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整个房间静的只听到东的微微喘息和锦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水户又轻声说道:「这孩子既无法狠心也做不到绝情,偏偏心思敏感细腻,这种人注定活不长久。」
水户的话让锦想起之前中野也曾说过”你以为他的一辈子还有多久?!”…可能失去东的恐惧倏地自心底蔓延开来,锦脸色微微一变,想说什麽却被水户阻了去。
「你以为你现在的种种作为是在报复他,其实他对自己的惩罚又何尝少於你。这麽久以来,我从未见过他真正开心的笑容,便是和小广一起,那笑也带著让人心酸的歉疚。看他下午那付失魂落魄的样子…差不多是他的极限了…」
「极限?!你这话什麽意思?!」锦的眼里有著明显的惶乱,口气也急了起来。
「你的小情人把他逼到极限了。」水户忽然一反刚才的口气,不带任何感情,冷冷说道:「锦,如果你还想报复,就等著看他崩溃,不会太久了。」
「你呢?!你不是不忍心他死吗!?」感到水户好像不再管东的死活,锦不禁一阵惶乱,连忙问道。
「对於东,我没有这麽多怜惜,他要是毁了便当是替琴子报仇。」水户逼人的精光直直盯进锦的眼睛里:「锦,你自己决定怎麽对他。别想扯上我,也别扯上小广,你的原因理由太多,所以永远看不清自己的真心。」
锦闭上眼睛,脑中思绪乱成一团,更乱的是心,那早已纠结却始终不敢面对的感情。张开眼睛,转头看向床上昏睡著的人,那苦闷的表情几乎已经成为他唯一的表情。
最初用光一威胁他时,那脸上虽然也是苦闷却总带著不甘,倔强的眉眼让人知道他还有著希望。现在呢?!手指轻轻画过仍旧清俊的五官,仍是苦闷的脸庞,但倔强不见了,所剩的只是深沈的悲哀和认命的无望。
把他逼到极限的人不是相叶,是自己!
「我也想弄清楚他为什麽要杀琴子。」锦终於开口说道:「但他是最顶尖的影卫,一般的催眠和吐真剂对他根本没有效果,硬来的话只怕会把他弄疯。」
「东没有你想的坚强却也没有你想的脆弱。」水户脸色仍是跟刚才一般淡漠,但眼睛深处却有股淡得看不出来的欣慰:「相叶这次做的也不算全错,崩了一角的城堡容易攻陷得多了…」
好像有什麽不一样了…说不出为什麽,但觉沈甸甸的心好像轻松了一些…从来不能说也不敢说的事,一点一滴的搬进心里另一个更加安全的堡垒,谁在保垒外上了锁,教他不用再提防也不用再担心…
「锦?!」张开眼竟看到绝不可能看到的人,东有些讶异,随後想到太过没礼貌,连忙又道:「少爷,对不起…」
压著东欲起的身体,锦说道:「别动,你背上伤的很严重。」
背上的伤…那日的回忆瞬间回到脑海,东急急问道:「小广呢?!他有没有怎麽样?!」
「对自己这麽没信心?!」锦好像带抹笑又好像平日那样淡漠的带点嘲讽。
觉得锦似乎有些不同,但一样冷漠的态度又看不出哪里不一样。东现在心里挂著念著的都是小广,也没有多馀心思细辨。
「这麽高的地方摔下来,他又不肯让我看…」说到这里,东不免黯然。
「身体没事。不过情绪不大稳定,这一阵子不会来别院了。」锦淡淡说道。
半垂的眼睫不住颤动,沈默了好一会儿,东才说道:「嗯,是不该来了。」
看东落寞黯然,锦顿觉心里一阵不舍,不知为何,像以前一样故意引开他心思的打趣话语就这麽脱口而出:「几天没看到我也不见你这麽难过。」
东猛地抬起眼眸,摇晃的眼波中尽是不解。
锦也没再多说,伸手拨拨东因为睡太久略微凌乱的发丝。东则因为他突来的怪异举动而显得紧张。
「别绷这麽紧,对伤口不好。」锦伸手轻拍拍东的背,好像十分自然的随口说道,心里却对东的戒慎恐惧感到有些难过。
这样的安抚显然没什麽作用,东身上筋肉一直紧绷著,锦感受的到却没有再多说。
「你这次救了小广,我该谢谢你。」
原来锦不太一样的态度是因为这个,一直紧张著的身体终於放松下来。
「我根本不该再让他靠近,否则也不会发生这事…」东落寞说道。
东心里著实懊恼後悔,一开始要是狠下心来冷言冷语赶走小广,小孩儿纵然一时心里难过,但也容易给别的事引开心思,相信很快便能忘了他,也就不会有後来这些事端。他答应琴子要照顾小广,却这麽严重的伤害了他。
忍著没有安慰,锦仍是维持著一贯的淡漠:「这事也不能全怪你,相叶给我教训了一顿以後会收歛了。」
不太明白锦说这个给他听干嘛,东也没回答。
「好了,你救了小广是事实,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除了离开。」
「一个要求?!」
「嗯,就一个,你好好想明白了。」
