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到得一家客栈,冯破天先迎了出来,见到梵溟轩垂手肃立:少主好。你叫我什么?梵溟轩一惊,这声少主顿时让他想到那位被誉为天下武功第一高手的四大家族少主明将军来。
  林青沉声道:以后再给你解释,先去见你父亲吧。梵溟轩喜道:原来父亲在客栈中呀,为何林叔叔你不告诉我?害得我还以为他仍在云南呢。说完一溜烟地跑入客栈中。虫大师亦走了出来,面色惨淡,对林青摇摇头。
  梵溟轩到得屋中,却蓦然见到许漠洋斜靠床边,脸色蜡黄,大吃一惊:爹爹你怎么了?许漠洋凄然一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梵溟轩,爹爹总算盼到你了,纵死亦可瞑目。爹爹,你不要乱说话。梵溟轩扑到父亲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了满面,林叔叔和虫叔叔定能治得好你。
  许漠洋身受重伤,早已是油尽灯枯,惟是放不下梵溟轩,这才拼着一口气不泄,如今看到梵溟轩安然无恙,愿望一了,心头一松,再也支撑不住,口中咯出一大摊血来。
  林青大步上前,握住许漠洋的手运功助他,但内力输入许漠洋体内全然无效,知道他大限将至,一双虎目亦不由红了。
  梵溟轩,你听爹爹说,你本姓陆,乃是媚云教前任教主陆羽之子,日后你就叫陆惊弦了。许漠洋强露笑容,对梵溟轩喃喃道。梵溟轩大哭:我才不要做什么陆惊弦,我永远是爹爹的好孩子,永远是许惊弦。许漠洋待要再说,却是一口气一松,一歪头昏晕过去。
  梵溟轩泣不成言:是谁害了爹爹?冯破天立于梵溟轩身后,沉声道:是宁徊风。少主且跟我回媚云教,日后定要报此大仇。宁徊风梵溟轩恨声道。他看到爹爹如此情状,又想到自己武功被废,如何能报仇?早是泪如泉涌。冯破天见许漠洋不支昏迷,还道已然逝去,心中亦觉难过:少主节哀,我查过陆家族谱,到明年四月初七少主十三周岁时,便可登上教主之位,然后整集教众,为你养父报仇……
  什么?林青蓦然转身,一把揪起冯破天,声音竟也有些颤了,你说梵溟轩的出生日期是什么时候?
  许漠洋原本昏厥,听到四月初七这个惊心动魄的日子,竟然忽地坐身而起,一双眼睛突地变得明朗如星,炯炯望着冯破天。冯破天不知何故得罪了暗器王,被他一把抓住竟然毫无反抗之力,心头大惧,结结巴巴地答道:林、林大侠息怒,少主的出生日子乃是十二年前的四月初七。
  巧拙大师于伏藏山前,曾对明将军说起过他一生中最不利的时辰便是六年前的四月初七。其时许漠洋与林青、杜四、容笑风、杨霜儿、物由心皆以为那是巧拙大师悟出偷夭弓的日子,亦正是于六年前四月初七的那一天炼成了偷天弓,是以对这个日子印象极为深刻,却全然料不到梵溟轩的生日竟也是这一天,而且一算时辰,他的出生日期亦正是巧拙大师所言对明将军最不利的那一时辰。这,又怎能不叫林青与许漠洋惊喜莫名
  林青与许漠洋又惊又喜,对视良久,目光中满是一份突如其来的释然。许漠洋于回光返照的一刻忽听到这个消息,蓦然顿悟,终于明白了巧拙大师传功于他的道理:冥冥天意不正是要让他造就梵溟轩么?或许连巧拙大师自己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般结果他满面红光,放声大笑,声若洪钟:大师啊大师,我许漠洋总算不负你传功重望,死亦无憾再笑了数声,蓦然一哽,口中鲜血狂涌而出,竟是含笑而逝。
  梵溟轩哪知自己的生辰会引出许漠洋与林青这许多的联想,扑到许漠洋的尸身上放声痛哭,一时哭得气闭,竟也昏了过去。
  冯破天好不容易才从尚在呆的林青手中挣出,连忙上前扶起梵溟轩。心中悲痛一闪而过,反是暗暗高兴:许漠洋一死,梵溟轩自然只好随自己回大理。他孩子不懂事,纵是做了教主,教内的诸多事务自然要倚重自己,自己亦可借此包揽教中大权。
  虫大师不明白其中关节,长叹一声,上前掐掐梵溟轩的人中。梵溟轩一痛而醒,呆了半晌,复又失声痛哭。冯破天犹自道:少主多多保重,我们这就先回大理,待给许兄完丧后,再从长计议报仇之事……
  冯兄请自回大理,媚云教也请另选高明梵溟轩是不会随你做什么教主的……林青长吸口气,语意坚决且不容置疑,他将跟我一起入京挑战明将军
  梵溟轩哭得昏天暗地,木然呆望着林青,似是不相信他说的话。冯破天与虫大师亦皆是一怔,冯破天还想再劝说几句,但看到林青冷峻的表情终是不敢多言。
  林青手抚背上的偷天弓,想到在涪陵城三香阁中弓弦忽龙吟之声。当时还以为是见到虫大师这样的高手,方令宝弓长鸣,现在推想起来,定是因为偷天弓遇见了梵溟轩方出异声。一时百感交集,似是一下子明白了冥冥天意间的许多事情。再看着许漠洋尚温的尸身,想到六年前与他共抗明将军的如烟往事,清澈的眼中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虫大师诧目向林青望来:你不是还要找换日箭么?
