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渐行渐远（4）
此后半月，日子平淡如流水。
每一日，墨曦都会给她送药，看着她喝下，然后离去。
她和墨曦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奇怪。
她恭敬、谦卑、唯唯诺诺；他生气、大怒，甩袖离去。
日复一日。
她和他之间，除了喝药，似乎已没了其他话题。
她常常会以为，墨曦被她气走了，不会再回来。
可是第二天，墨曦又会拿着一个青瓷药碗，准时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很困惑，墨曦到底想要什么？
墨曦亦很困惑，他到底在做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女人越来越疏远的态度，让他很生气，甚至有些害怕。可是每天，他还是坚持亲自送药。因为，他想见她。送药，是唯一可以堂而皇之与她见面的理由。可是每次见到她，他就会莫名其妙地难过；每次在愤怒中甩袖而去时，心底的空虚与恐慌就会扩大。
于昕悦而言，若是在以前，墨曦肯如此待她，她定会欣喜若狂。
可是现在的她，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密室中那十几张淫荡的脸，无数双weixie的大手在她身上乱摸，恶心得令人窒息。
她坚持每天洗三次澡，可这还是不够。她觉得自己很脏。即使她现在依旧是完璧之身又如何？该看的，都已经被人看光了。能摸的，也被摸完了。
现在的她，很讨厌自己的身体，讨厌自己的一切。
那日发生的点点滴滴，已成了她心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一道疤。她陷在某种非常极端的自我唾弃情绪中，无法自拔。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墨曦。
墨曦间接的纵容与忽视，让她承受了莫大的屈辱；墨曦对穆茹云盲目的信任与包容，让她彻底心凉。
她与墨曦之间，越来越疏远。
并非她想刻意如此，只是因为，她真的累了。
她已经看不见，她和他的未来。
她和他，注定会，越走越远。
终于有一天，墨曦彻底爆发了。
他摔碎了她手中的药碗，，愤怒地大吼：“你到底怎么了？何时才能像个正常人？”
昕悦胆怯地望着他：“奴婢不明白庄主的意思。”
墨曦紧紧盯着她：“我要你告诉我，你究竟怎么回事？我不管你是蓝鸢还是赤雪，可现在这个人，不是你！我认识的那个女人，从来不会称我为庄主，亦从不会自称为奴婢。”
昕悦轻声叹息：“奴婢累了想休息，望庄主成全。”
“够了！”墨曦紧紧捏住她的手臂，“我受够了！若你不给我一个理由，今天，我绝不会再离开！”
昕悦低下头，重复：“奴婢累了想休息，望庄主成全。”
“我不会走”他抓紧了她的手，坚定而固执地，“你也不准睡。”
昕悦平静地望了他一眼，轻轻垂下头，不再说话。
墨曦坐在床沿，紧紧抓着她的手臂，愤怒地瞪着她，亦不说话。
沉默。沉默。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三个时辰过去了。
昕悦的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麻，手臂隐隐作疼，可是，她没有说话。
墨曦的身体也僵硬了，他的手依旧紧捏着她的，他安静地望着她，亦没有说话。
太阳，落山了。
夜色渐沉。
房间内被点上了蜡烛，柔和的灯光下，满桌的食物已经变凉。
而他与她，保持着同一姿势，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
昕悦突然叹了一口气，将手臂从墨曦的手中抽出，抬眸望着他，眸光复杂：“墨曦，你究竟想干什么？”
墨曦的嘴角划出了一抹弧度，“终于肯说话了？”
昕悦平静地望着他，“你等了一天，究竟想干什么？”
“我也很想知道，”墨曦低下了头，“我在这里坐了一天，究竟是为什么。”他抬眸望着她，迷茫地：“你以前说，我曾经爱过你，这是真的吗？”
“不是真的。”昕悦平静地答，“是我骗你的。”
墨曦一愣，疑惑地望着她，不甘心地：“那你为我血养千年雪蚕之事……”
“也是假的！”昕悦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这全是我编出来的故事，目的就是为了接近你。”
墨曦沉下了脸，眸光中一片漆黑，“你在撒谎。”
昕悦好笑地看着他，低声笑：“墨曦啊墨曦，我说假话的时候，你坚信我在骗你。现在我说真话了，你又认为我在撒谎。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墨曦掀起她的衣袖，激动地：“那么，这些伤痕是怎么来的？”
