我的靠近都毫无察觉，你的身体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么？”
那个红发金瞳的神秘男人就这样突然降临身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近诺娅，修长的指节爱怜地碾过诺娅的五官轮廓。
“是……痕？”诺娅看着模糊视线中的一个红影，试探的问。
“嗯。”痕点点头，指腹摩挲着诺娅的眉眼，“这双眼睛，也坏了么？”
“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了，这么漂亮的眼睛，很可惜是么？”诺娅无目标地展望着视线中涣散影子，说，“你是来找莉拉的吗？可惜，她前一阵子就离开隐界了。”
“我知道。苏娜，不，莉拉那孩子倔强又好胜，一旦认定了便义无反顾。可是巫女能改变他人命运，却独独救不了自己……”
诺娅心中的不安顿时又弥漫开来，“那她会不会……”
“别担心，诺娅，这算是她命中的劫难吧。”痕叹道，“就算我想插手她也不会允许呢，那孩子向来不喜欢依赖别人。”
“痕……”
“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莉拉从未说过她有一个和她一点都不像的父亲，”诺娅迷茫空洞的紫眸对上痕的金瞳，“还有，为什么我对你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我说过你迟早会知道的。”痕微微一笑，柔声道，“一切都会知道！”
‘迟早’？只怕自己撑不到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了呢，究竟是怎样的秘密，竟连紫瞳魅眼也无法窥视得到？
正打算追问，身边的痕却早已消失不见，空留诺娅独自怅然。
痕走后，诺娅身体越发衰弱，胸口渗出的血液染红了衣衫，接着，剧烈的痛楚让她昏倒在忘殇河边，等到醒来时，她的眼前竟是一片黑暗。
她诺娅，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瞎子。
没有触觉和视觉，她根本猜不出自己此刻在哪，直到隐约听到鲁沉稳的步伐渐渐临近，她才猜出自己已经回到了房中。
“好些了么？”鲁关切地问，随即又说道，“我给你带来了新鲜的蔷薇花，配着床头那素纹瓷瓶，很好看呢！”
诺娅一震，心口一阵绞痛。良久，她低声道，“看不见。”
“什么？”鲁的动作明显一滞。
“鲁，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深吸一口气，诺娅再一次说出了那个残忍的事实。
瓷瓶跌落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碎裂声。
“啊，抱歉！”
鲁慌忙地清理着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仿佛是在拾起自己破碎了一地的心。接着，鲁揣着瓷瓶碎片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屋门。
独自坐了一会儿，诺娅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向房门，来到门口，隐约听到外边传来鲁极力压抑的哽咽声。
“神啊！求你，拜托你……”鲁紧握着碎片，任凭鲜血从割破的伤口流淌，“不要再这么折磨她了，天大的罪孽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吧！她承受得够多了！够了！”
血泪交和相流，鲁哭喊着犹如野兽的哀嚎，凄婉哀绝，断人心肠。
强忍住强烈的心痛，诺娅擦干眼角的泪痕默默回到屋内的床上。
不一会儿，鲁又回到了她的身边，身上的血腥味已经消失，想必是处理干净了伤口，一切平静得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若不是他的嗓子微微嘶哑，诺娅一定会以为刚才门外鲁的哭声只是一场幻觉。
这样浑浑噩噩地又撑过一些日子，诺娅开始不断地呕血，连最后的听觉也消退干净。
看不到色彩，听不见声音，闻不出花香，感受不到冷暖，诺娅最后的坚守彻底崩溃。
鲁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诺娅，坚忍得可怕，直到诺娅死的前一刻他也没再掉一滴眼泪。
“好残忍，好残忍……”鲁抱着诺娅渐渐冷却下来的身体，红着眼睛机械的重复着这一句。
为何他拼尽全力的两次守护都落了空？为何痴心的人都没有完美的结局？伤心到绝处，唯有无语泪流。
“鲁，我感应到你的心声了。”一声轻叹响在鲁的身后，“只是诺娅这孩子，劫难太多。”
鲁木然地回首一看，却是蓦地一惊，哑声问“怎么会是你？”
这个叫痕的男人，究竟是诺娅的什么人？
痕撩起金银相间的华袍坐在诺娅身边，凝视着她恍若熟睡的容颜良久，说，“我去带诺娅回来。”
第37章 （三十六） 结局（下）
冥河并不像世人传说的那样阴凉黑暗，相反，这里青云缭绕桃花灿然，恍若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