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贺风波正如你所说的,出于民中,归于民中。他可不是你想象的那种挥之即来,呼之则去的人,他是一个有着极端的尊严的人。世界上的事都象名大校长神话般预言的话,世界岂非荒诞得可笑?
  可这话只能放在肚里:“校园里不是传说……你不怕?”
  “传说归传说。我相信我不会看错他。”
  人到了绝境。识人的境界自然而然会比平时高出几倍。这句话如今说来的确很有道理。名言的目光忽闪忽闪的,就象暗夜里突现两溜绿光,充满了饥饿和干渴。
  张权禄心里道:他还会看错你第二次吗?要是他这样做了,那么他岂不是比我还蠢?
  他看着病急乱投医的名言,不知说什么好,或许是还不到说的什么,或许是说了也等于没说。人的点子到了另一个人的脑中,自觉不自觉的,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不小心,自己还得因此患上后遗症。
  接踵而至的打击哪里还容得自己辩驳?而眼前的这个人也不是容得别人辩驳的人。于是他开口道:“有些事也未必空穴来风。”
  “唉——咋说你好呢?所以你只配做……”名言叹了口气说,“你啊,或多或少缺了点决断能力。”
  张权禄嘿嘿笑了两声,不再言语。
  “你找还是不找?”
  “我努努力。”
  “不是努力而是一定——一定就是一定。”名言以铁腕般的语气说,说得那么斩钉截铁,“这是组织交给你的光荣使命。”
  这是名言作出一项决策是总忘不了了一句口头禅,在校园里已经成了至理的名言。一旦此话一出,要么让人冷汗夹背,要么让人欣喜无比。
  冷汗夹背的时候多,欣喜无比的时候少,这似乎已经成了定律。
  她说完这话,盯着张权禄,象是等待一个空谷的回音一样,等待着着张权禄的话语。
  “哦——好吧。”
  “啷子好吧?是一定。”
  “那就一定吧。”
  “不是那就一定,是一定。”
  “好,就算一定吧。”
  名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目光忽然变得柔和,说了句:“实在有点难为你。但是除了你,这个任务我还能交给哪个?”
  听了这话,张权禄冰冷的心底,忽悠忽悠地感到一点可怜的亲热,就象刚从深渊里爬出,临近洞口享受到第一丝光线:”谢谢领导的信任。”
  名言愣了愣,有点诧异地看着张权禄,感觉他的话怎么宛然有点陌生。
  “你心里有些不满,还是有些压力?”“没有……”“我晓得这样有点难为你。可是在这种时刻除了你,我还能唤谁去。”名言道,“等这事完哰,我补偿你。好不好?”
  “唉……”张权禄叹了口气,“外人咹……”说完,似乎听到自己心里的哭泣。
  贺风波这个人,自打走出这所学校,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即使偶尔传出一些关于这个人的流言,镀乎是一些无稽之谈。
  更何况名言找这么个人回来,究竟准备放在怎么个位置来使用,不由得不让张权禄心里有些痛,他心里似乎突然又被捅了一刀。
  他感到有点隐隐约约地痛,接着喉咙仿佛仿佛被什么不大不小的东西卡住似的,干干的,隐隐约约地胀痛,想吐却又吐不出来的那种感觉又围困着了他。
  刹那间,他倒真希望关于贺风波的所有的传言都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了。
  在这种感觉中,他回办公室。
  直到看到王群,看着他笑,他才突然想起眼前这个人可能知道一些有关贺风波的事来。正要开口,王群说:
  “看你吹眉毛鼓眼睛哩样子,一定是老角子又遇到哰新问题哈。”
  有关王群在这方面的判断力,张权禄想不佩服都不行。“我晓得你小子行。我们长话短说,不必绕圈子,好不好?”
  “好——”张权禄没有想到王群居然会如此爽快地答应说爽快话。这太不象王群的习惯,反而有点迷惑起来。他看着王群,问道:“有件事,你晓得不?”“啷子事?”“就是一件事……”
  “你看你,叫我跟你爽快吧,你自家倒弯酸起来。”
  “就是七年前的那件事。”
  “七年前。不会这呃远吧。”王群看到他还象在梦游似的样子,摇了摇头,有些同情起他来。“直说吧,张大主任。有啷子事也用不着扯到七年前吧?”
