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夫人？她早已经被贬为庶人，他们这些随从大概还不知道，恐怕这宫殿，即将住的是那个新的右夫人。
“参见王上！”就听见刘玉突然喊道。
紧接着紫苏和碧珠等人也纷纷施礼：“参加王上！”
和化花花面花荷。细君不敢回头，就听见后面的声音慵懒的响起：“喜欢吗？”
说着一只大手就牵住了她的柔荑，慢慢往门里面走，整个宫殿已经完工，所差的就是一些小小的收尾工作。
迈过门槛，踏在青石铺好的地面上，那里已经打扫的一尘不染，她仿佛有回到了长安的错觉，尽管庭院中种植的树还没有抽出新芽，却已经有几分情致，踏上大殿，正中一张大大的匾额，一张巨大的龙形浮雕，下面一张红木带衬垫的宝座，几案上放好了文房四宝，地上铺着大红的毡毯，上面摆放好供人歇坐的圆形坐垫。
“这里是——是给我的？”细君转过头，看着牵着她手却一言不发的男人，他的侧影是那么的好看，冷毅的线条、浓密的剑眉、笔挺的鼻梁，还有那张棱角分明的唇。
军须靡也转过头，认真地盯着她：“不！”
细君的头嗡的一下，脸色顿时变得涨红，她垂下眼帘，想要扯出她的手，心几乎要跳出来，就听见军须靡继续道——
“是送给我们两个的。以后我也会住在这里。”
“什么？”细君抬起头，想要看出他眼中是否有戏谑的存在，可是他的表情告诉她，他无比的认真。
没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带着她向后殿走去，绕过回廊，看到那座小亭，军须靡伫立了一下：“以后夏天，可以在这里赏月弹琴。”
细君还是没有答话，他已经带着她经过一道小门，来到了后殿，那里是几座寝宫，而正中的一个，正如图画中标注的一样，摆放着四个铜炉，房间内温暖如春，一个熏香炉里香雾袅袅，屏风后面，大红的纱帐，雕花的箱笼，精致的脚踏，还有床上柔软崭新的被子。
细君转过头，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
“今天收拾一下，晚上我会派人，帮你搬过来。”军须靡松开细君的手，似乎她的表情并没有太多的欣喜，这让他的心也陡然坠落千丈。
琴架上，一柄琵琶安静的摆放在那里，几案上，纸墨笔砚一应俱全，还摆放着几卷诗书，细君莲步轻移，看到翻开的那一页，正是《秦风#8226;蒹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她放下诗卷，转过头，看着军须靡落寞的神情，他这又是怎么了？
“谢谢。”细君还是深深的半福下去，这里让她有回到家乡的感觉，如果真的是他赐予她的，从内心深处，她真的有一种由衷的感谢。
军须靡转过身，唇角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自己的坏心情居然因为她一句简单的谢谢，就瞬间雨过天晴。
细君望着他的背影，轻咬着下唇，难道她又说错话了？他怎么突然转过身去？
就听见军须靡淡淡的说：“本王还有事。”他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细君虽然有一些惊诧，却还是回望着整个内殿寝宫，打开箱笼，陪嫁的衣服宛然在目，坐在床边，拿起那些汉服，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久违的笑容。
而走出内殿，回过头来的军须靡，看到她脸上那抹恬淡柔美的笑，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难怪人家说千金一笑，瞬间理解了幽王烽火戏诸侯。
那个美丽的倩影，合该住在这样的宫殿之中，而他，也忆起了长安的岁月。
走至大门前，看着那块还没有题字的匾额，他唤来了笔墨——
第二十五章 和乐融融（1）
军须靡蘸着饱满的墨，落下三个酣畅淋漓的大字之后，看着墨迹慢慢的沁入到金丝楠木的匾额之中，微微一笑，放下了毛笔，翩然离去。
细君也拿好一些拆换首饰和礼品，递交给紫苏、碧珠，后来又跟了四个捧着布帛的侍从，匆匆间，她站在桥头，回望了一眼那座宫殿，匾额上已经多了三个字：伊人殿。
她的心头又是一颤，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脚下的曲水花桥，遥望殿中的伊人，难道他心里的伊人，竟然是她？