昕悦冷冷地放下衣袖，语气平静：“为了吸引你的注意，自己划伤的。”
墨曦垂下头，暗沉沉地道：“我不信。”
“不信？”昕悦苦笑，“难道说，你在怀疑穆茹云撒谎？”
“云儿她……”墨曦抬头，迷茫地：“我现在很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你昏迷的那段时间，我的脑海中总是会浮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画面，有时是在瀑布中，有时是在森林里。画面里，总是会出现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每次我想看清她，她的影像便如泡沫般幻灭。”他握住她的手，表情无比认真：“请你告诉我，我们之间，究竟有没有过去？那个女子，是不是你，蓝鸢？”
昕悦眸光复杂地盯着他，半晌，忽而垂下了头，低声道：“不是……那个人不是我。我们以前，并不认识。我接近你的目的，正如你所说的，是为了碧血石和绛龙珠。我对你做的所有事情，不过是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墨曦，如果你的记忆恢复，看见现在的我们，会很难过。所以，忘了我吧。
墨曦黯然地垂下头，喃喃自语：“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他猛地抬起头，愤怒地望着她：“既然如此，你为何现在告诉我真相，为何不继续伪装下去？你在说谎！”
昕悦平静而微笑地望着他，“因为我的真面目被你识破了，没有办法再继续。”她怀着侥幸心理，轻声道：“去告诉了你这么多，你是否愿意，将碧血石和绛龙珠，借我一用？”
“好。”墨曦平静地答。
“你说什么？”昕悦诧异地望着他。
“我愿意将那两颗石头给你。”于他，那不过是两颗石头，并不见得有多珍贵。“可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昕悦不解地问。
墨曦望着她，良久，方轻声道：“留下来，我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只要有她在身边，似乎心底的空虚就不见了。哪怕是两颗石头交换得来的，他也希望，把她留在身边。
昕悦愣愣地望着他，泪水，情不自禁夺眶而出。
曾几何时，她拼尽全力、不断靠近他，就是为了听到这句话。可是今天当墨曦亲口说出时，她的心中，却再没了喜悦，只有无尽的苦涩与哀伤。
一直以来，她拼了命地追赶他的脚步，却总是会在拐角处错过；然后某一天，她终于累了，在她下定决心转身的刹那，墨曦却站在另一个路口，轻声说：“我不走了。你过来。我在这里等你。”
可是，她还有勇气走过去吗？
墨曦啊墨曦，我们之间，为何永远都不能同步？
墨曦愣愣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昕悦，轻轻抬起手，正欲替她拭去眼泪，耳畔却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墨曦的手停在了半空，他撇眸望向窗外，冷声道：“何事？”
侍女慌乱而仓皇的声音自门外响起：“求庄主快随奴婢走，小姐她……自杀了！”
墨曦脸色一变，倏地从床上站起来，迅速朝外走去。到门口时，他蓦然转过头，遥遥地望着她，低声道：“等我。我马上回来。”
昕悦擦干了脸上的泪痕，平静地：“我不会等你。”
墨曦愣在原地，焦急而愤怒地：“你……”
“你不用那么着急，”昕悦讥讽地低声笑，“我敢打赌，她绝对没事，你信不信？”
墨曦情绪不明地盯着她，低声道：“这样的你，我不喜欢。”
昕悦忽而哈哈大笑，“我天生就是如此，你是否后悔在这里坐了一天？”她轻轻躺下，用被子盖住了身体，平静地道：“你再不走，万一你的云妹妹演戏演过火，就真的出事了。”
“你不该……如此刻薄！”墨曦叹息了一声，“等着我蓝鸢，我马上回来。”随即，他匆匆转过身，正欲离去。
“蓝昕悦！”昕悦望着他的背影，平静地道：“我的名字不叫蓝鸢，叫做蓝昕悦。”
墨曦的脚步怔了怔，随即，又匆匆离去了。
房间内，昕悦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泪流满面。
我真傻，刚才差点就以为，墨曦真的在等我回去。墨曦的身边，早已有了一个云美人，又哪里还有时间，来等我？
墨曦，你走吧。这一次，我不会再追你，也不会，再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