  林青强自镇定心神,借着拨开拂在面上的一缕长轻拭双目,转眼望向梵溟轩,微颤的声音内有一种斩钉截铁、切金断玉般的坚定:我想,我已经找到换日箭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遣出
  第三百六十六章遣出
  夕阳把黄昏的影子慢慢拉长
  夜,像梦一样的孤寒,为大地披上了一件深黑色的外衣,给每一个生物,都带来了一连串甜美的梦。
  柔和的月色,拂照着这片耸岭,偶尔吹起的夜风,把山林摇撼出一阵悸人的呼啸。
  夜是这么的静寂和神秘。
  在一片悬崖之上,月色拂照着一个苍老、伛偻而又寂寞的身影她是一个老迈的妇人。
  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长衣,宽大的袖子,拖在地上,当月光从她脸上掠过时,才看清了她的面貌,她竟是如此的恐怖和苍老
  满头的白已经脱了三分之二,水纹般的皱纹,堆积在她的脸上,她右目已瞎,左眼也已昏花,只能够用来辨别黑暗和光明,嘴里只剩下两三颗牙,鸟爪般的枯掌,紧紧地握着一柄黑铁拐杖,不停地来回摇晃。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些声息,也许当夜风拂体时,她曾出一两声轻微的喟叹,只是那声音太轻微了,几乎连她自己也听不到,她是太苍老了,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活力,可是谁又知道,她就是闻名天下丧胆的一代奇人瞎仙花蝶梦呢
  在这个寒凉孤寂的深夜里,花蝶梦痴立着,似乎是在回忆,或是等待着一些什么,她开始喃喃自语了:我活不了多久了,可是,我的心头未了……过去的岁月像梦,像流星,我还以为我能得到一些什么,可是……到今天,除了人见人怕之外,我什么也没有……唉不会有什么希望了
  她想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凄凉悲惨的声音,在月夜里回绕着,她成名江湖数十年,从来没有害怕过,可是在她木朽之年,她竟对死亡产生了莫大的恐惧,她不知道是谁把死亡带到这个世界来的,然而她却深深地咒恨着那一个人。
  风,渐渐的大了,夜凉也更浓,而那个孤独的老婆婆,仍然站立在崖口,像是一个幽灵,一个鬼魅一样。
  在这片悬崖的另一端,有一条崎岖的道,这时正有一条黑影,如飞地向上扑来,他的身形巧快,简直是骇人听闻,瞬息之间,已经扑上了数十丈,翻上了这片悬崖。
  在月色下,看清了是个十**岁的少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劲装,领口还插着一朵白色的菊花。
  他生得剑眉朗目,身躯伟岸,一股英迈之气,充满了青春活力,与花蝶梦恰是一个显明的对比,只是这种对比,未免太残酷了
  他是花蝶梦惟一的徒弟,大概在他周岁的那一天,花蝶梦就得到了他,18年来,他得到了花蝶梦的全部功夫,由于花蝶梦怪诞冷癖的性格,使得他也成了一个怪人。
  因之,这一对师徒瞎仙花蝶梦,九天鹰骆梵溟轩,全都成了人见人畏,扬名天下的一对奇人。
  骆梵溟轩匆匆地扑上了那悬崖,他尚未开口讲话,花蝶梦已冷冷地说道:梵溟轩,你可知你来晚了么?
  梵溟轩这时已到了花蝶梦身侧,他笑了一下道:师父,中途我管了一件闲事,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师父,你可是在盼我?
  梵溟轩说着伸手去拉花蝶梦的手,花蝶梦却一甩袖子,让开了两尺,厉声喝道:站远些,不要碰我
  梵溟轩作了一个痛苦的微笑,默默地退后一步,18年来,花蝶梦虽然视他为子孙,可是她却从来不让他亲近一下,这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讲,将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
  梵溟轩失望地望着这个瞎婆婆,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如此冷酷,如此的难以亲近?
  花蝶梦撇了一下嘴角道:我交付你的事,你都办妥了吗?
  梵溟轩连忙答道:我都办妥了,他们没有一个敢违反你的意思
  花蝶梦点了点头,冷冷地说道,好……你把‘红翎’还给我
  梵溟轩答应一声,由怀中摸出了一个薄皮套,双手递给花蝶梦,花蝶梦接了过来,她二指捏住了那雪白的把柄,轻轻向外一抽,在月光下,立时闪出了一团彩光。
  这是一只三寸长的红羽毛,配着白玉的把柄,羽身亮,红光闪闪,在红羽毛的中央,镶着3粒极的蓝宝石,在月光下闪耀出五色光彩,煞是美丽,花蝶梦感慨颇深的摸了摸那美丽的红翎,又把它轻轻地放进去,珍贵地收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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