不敢想！不能想，细君已经匆匆的随着碧珠、紫苏离开，心里却泛起了无数的涟漪，想着昨天他的暴怒，昨晚的莫名其妙，还有刚才的讳莫若深，难道他以后要和她住在这里？
会不会还有别人？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慢慢的沉下，或许她本不该抱任何的期待，这样就不会有更大的失落，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
到了五侯爷帐外，紫苏对着侍女们道：“右夫人来探望侯爷夫人。”
立刻就掀起了帘子，里面汇报了进去，而细君则赧颜道：“我已经不是夫人了！”
大家并未在意，掀开帘子，里面的热闹让细君几乎有些惊诧，就看见众多夫人、姑娘们都团团围坐，五侯爷夫人海诺正抱着一个层层包裹的粉娇娃。
看到细君到来，都纷纷站了起来，细君对碧珠又说了几句，碧珠悄然退了出去。细君赶紧还施一礼：“各位千万不要多礼，夫人们但请安坐，得知侯爷夫人新添大喜，细君只是想过来看看而已。”
众人已经坐下，但似乎都有些拘谨起来。细君踏着地毯，在离海诺两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也坐在毡毯之上，紫苏递过来一件小袍子，细君淡淡一笑：“夫人，这是细君昨天亲手做的，千万不要嫌弃。”
海诺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女子，抱着孩子，接过那小袍子，那柔软的感觉和细密的针脚，让她微微一笑：“谢谢夫人。”
旁边已经有人看道：“右夫人的手艺真好，这个小袍子怎么穿啊？”
细君接过小袍子，摊开放好，柔柔的说：“你看，这样，先这样伸进去一手一脚，再从这边放好手脚，四肢传好了，就把衣襟拢过来，和腋下的这根带子系上，这里开档的设计可以垫些尿布，免得把衣服弄湿。”
这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这个样式好极了！”海诺接过来，那温暖的触觉让她解开了孩子的襁褓，按照细君的指导，给孩子穿起来，小孩子稚嫩的手脚传进那柔软的布料中，再系上袍带，下面衬上一块棉垫，再裹上外面的皮袄，小孩子睁开眼睛，黑黑的眼睛直直的望着他的妈妈。
细君又从紫苏手里接过那一沓布料：“侯爷夫人，这些都是纯棉的软布，可以给孩子做很多衣服，还可以缝制小被子，还请夫人收下。”
众人纷纷艳羡的看着海诺，她自己也开心的接过来：“多谢右夫人！”
细君看着那个可爱的孩子，他的嘴开始在襁褓周围碰来碰去，露出着急的样子，海诺笑着把他抱起来：“饿了吗？”说着就已经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丰满的乳房，小孩子的嘴刚刚碰到就一口擒住了奶头，大口的吮吸起来。
碧珠从外面进来，将随从手中的衣服如数呈送到细君身前：“公主——”
细君站起身来，看看在坐的十多个夫人和姑娘，温婉一笑：“这些是我给各位每人准备的一件春服——”说着，就一件一件的派发到那些原本眼气海诺的女人手里，这回气氛无比的活跃，大家都开始试着往自己的身上比划，细君微笑的看着众人道：“我那里还有一些布料，大家如果闲了可以去我那坐坐，让细君给大家量体裁衣。”
“那怎么好意思呢？夫人那么忙，我们已经受了太多的恩惠了。”
“可不是，上次的衣服我们都没舍得穿，不过穿上，我家的那个老男人，眼睛都发亮了——”
“哈哈，将军夫人还真是不嫌羞呢！”
“怕什么，难道你们不是？”
大家笑成一团。细君笑了起来，虽然她们不同于中原女子的矜持多礼，但却更自然明朗，她柔声道：“众位不必如此，我听说大王这次带回很多汉人馈赠的丝绸和棉布，已经分赏给各位，以后大汉也会和乌孙两国交好，这样的东西会和皮裘一样寻常的。”
海诺一边奶着孩子一边说：“可是我们不会做啊！”
碧珠道：“侯爷夫人，在我们大汉，女人都要给自己缝制嫁衣才会嫁得出去呢。”
细君娇嗔道：“碧珠，别胡说。”
这些夫人都对视一眼，笑道：“我们哪里会这些东西，都是下人们做好了胡穿一气。”
细君柔声道：“不如这样，大家得闲了，到细君那里，大家可以一起学学剪裁，其实很简单——”
她拿过一块布料，碧珠递上一只炭笔，摊开布料，她瞬间就画出了一个图样，然后说：“按照这个图样一剪，然后把这两片一缝合，把袖子一连，你们看，多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