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慢悠悠的将躲在宽袖中的手伸出来——
老太君看着那用布条包扎得看不到一寸肌肤的小手，当下震怒：“这是怎么回事？青蟾，你怎么伺候的姑娘？”
目光所及处，跟着进房的绿棉、青蟾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
“老太君，不关她们的事……”
“你别心慈想护着她们，给她们开脱罪责！”老太君瞪了赵优莲一眼：“你年纪小不懂事，青蟾却不是少不更事的。主子手给伤成这样，做奴才的没有尽到本分，怎么能不罚？”
青蟾只砰砰砰的磕头，多的话一句不敢说。
“老太君，是我偷偷跑出去玩出了事，青蟾她们都不知道。”赵优莲拉着老太君的胳膊，哀哀的说情。
老太君最是知道赵优莲性子活泼、爱玩，也了解这些丫鬟根本劝不住她。为怕赵优莲太活泼惹事，伤到自己，平日里老太君没少叮嘱青蟾，让她将人盯紧点，做事小心谨慎。这次上山之前更是交代她上山之后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赵优莲，却不想刚上山，她就照看不周，让赵优莲出了意外。想到这点，老太君就心里憋着一口不痛快，将青蟾狠狠的罚了一通才罢。
“哼，就算是这样，她们也有照看不周的过责。回头出寺回府，你身边的人一人责打十板子。青蟾作为你身边的一等丫鬟，扣三个月的月例银子！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青蟾也不敢辩，只听见老太君不卖她，就心里暗自庆幸。磕头谢过老太君后，才敢起身出去厢房外继续跪着。
赵优莲看青蟾额头已经叩破皮，涔出鲜血，心里揪得紧紧的，泛上几许后悔的情绪。如果她今天没有偷偷溜出去……
“好了，不过是个奴才。别看了。给老太君说说，你这手上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老太君看着那包扎好的手，知道是已经请常大夫看过的了，心里多少踏实了些。转念一想，她还是决定叫常大夫到跟前问问伤势。只有亲自过问一遍，她才能放心：“绿棉，你去把常宽叫过来，我问问姑娘的手怎么样。”
“老太君，常大夫正在给我救命恩人治伤，晚点再叫他吧！”赵优莲听得老太君要问话，只怕耽误了空华的救治，忙出言阻止道。
“救命恩人？”
赵优莲本不欲让老太君太担心，但是已经失口让她知道了空华的事情，也只有老老实实、原原本本的将一切交代清楚——
“我之前听人说普济寺十里桃花如霞，所以……事情经过就是这样的了……”
刚才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她虽然对空华的伤势感到担心，却因为来不及去慢慢细想，所以并没有太多别的感触。现在将前前后后的事情，细细讲给老太君听，她也顺便细细的回味了一遍。这一遍回味，才让她发现这看似寻常的偷溜、贪玩，存着多少不细心的隐患——
普济寺建在山上，前山后山占地极广。她不熟路况瞎走，很容易迷路。而在迷路之后，就算发动全庙的人寻找，也不知要找多久才能找到人。就好比今天，若不是幸运的遇到空华，她不知道还要在那里困多久。
双眼盈满泪水，越想越后怕的赵优莲咬咬唇：“我知道错了！”
“你啊！”老太君想要责备赵优莲，可看她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知道她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于是心疼之下，也不再责备她：“你要去玩，去看桃花，我也不是不许。只是下次出去玩，身边一定要带上丫头，别让我担心！”
“嗯，我省得。”赵优莲当下就乖巧的应了。出了这次的事，她下次哪还敢偷偷一个人瞎走。
老太君拍拍赵优莲的手：“饿了吗？让绿棉先给你取点点心用着。歇会儿到晌午，再用斋菜。这普济寺的斋菜味道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赵优莲确实是饿了，只是她心里挂念空华，并不是很有胃口：“我想先去看看阿空……”
老太君听她提起空华，也有意见见这位沙弥，于是叫绿棉过去看看。空华若已经包扎好伤口，就将空华和常大夫都给领过来。
绿棉应了出门，先安排人给房里送点心，然后亲自过去空华暂呆的房间。
因着那一摔是实打实的摔在青石板上，加之是为赵优莲垫底，所以空华浑身上下多处擦伤、淤青。常大夫先为他将左手手腕接好，然后再让学徒为他将大小伤口都涂上药。细细的处理完，恰逢绿棉过来请人。
空华本觉得这只是一件小事，不想去见老太君。却耐不住绿棉劝说，只有随着去了老太君房里。
