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浮罗

  能让上官大人的爱女留在这条船上的,必须让她跟自己到主船上去,那就先把她带过去再说吧。
  于是张伯申点头,说:“好,跟我去主船……”
  佳敏又跟张伯申嘱咐道:“张家哥哥,我的真实身份是不能暴露的……所以请你记住,我现在的身份是刘家的第十三位少爷,名字叫刘保玉。”
  张伯申虽一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还要化名,可也只能点头答应。
  佳敏忽然又问道:“张家哥哥,你可知道有个姓余的船主,他的船队现在何方?”
  张伯申想了想,反应过来说:“哦,你是惦记小武吧?他确实在余大关的船上,我前些日子在胭脂港时听人说起,他们的船队去了南越。”
  佳敏听了,自言自语道:“他们在南面,也许不会遇上这场风险……”
  小文背起佳敏,桃花拿着佳敏的双拐,另外还有水手帮着提行礼,一行人跟着张伯申上了舢板,划向主船。
  佳敏在舢板上查看了风向,又命人舀了些海水上来,闻了闻,甚至放在嘴里尝了尝……众人都不清楚她在做什么。
  到了主船上,张伯申把自己住的舱房腾了出来安置佳敏,佳敏却顾不上休息,她来到船老大工作的舱房,查看罗盘,又让人把浮木抛到水中查看水流的方向和流速……之后,她给主船定了方向,下令开船,直向正东。
  事已到此,张伯申只能让手下人都听从佳敏的指挥,又令后面的船队跟好主船行进。可是,他下完命令后,却有一种虚弱无力的感觉……他不知道,自己听了佳敏的话,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他有些自嘲地笑笑,忽然问佳敏:“东安城里的人,都听说过城守府里传出的一个传言——说你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佳敏冲他微微一笑,说:“当然是真的!我母亲告诉我,我是福星下凡!”
  张伯申点点头,意味深长地说:“我也希望,这传说是真的……”
  船队全力航行了有两日之久,终于驶出了这片迷雾。
  完全行驶出来的时候正是夜晚,满天星斗灿灿,人们聚集到甲板上,发出一阵阵欢呼!
  船老大服了佳敏开的汤药,已经从昏迷中醒来,他用牵星板测过方向后,说:“万幸,我们正好是在驶向浮罗岛的航线上,明日午时便到鱼嘴岛了……”
  这两日,佳敏的心一直悬着,如今真的驶出了迷雾,而且竟没有偏离航向——她也觉得万幸。她在甲板上看了一会儿星星,又用自己特制的仪器测了一会儿,教小文记下数据……
  随后,她便下到舱里去休息了。这两日在雾中,她守着罗盘,观察着水流,几乎没有好好合过眼,今夜无论如何要睡一觉……
  次日醒来,佳敏觉得神清气爽;但是,她看桃花的样子却不大好——不由担心地问:“怎么了桃花,可是又晕船了?”
  桃花蜷在床上,神情呆滞,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楞楞地看着佳敏,说:“我昨晚听到外面的人,一整夜都在喝酒、唱歌。我还听到,水面响起‘扑通、扑通’的声音——是不是,他们把那些没了的人,扔到海里去了?”
  佳敏听后,也感到心情黯然……她一时无语,不知道该怎么出言安慰桃花,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桃花又说:“那些人唱的歌,我听不懂,可那调子让人心酸。姑娘知道他们在唱什么吗?”
  佳敏说:“我听说,船上举行海葬仪式时,都会唱一首歌——不知你听到的是不是这首?那首的歌词并不是咱们天朝的语言,大概的意思是说‘凡是女人生的人,命运只有一个——死亡……’”
  桃花不解,问:“那是什么意思?世上还有不是女人生的人吗?说一个人不是人生的,不是骂人的话吗?”
  佳敏解释说:“我是这样理解的,不管是哪一种人生,生命最后的归结都是一样的……那些人既然选择了海洋,最终的归宿只能是海洋,所谓‘死得其所’也。”
  桃花说:“是这样意思啊。我们秋林城也有这样的话,他们说,‘一个人,不管是死在战场上,还是老死在床上,都是一辈子……’”
  佳敏点头,说:“对,一个人,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有人想杀死他,而是安逸的、没有梦想的生活杀死自己……我就不想让自己把自己杀死在床上!”
  这时桃花郑重地点头,说:“主子,今天我才真正懂了你!”
