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解忧听闻这句话,呆呆的坐在那里,想起他那双冷漠嫌恶的眼睛,摇摇头道:“不,我不要,我是他的王嫂,我怎么可能——”突然想起自己已经和他——登时把话吞了回去,脸上红晕更盛。
冯嫽把她的反应都看在眼底,正视着她的目光道:“公主,当初江都公主还不是先嫁给昆莫王,之后才下嫁给军须靡王上的吗?她能够接受,你也必须接受,这是我们和亲的使命!肥王不同军须靡王上,他虽然爱江都公主,但始终发乎情、止乎礼,甚或更多的是崇敬和怜惜,而你,有这样一个机会,光明正大的站在他的身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必须珍惜!”
解忧被她目光中的坚定所震慑住,低声道:“可是,他根本就不喜欢我!我要怎样做,才会让他改变呢?”
冯嫽道:“这三年我走遍西域,一个深切的体会就是,女人靠美貌,并不能赢得永久的眷宠,她们不同我们大汉女人,只主内,相反,凡是赢得丈夫尊重的女人,都是能够和他们一样扛起这个江山,一同赢得天下,一同分享天下的女人!所以,公主,既然你被迫走上这条路,就只能义无反顾!”
解忧擦去眼角的泪,眼中现出几分忧虑道:“冯嫽,我可以吗?”
冯嫽道:“公主,你知道为何至今乌孙子民仍然深深眷念江都公主吗?”
解忧摇摇头,单纯的眼里,开始有了一丝探索,她的内心犹如抛下了一颗石子,荡起了无数的涟漪。
冯嫽道:“自从江都公主嫁到乌孙,她受了很多苦楚,却经常置酒饮食,还将大汉的布帛赐给王身边的左右贵人,那些王侯将相的夫人,都乐于和江都公主相与,江都公主也经常在伊人殿置酒设宴,教她们缝制衣服,以此团结了乌孙的贵族家眷,也使大王毫无内忧,这是其一。其二是江都公主曾经受过的苦,要百倍于公主你,她曾经受过鞭刑、被迫流产、几度下狱,可是她却始终坚强地捍卫着大汉和乌孙的联盟,甚至不惜以死明志,由此得到整个乌孙人的敬佩,他们只欣赏烈性的女子!而公主如果一味柔弱,不但自己伤心伤身,也不会赢得大众的尊重!”
解忧诧异的望着冯嫽,她喃喃道:“我真的可以吗?”
冯嫽激动的说:“公主,你当然可以!虽然三年已经过去,但是你还有三十年,甚至很多的日子去改变!我能看得出来,肥王对公主是不一样的,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这般,但是这个心结需要公主自己去解开!所以——在这个特殊的关头,肥王最需要的就是公主的支持!”
解忧道:“可是我该如何去做?”
冯嫽道:“王爷马上就要登基,恐怕匈奴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倘若有兵战,公主一定要坚决支持王爷,联合大汉发兵!”
解忧道:“可是大汉会应允我的请求吗?”
冯嫽笑道:“大汉不会应允公主的请求,但是会应允乌孙国夫人的请求,两国交好,对大汉百利而无一害!公主,今天冯嫽多话了,只希望公主能够深思,是一辈子幽禁深宫,还是赢得一席之位,冯嫽愿全力配合!”
解忧盈盈的站起来,望着渐残的下弦月,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波澜起伏,她低声道:“冯嫽,多谢你了!我会好好的想想,该如何完成我的使命!”
第五十九章 无情冷似陌路人
冯嫽站起身来,拜谢出去,走出门的瞬间,回望了一眼解忧,见她的脸上清晰可见的两道泪痕,还有眉间的那抹凝思,心中怅然一叹,倘若可以,她宁愿和解忧对换。
肥王,将成为她冯嫽这一生一世的镜花水月,可是她愿意无怨无悔的看他成为至尊的乌孙王者!
而房内的解忧,则慢慢的褪去了青涩和迷惑,她的脑中不断回想冯嫽刚刚的话语,肥王登基,他必须迎娶她才能完成旧俗,那么她此后就要担负起她应有的使命!这三年,她简直是在梦中一般度过!
想至此,她擦干自己的眼泪,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自己那张原本清丽绝伦的容颜,因为三年的幽居变得格外苍白,当初出嫁时,她的神采全都已不见,这样的女人,哪里有什么闪光之处呢?
她凝视许久,半晌,才露出一个微笑,从今天开始,那个娇蛮、矜贵、怨天尤人的刘解忧已经死去,她要变成一个百折不挠、坚强勇敢的大汉公主!