东倒没有多想,迳直回答:「请您帮我带句话给宫本社长,琴子临死前的话,她爱他。」琴子,这是我唯一还能替你办的事,你在天上也能安息了。
「她给宫本留了话,有没有给我或小广留话?」
看著锦,东有点歉疚却十分坚定的答道:「没有。」
「那你呢?!你对琴子的死有没有话要对我说?!」锦显得有些急切和期待。
沈浸在自己感伤里并没有注意到锦的异样,东半垂著眼眸,声音好像飘了好远:「没有…」
还有什麽好说的?!莫说现在锦和相叶感情浓蜜,就算锦身边没有其他人,那日亲手摔碎的碗也够让人明白了…没用了,再说什麽也没用了,况且他答应过琴子要保密…
锦脸上闪过一抹失望,更多的却是疼惜。但才眨眼,又恢复了原来的表情。
「这是琴子的遗言,我该替她办的,不算要求。你再提一个吧!」锦说道。
「嗯…」这会儿东沈吟了一下才说道:「可以把小光的东西还我吗?!」
「只要小光的东西?!箱里其它东西都不要了?!」锦的眼睛里有些跳动的火苗,连著话音也有些异样的高亢。
以为锦误会他还妄想著从前,东连忙道:「只要小光的东西就行,少爷的东西我不敢…」
「好了,知道了。」锦淡淡截住东的话,再听下去,他可能会忍不住堵住他的唇,然後压在身下狠狠疼爱一番。
「那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也不算要求,你再想一个。」话落,直直的盯著东,说道:「想仔细了,别再提那些没什麽用又乱七八糟的事来。」
那些都是正经事,哪里乱七八糟了,东心里反驳,嘴里可不敢说。
认真的想了一会儿,东开口说道:「以後…你跟相叶少爷…相亲相爱的时候,我可不可以不在门外伺候?」
再料想不到东考虑了半天竟提出这麽个要求,锦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东也看出来锦的不悦,连忙道:「少爷的房间我还是会收拾的,一大早就去,保证少爷早上醒来一定乾乾净净的…」
这瞧不清人家脸色还净往火上浇油的本事真是一点没变,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冷著脸问道:「你想了半天就这个要求?!为什麽?!」
抿著唇好一会儿,东才答道:「相叶少爷的叫喊声实在不怎麽好听。」
这是什麽答案?!锦眼里的笑意聚了起来,声音却还是冷冷的:「我呢?!我的叫喊声怎麽样?!」
「啊…少爷的呀?!」没想到锦会问他这个,东迟疑了会儿,还是回道:「少爷倒没什麽声息,大概都忙著取悦相叶少爷…」说到这里,心里蓦然一痛,再说不下去。
突然断掉的话语在这寂静里显得更加突兀,东回过神来,想也没想,连忙道歉:「对不起,少爷。」
「你说的没错。」锦的声音里有著辨不出的复杂情绪。
他与相叶欢好时确实都在取悦相叶,因为他无法投入感情,就好像是抽离了自己,冷眼玩弄著身下宛转求欢的人,所以他多的是心思馀力更加讨好相叶,好像一种补偿,因为不爱他,所以让他更满足。
对东呢?!感情总是远远超出理智,纵然不想承认,但即使恨他、刻意折磨他的时候,身体也佛如有自己的意识般燃烧,理智早不知沈沦到何处,那种置身天堂般的快乐和满足,是相叶…不,是除了东,谁也无法带给他的。
「以前就不聪明,现在更加愚笨。」锦嗤笑了声:「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提出别让你再当下人…」
…是喔! 这样的话,不但不用听他们的”实况广播”,也不用整理二人事後的”证据”,还不用随时”应召”,更不必看锦的阴晴脸色…
抬起了头,脸上有些後悔,眉眼带点小小期待,东小声问道:「还来得及改吗?!」
「呵…」锦终於忍不住给那表情逗出笑来,随後敛了笑容,正色说道:「来不及了。你这样笨,看来得好好再教育。」
「锦……锦织少爷…」
乍听那一声软软的”锦”,心就好像浸了蜜一样,久违的甜意一下充塞胸口,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又叫後来那声疏离的”锦织少爷”给消弭大半。
低下身与东平视,锦说道:「我给过你机会了,就连你要求从此不再相见,我心里都有准备了,但你自己放弃的,那就别再怪我…我再不放手…」
“再不放手”…东怔怔地看著锦,声音轻的近似呢喃:「你…就这麽恨我?!」
知道东误会他的意思,但锦也不解释,压近了他,挑高了眉,低声说道:「你欠我的…注定得用一辈子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