  佳敏笑了,说:“你不懂的,其实我只是比别人淘气!”说到这儿,两人都笑了。
  佳敏笑着摸摸桃花的头,却发现桃花有些发热,她唬了一跳,忙说,“桃花你先躺着,别乱动,我去给你找些药来——在船上生了病可不是玩的!”
  说罢,佳敏下了床,自己胡乱梳洗了一下,便架着拐去找药。
  “陆地——是陆地!”甲板上的人们一阵欢呼。
  佳敏听到人们欢呼的声音,也忙叫小文背着她上了甲板。
  她站在护板前,从斜挎在身上的书包里,掏出望远镜观察前方的陆地。
  这时,张伯申看到了佳敏,走了过来,告诉佳敏说:“前方的陆地是鱼嘴岛。”
  佳敏用望远镜观察着,问:“那里有港口吗?”
  张伯申说:“没有,我们要放舢板下去,到岛上取些淡水来补给。”
  佳敏回头看着张伯申,严肃地说:“现在风险还没有过去,我们不能做任何停留!请你告诉大家,不要补给,继续全力前进……倘若不能找到优良的港口避风,那就要逃得越远越好!”
  第四卷 回京 第九章 浮罗
  第九章 浮罗
  张伯申看着佳敏。半天没说话——多少年来,他们航行到鱼嘴岛,都要稍做一下休整的。现在,难道要听一个小孩子指手画脚?
  佳敏看他不理她,着急地说:“你还犹豫什么?现在可不是犹豫的时候!”
  张伯申不满地说:“你看这天晴得多好,根本不像会起风浪的样子。我们穿越这片海域多年,只要不是在暴风季里,这里从来没有大的风浪。”
  佳敏反驳道:“以前你也没有遇到过毒雾!你不要看草木是一年一枯荣,便以为大自然的力量都是以年为周期循环的。去年如何,未必今年就如何;三年五年前如何,未必今日就如何!”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重了,停了一下,稍微缓和之后才接着说,“其实,我也不敢断定就一定会有风暴发生,但是只要有这种可能,我们就不能冒这个风险。你自己也明白,以现在船上幸存的人数,不用补给,我们也能支持到浮罗岛,为什么一定要冒险停下来呢?”
  张伯申紧紧盯着眼前的佳敏。她虽是个小孩子,却有一种震慑人心的力量!最终,他还是点了头,召来一个手下,传下命令:“不要在鱼嘴岛做任何停留,全速向浮罗岛前进!”说完后,他又看了佳敏一眼,说,“希望你真的是福星……”
  佳敏心里却说:“其实陆地未必是最安全的地方。只是我对这个时空的海域不熟悉,只能把你们领向你们熟悉的地方了。而且,桃花病了,她必须尽快上岸得到医治——我不能失去这个好姐妹……”
  随后的几天里,船队一直沿着大陆的边缘航行,佳敏躲在船舱里,一面照顾病倒的桃花,一面担忧着不知何时会袭来的风暴……
  在佳敏的惴惴不安中,船队终于到达了浮罗岛的港口。
  佳敏由小文背着下了船,小文又把生病的桃花扶了下来。
  在码头上,他们遇到了张伯申的一个熟人,另一支船队的船主,姓范。因为这个时候的船主都被人们尊称为“大关”,所以张伯申称那人为“范大关”。
  那范大关也热情地过来和张伯申打招呼,称张伯申为“张大关”。范大关说,他们这就起航回胭脂港了。
  佳敏在一旁听了,拉了拉张伯申的衣袖,把张伯申拉到一边说:“告诉那人,暂时不要出海。现在海上风险很大……”
  张伯申一楞,他想,自己看在上官大人的面上,可以听由这小女孩指挥,但是没必要让别人的船队也听她胡说八道吧?可转念一想,自己的船队在海上确实遇到了毒雾,损失不小,谁知道那毒雾有没有散尽?朋友一场,不能不给范大关一些忠告。于是他还是听了佳敏的建议,详尽地跟范大关讲了来时遭遇到的事情,并且郑重地警告他,最好等几日再起航……
  范大关听了张伯申的讲述之后,很是震惊,他说:“怪不得这几日到只看到你一家的船进港,往年这季节,不正是各地都来此收购珍珠的时候,是浮罗城最热闹的时候吗?”范大关思索了一下,说,“你说得有道理,反正距暴风季来临还有些日子,我不妨多等几日。等你办好货物,和你一起同行。更何况,若别家的商队都不能来,那今年浮罗的珍珠能不贱卖?而我们贩的珍珠到了天朝却能卖个好价!干脆我们都多等几日,看看行情再说……”
  张伯申被他说得心动,原先他还没到会有这个商机,现在被范大关一提醒,他也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发大财的机会……