“见过老太君。”常大夫对着老太君施了一礼。
空华素日里主要是负责整理经阁的佛经，甚少与香客打交道。长在寺里这么多年，他见香客的次数屈指可数。现在来见国公府里的老太君，也不知应怎么说怎么做。简单的问过一声好，就怔站在当场，竭力保持淡然。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以为我放了存稿箱……⊙﹏⊙b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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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生
赵优莲看见常大夫和空华进来，当下就激动的想要问问空华的伤势。可看老太君没有发话，她也不能动，只能勉强坐在那里，细细打量着空华。
空华在过来前，勉强用清水擦拭了一把，脸上疼出来的冷汗痕迹都不见了。这会儿伤也不是很疼，面上并不能看出什么不妥。只是他衣衫未换，身上有着藏不住的浓重药味。
“你就是空华师傅？”老太君看着站在跟前不远的沙弥。长眉细目，唇红齿白，面容很是俊朗、端庄。虽然衣衫未换，颇有几分狼狈，却依然隐隐的，透出几分宝相庄严的佛气。
“是的。小僧法号即空华。”空华想着多说多错，打定主意任老太君问一句，才应一句。
“常大夫，空华师傅的伤势如何？”
“回老太君，这位师傅的伤多为擦伤，并不严重。只需要避免沾水，擦几天药即可痊愈。”常大夫斟酌着语句，小心道：“只是，折了的左手，虽已为师傅正过骨。但这腕子动不得，需要吃上两剂药，好好养两个月，才能痊愈。”
赵优莲听了，心里很是一惊，当下坐不住的走到空华跟前，仰起头与空华对视：“阿空，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
“阿弥陀佛，施主此言说得太重。”空华见赵优莲站在跟前，如花般粉嫩的小脸煞白一片。心里猛然一跳，忙后退一步，低下头避开赵优莲的目光：“今天只是……只是……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阿空……”赵优莲看着猛然退后的空华，觉得心里酸酸的。他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避开她这个大麻烦吗？还是觉得她是扫把星呢？确实是个祸害吧。才第一次见面就让他断了腕子……
赵优莲咬着唇，强忍住泪，越想越觉得心酸。
“今天真是谢谢师傅，若不是师傅你将她领回来，还不知我们要如何担心寻找！”老太君看空华满面窘迫，而赵优莲又期期艾艾的说不清楚，忙打圆场。
“老太君客气。这只是小僧应做的。”空华忙挥着手，越发手足无措。
老太君和蔼的笑道：“空华师傅，你现在伤着，不若先跟常大夫住一处，也方便换药。至于方丈那边你不用担心，一会儿老身会让人去告知方丈一声。”虽然话意婉转，但老太君转头就直接干脆利落的吩咐道：“绿棉，你一会儿安排人去为空华师傅收拾房间。常大夫，这几日就让你小徒弟跟着照顾空华师傅吧。另外再开几剂补品，好好为空华师傅调养一番。”
绿棉和常大夫都干脆的应了。空华想要推迟，却被常大夫拉拉衣角，阻了话。
“空华师傅，老身也累了，就不多陪了。绿棉，你安排人带空华师傅和常大夫过去。另外，今天晌午就将莲儿的膳食一起传到这边吧。”
“是。”绿棉领了空华和常大夫退出房去。
老太君让人换了一盏新茶，劝赵优莲：“你也看到了，空华师傅伤得并不重，只要好生将养即可。这核桃酥还可入口，你多少吃一点填填肚子，小心 饿坏身体。”
“嗯。”赵优莲小小的应一声，捡了一块核桃酥放入口里，食不知味。她的情绪还纠结在空华刚才的那一退。她反复思量，猜想着空华的心情和态度。对空华，她莫名就觉得很亲切，而且今天空华为她受伤，越发让她心里五味陈杂，很不希望空华讨厌她，疏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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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上住了三日，每日赵优莲都要至少跑两次空华暂住的厢房。
这日一早，她又准时跑去“逮”空华——
“阿空，阿空……”
人未至，声先到。
空华起身下了蒲团，迎到门口，果见赵优莲正边喊边小跑着过来。在她后边，跟着的正是寸步不离的青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