  “七年前民族中学发生了一桩不大不小的事。这你是晓得哩。”
  “哦,你说那档子事啊——”王群说着,点了点头。
  贺风波可是王群同窗七年的朋友,只差同穿一条开裆裤。张权禄一提七年,心中的那个影可是他的前车之鉴。在他漫长的记忆中,可对这个英俊潇洒且侠肝义胆的老同学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考大学时填了几个志愿都是体育系。
  第十二章 乍暖还阴难将息4
  他的父亲不只一次地到校指着这个忤逆之子的鼻子,扯开喉咙,破口大骂死性不改,用矮冬瓜一般的身材去闯墙头。妄想成为当代大侠,只有去坐监狱。这般的折辱,在他幼小的心灵里泛生着青苔,更坚定了他心中的愿望。
  其实他爹说他矮,他并不矮。一米七八的身高,在当时的南眳也出落不出几个如此挺拔的身材。往女生中一站,必然是引人注目的对象。绝不是因为南眳普遍营养不良,而是因为他爹出人意料地高,高到据说国家蓝球队几次邮来盛意邀请信,他却对这些信函作了冷处理。自个儿乐此不疲地摆着他的水果店。
  贺风波道,学体育有什么不好,它可以让人身强力壮,睡觉蛮香。有了强健的体魄,干什么都路开阔。
  你晓得你的成绩有多好,成绩好哰,就不应该去这么没有出息的地方去混日子。学一些充满阳光的东西,将来阳光明媚,春风无限。他父亲可没有把另一句话说出来,不是想说,而是不敢说,说了有伤父亲的尊严。
  最终,他父亲请来儿子最要好的同学王群,左劝说右劝说,终究答应报考了同一所大学同一个系,如此一同学就是七年,而且另一个要好的同学何林也与他俩一同窗就是七年。
  没有想到他爹这一拒成名,光耀南眳,原本冷冷清清的店子,转眼间,门庭若市。城里人兜他这招妙不可言,比最有名的广告都威力无穷。他那两米一五的身躯突然之间魅力无穷,成为美谈。
  “他嘛。有三种传说。前一段有人说,他因为沾上毒品被抓起来哰。这当然是校园里的传说。就是说,有人在电视上看到广西台的电视里抓了一批毒贩子,其中之一有点像他,或者说太像他。他把毒品藏在肚子里偷偷运进内地,被精明的警察轻而易举地识别出来,没有逃过第一关口,他迅速至富的美梦,在他的第一次挺而走险的活动中破灭了,等待他的要么是死要么是长久的监狱之灾。”
  “第二种传说是还是校园的传说。他辞职后,干了很多的事,最终把他几年来工作的积蓄败光,从此贫穷潦倒,没有饭吃,最后饿死在一个山洞里。这个传说,是前不久我们市的电视节目发生的一桩腐尸案,那具腐尸有些像他,太像他哰。我听了,至今仍然毛骨悚然。”王群说,“现在我们学校的人有点好玩,你说是不是?凡事总逃不过一个‘像’字。其实,正如你家素返哩,像即是不像。”说到这里,王群突然不再说话,用手轻轻敲着桌沿。
  “那么,第三种呢?”张权禄道。
  “张主任,你认为上两种传说,那种更切近原型?”王群突然开口问道。
  “你说呢?”张权禄耐着性子问道,“这不大好说。”
  王群嘻嘻地一笑,笑里似乎夹带着几分生活的无奈,无奈里又带着此玩世不恭。在这笑里隐现出更多的世事艰险,做人之不易来。他的父亲走得早,在他刚念大学的第二年,因为车祸,出差客死他乡,魂归故里。他的生活着实不易。
  “既然人心独哰,还找他干吗?”
  张权禄看着他如此令人不解的笑,心里不禁有点叹服眼前这人玩世不恭中透出的少年老成来。
  “你想想,假若他没有被抓或是死掉,他最有可能到哪些地方?”
  “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咋个晓得他能到哪里?”
  “是啊。要是你是他肚里的回虫,问题倒是变得简单哰。”王群说,“这一点我倒是给忘记哰。你咋个可能会成为他肚里的回虫。”
  张权禄听出他语气中的调侃味儿来,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只是说:“我晓得你也不是他肚里的蛔虫。但是以你的社交范围,未必会知道他的去处。”
  看到王群眼角轻微的不满,张权禄又说:“反正你也不晓得他的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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