  于是等货物卸下船,装上马车后,一行人也上了车,驶进了浮罗城。
  那浮罗城距码头还有几十里的路程,因为这几年浮罗岛的珍珠贸易发达,它已经形成了一个繁华的小城市。
  佳敏领着桃花和小文,跟着张伯申来到本城一家最高档的客栈住下。
  张伯申等人,自从回到陆地就很高兴,晚上更是大开宴席,与范大关那队的人合在一起,尽情的畅饮。
  佳敏则满腹的心事——那桃花虽退了烧,可仍旧病恹恹的。两人都没心思跟大家欢乐,互相帮扶着洗漱之后,早早睡下了……
  佳敏睡着后,恍惚中以为自己刚刚到了浮罗岛……她从船上下来,走在码头上,忽然看到了一个熟人,再细一看,那人正是小武!小武也看了到她,他楞楞地看着她,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后来。她笑着向他快步走过去,却被栈桥上木板的漏洞卡住了拐杖,眼看就要跌倒,小武运起轻功,飞一样奔过来,一把接住了她!她伏在小武的怀里,哭了……
  梦到这时,她忽然醒了过来,发现刚才那一幕,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但是枕上的泪痕犹在……
  醒后的佳敏久久不能成眠。她在黑暗中,默默地为小武祈祷,希望他不会遇到这场风暴……
  次日醒来时,天已大亮。佳敏起来梳洗,却发现桃花又开始发烧了!佳敏不由大为惊慌,忙出去唤了小文过来,叫小文托客栈的人去寻个好大夫来。
  不多时,小文寻了个大夫过来。交谈后了解到,这位大夫竟然是从天朝移民过来的。
  那大夫给桃花诊了病,开了药方。佳敏拿了药方看了看,觉得还行,便命小文赏了大夫,再去抓药。
  等抓了药来。让小文忙去煎了药,又看着桃花服下——佳敏这才放下些心来。
  桃花病得有气无力,她不好意思地说:“历来都是我服侍主子,怎么反叫主子服侍起我来了?”
  佳敏嗔她道:“都这个时候了,还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你赶紧好了才是正经。”
  桃花这才踏实地躺下,捂着被子,等药力起来时发汗。
  佳敏看桃花服了药睡下了,便来到外间屋里坐下,暂时歇一会儿。
  小文看着她的脸色也不太好,便说:“主子,您可不要累到了。”
  佳敏摇摇头说:“我没事儿的。也没晕船。”又想起刚才那大夫,问小文,“时才来的那大夫,竟然是天朝人?”
  小文说:“我听客栈里的人说,当地的人生病,多是请巫医来看,不请大夫的。这浮罗城里仅有的几个大夫,都是从天朝来这儿定居的,也多是给外地人看病,当地只有少数有钱人才请他们看些小病……”
  佳敏说:“看来此处的风俗我与朝大不相同。只是我现在没心情出去,等桃花好了,我们再一起去外面逛逛。”
  正说着话,张伯申来了。他面上的神色有些异样,打过招呼坐下后,半天也没说话……
  佳敏虽觉得纳罕,可也懒得问他。
  最后还是张伯申沉不气了,他开口说:“昨夜有地动,姑娘可感觉到了?”
  佳敏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摇摇头。
  张伯申又说:“近海处都起了大风浪,我们船虽泊在港里,也有些小损伤,正在忙着修补。幸而那范大关听了我们的劝,没有出海。”
  佳敏却毫不在意地说:“若他来得及驶到深海里去,其实比在港口还要安全。只是我猜他会走我们来时的路线,一直都在近岸处航行,相对来说,还是待在港口里安全些。”又说,“看来我是料错了,这次的风暴并没有我以为的那么大……”
  张伯申当初并不相信她一个小孩子有料事如神的能力,今天过来跟她说这些,本打算恭维她几句,顺便问问她是怎么料到的。他原以为,他跟她说这些事的时候,她会表现得很惊喜——哪知,她却是这么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张伯申心里不悦,就再没说什么,推说还有事情。便离开了。
  佳敏自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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