…………………………………雨归来…………………………………
一个月后,寒风更甚,数九天气,牧户几乎不再放牧牛羊,只在圈里喂些储存的草料。大帐内,燃着火炉,摆着烈酒,烤着羊腿,众人团坐,翁归靡坐在上首,神色凝重的望着众人,看着手中的信函,不悦升起。
五侯爷道:“王爷,一月期限已到,王上仍然杳无音讯,按照遗嘱您理当登上王位,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匈奴竟敢趁此时要挟我们,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爷不要再推脱了!”
翁归靡反复的翻看着那封信函,沉声道:“匈奴竟敢趁我乌孙国事有变,贸然袭击,打着让泥靡登基的旗号,实则狼子野心,妄想从乌孙身上补回在大汉的失利,既然如此,翁归靡只得遵从遗嘱,担任起这个重托,倘若王兄有一日归来,翁归靡定当将这王位拱手让还,待泥靡长大,果然成才,翁归靡再有话说。”
众人见状大喜,翁归靡已经监国两月有余,素有威信,更加上大禄留下的兵士,都是他的亲信,兵权在握,更兼仁厚豁达,本就是继位的不二人选。
五侯爷爽朗大笑:“如此甚好,既然这般,我等恭贺王上登基!”
“恭贺王上!”众人已经纷纷拜倒!
翁归靡道:“多谢众位厚爱!翁归靡告之西域各国,另派人送信前往长安,七日后,拜祭天地,正式登基!”
顿时群情激荡,纷纷举杯敬贺,翁归靡接过众人的酒后,一一回敬,并告知各国使节,传与西域诸国得知。
酒酣之后,众人纷纷散去。翁归靡紧蹙眉头,支靠在几案上,他该如何使人告知王嫂?
倘若说王兄失踪,生死未卜,王嫂定然伤心欲绝,可是又如何能骗过她呢?倘若王兄果真一去不返,难道要王嫂等上一生吗?
翁归靡摊开一张木简,拿起毛笔,蘸满了墨水,犹豫了再三,又放下下来。
他实在为难,到底该怎样才能不伤害到在长安悬望的王嫂呢?没想到他们经历了那么多,竟然会等来这样一个结局!直叫人情何以堪?
翁归靡痛苦的沉吟半晌,才终于再次提起笔,写了一封信,待墨干后,小心卷好,交给贴身侍卫道:“速将此信,送与正在龙城的霍俊将军!不得有误。”
侍卫恭敬的接过那封书简,退了下去。
翁归靡依然眉目不展,不知这能否拖延一时,乌孙与大汉千里之遥,恐怕未必传到长安吧!
帘子被人掀开,一个身影冉冉的走了进来,翁归靡一抬头,居然是解忧!她来做什么?
解忧的步子稍稍停滞了一下,轻抿了一下唇,她虽然还有些胆怯,但是既然决定走出这一步,她就绝对不会退缩!
“登基的日子已经定下了?”解忧开口道。
翁归靡面色一寒:“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你来做什么?”
解忧对上他那嫌恶的目光,淡淡的说:“当然与我相关,你登基为王,我自然要嫁给你,难道不是吗?”
翁归靡冷哼了一声:“你就这么着急找男人?”
解忧眼睛微微一红,却很快恢复了正常,她低声道:“我只有你一个男人,你该知道!”
翁归靡微微有些尴尬,想起那天的荒唐,别过脸去:“那又如何?本王爷需要发泄的时候,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解忧的心猛地颤动起来,她沉声道:“你非要这么羞辱我吗?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才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翁归靡转过身来,狠狠地瞪着解忧,厉声道:“你想知道吗?你怎么不去问你那个卑鄙的爹,问你那个禽兽的哥?”倘若不是他们两个联手操纵了阳孙一案,他岂会被处于宫刑?又岂会死于长安?他们三兄弟恐怕到现在仍然在一起,共同支撑着乌孙的天!王嫂也不会受那么多苦!说不定也不会有今日的场面!
解忧愣了一下,立刻回道:“他们早已作古,你可以侮辱我,不能侮辱他们!”
翁归靡冷笑一声:“侮辱你?我没有那个兴趣!登基那天,你不用出席,因为我看到你就感觉到恶心!”
解忧冷声道:“很可惜,那天我不但要出席,而且还要以新王的夫人出现!否则,我就说出当日你强迫我的事!到时,只怕就会有人怀疑,王上的失踪不过是你陷害的结果!即便乌孙人不信,只怕也会成为别人的借口,你想坐稳王位,就必须让我做你的夫人!”
翁归靡脸色变白,他一把捏住解忧的下颏,眼中寒光毕现:“绵羊露出狼的尾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