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异变(2)
沙丘上,包围圈已慢慢缩小,大禄唇角的笑也越来越鲜明。
“相王,您是来护驾的?”细君明知故问,希望能够最后挽回大禄谋逆之心。
大禄听了此话,哈哈大笑出声:“夫人,在这个时候,本相是来护驾的吗?想想,大王军须靡在返途之中,径自离营,一去不返,这是个多么合理的解释,回到乌孙,本相就是理所当然的乌孙王,这么绝佳的机会怎么能错过?”
军须靡和呼莫对视了一眼,转向大禄,冷冷的说:“大禄,你就那么想夺了本王的江山吗?”
大禄从腰间抽出宝剑,阴冷的说:“军须靡,这江山本来就是我的,父死子承,怎么也轮不到你!上——”
不想多说,大禄一挥宝剑,手下已经冲了过来,就在这时,军须靡和呼莫突然猛地跃马过来,军须靡一松马缰绳,脚下一蹬,猛地跳到大禄的马背上,抱着他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擒贼先擒王,否则他们此刻就已全部变成蜂窝,众人被这一变动吓得退避三舍,因为滚动的身影,根本无法下手,生怕伤了大禄,都纷纷让开。
军须靡紧钳住大禄的手,从他手里夺了宝剑,还未等刺下,大禄已经一手磕飞,两人都没有长兵器,军须靡在上,从大禄腰下抢出了匕首,大禄躺在下面,双手则紧抓这军须靡的手腕,就这样僵持着。
突然听到沙考大声的喝道:“军须靡,你还不快放手,否则我就杀了她!”
军须靡稍稍一侧目,看到沙考已经将细君从马上拉下,落在地上的长剑已经被他捡起,横在了细君细嫩的脖颈上。
呼莫则被近卫团团围住,也不敢上前。
细君的身子原本娇弱,再加上刚刚吸入了媚药,还被军须靡尽情的榨干了体力,几乎站立不稳,更增添几分娇意。
“还不放了我?我就让沙考杀了你的女人!”大禄阴恻的说。
军须靡仍然丝毫没有减弱力度,此时倘若他一松手,只怕三个人的姓名就全都没了,他的眼眸里闪过冰寒的光,对着大禄道:“这个女人,你不是也很喜欢?否则怎么会三番五次的偷偷送药,本王不信你下得了手!”
大禄用力的和军须靡僵持着,脸上显出轻蔑的表情:“不错,本相的确欣赏这个女人,所以更要登上王位,将她据为己有!不过,本相倒要看看,在你心中,是你的江山重要,还是美人重要,快松手,否则我就让沙考动手了!”
军须靡扫了一眼呼莫,最后视线落在细君身上,她的嘴已经被沙考捂上,脖子处横着一把冰寒的宝剑,只要再下压一分,就可以割破她的皮肤。
细君感受到了他的凝视,微微的摇了摇头,她想说,不要受到大禄的威胁,不要束手就擒,那样下场会更惨。
可是她说不出话来,她的声音全都化成了呜咽,而军须靡冰寒的话语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他邪恶的声音让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晰:“大禄,你以为本王会为了这个女人放过你?放弃到手的江山?你还真是幼稚!你以为本王会蠢到那种地步?你尽可以动手——”
细君的心瞬间碎了,她之前一直在自我折磨,不想承认他退兵是为了她,不想去分析他的转变是为什么,因为她害怕知道真相,会让她更难过,一边是阴狠暴戾、喜怒难测的他,一边是疯狂搜寻、日日强欢的他,他或许在乎她的。可是刚刚的话,让她那一点点幻想全都被打碎,在他心目中,为了女人放弃,那是最愚蠢的事,刘细君,你太自作多情……
军须靡无暇多顾,在大禄愕然的瞬间,猛地将手腕从大禄手里抽出,对着大禄的心脏猛地刺下——
而那边呼莫接收到军须靡的信号,在众人惊呼之间,挥出手里的匕首,又准又狠的甩向沙考的手肘,就听见身后突然大声的骚乱,有人厉声喊道:“让开,肥王救驾!”
乱哄哄的军队突然散开,肥王翁归靡骑着一匹黑马,带领众多亲信前来,突然看到的是父亲的军队,心中已经生出不妙的预感,当他闯进包围圈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幕,几乎成了他多年的噩梦——
细君的脖子上擦出一道鲜明的血痕,被推到在地上,沙考拿着剑准备朝细君再度刺下,而那边——军须靡的身下骑着一个人,他不用分清面貌,就可以知道,那是自己的父亲,而军须靡的手中寒光一闪,翁归靡大声喊道:“住手——”可是已经太迟了,迅猛的动作来不及收住,直直的插在大禄的胸膛上,一股鲜血猛地喷了出来,鲜红的颜色烫伤了翁归靡的眼,他翻身下马,大步跑到大禄和军须靡身边,一把扯开了军须靡,扑在大禄身上:“父亲!父亲——”
大禄睁开眼,看到翁归靡微微一笑,指着细君,又指指翁归靡,痛苦的感觉已经弥漫上来,他试图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却断断续续的吐出几个字:“为——你——们——”手就垂下了。
那边呼莫已经夺过了沙考的剑,将他踢到。大禄的亲兵们看到这一幕,全都面面相觑,身后都是肥王的军队,一时全都安静下来。
军须靡前去想要扶起细君,却被她小心的避过,独自站了起来。她宁可自己从来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动心,就不会有这样剜心的痛。把她所受的所有的疼痛加起来,都不如此刻这种哀绝,脖子上一丝凉意,她已经无暇顾及,转向地上的大禄,一具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死了,而军须靡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波动。
翁归靡已经从大禄的尸身边站了起来,走到军须靡面前,眼里带着一丝血红:“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
军须靡冷冷的站在那里,胸口还沾染着喷溅的血迹,回望翁归靡淡淡的说:“你不是来救驾的吗?难道不知道有人谋逆?”
翁归靡和军须靡冷冷的对视着:“就算他要谋逆,他也是你的叔父,是我的父亲,难道你不能给他留条生路?你为什么要做的这么绝?”
军须靡看着地上的大禄,淡淡的说:“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如果我的动作稍慢点,你看到的就是三具尸体。”
说完冷冷的转身,朝自己的马走去,他的背影似乎笼罩着大团的黑暗,带着地狱的气息,翻身上马后,对着那些仍然惊魂未定的将士道:“贼首已死,其他人既往不咎,一律无罪,大禄原有兵马,皆赐给肥王翁归靡。”
一句话几乎所有人的心全都安定下来,因为在他们心目中,效忠大禄与效忠翁归靡原本就是一样的!何况他的威信素来极高。只是翁归靡却毫不领情,他拾起地上的那把宝剑,一步步走向大禄身边,噗通跪倒,浓重的悲哀,几乎让整个天都黯淡下来。
细君心生不忍,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翁归靡的真实情绪,一直以来都觉得他淡定沉毅,此刻,竟如玉山倾颓。
她冉冉来到翁归靡面前,随之跪坐在他身边,低声道:“王爷——请节哀。”
翁归靡没有说话,只是握着大禄的已经冷去的手,他在想着父亲临终的话,他到底想说什么?为了他们?他和细君?心中的一丝不解豁然全开,父亲竟然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愿!他要夺了这江山,也要夺了她,送给自己!
军须靡冷冷的看着这一幕,觉得无比碍眼:“回兵营。呼莫,你把夫人带过来。”
呼莫来到细君身边,低声道:“夫人,请上马,大王请您回去。”
细君摇了摇头,当做没有听见,仍在翁归靡身边,低声道:“王爷,把相王的遗体带回去,好好安葬了吧。”
翁归靡转过头,看着细君,她脖子上的血痕清晰鲜明,她的眼神里同样涌动着哀痛,就是这样的眼眸让他彻夜难眠,若不是他有这样的非分之想,又怎么会害死他的父亲!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翁归靡随手一推,不料细君的身子太轻,一下子被推倒,匍匐在沙地上,她的心再次碎裂,泪水已经滚滚而下,这比军须靡伤害她,更让她难过。
曾经那双诚挚的眼,那个许下一生一世的男人,居然变得如此冷情。感受到自己的残忍,翁归靡的脸也突然变了,自己怎么能迁怒给她?她是无辜的,她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任何暗示,都是他一厢情愿!他怎么可以这样?
伸手去拉细君,低声道:“对不起,王嫂——”
可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细君,军须靡黑色的身影已经将细君抱起,紧搂在怀中:“我们走——”
细君的热泪滑落,可是她的心却无限的悲凉:“放下我。”
军须靡心中一凉,她的反应已经完全出卖了她的心,难道她是为刚才自己的话而生气?眼神略略不悦起来:“休想。”说完更紧的抱住细君转身就要离开,突然听到后面翁归靡的声音:“放下她!”
军须靡没有回头,淡淡的说:“他的尸体你自己处理。”
翁归靡的剑已经指到了军须靡的后背,那尖锐的触感让军须靡唇角冷冷一笑,他转过身仍旧横抱着细君:“你也想谋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