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辛泽
快要立夏了。
我的身子越发沉重，太医来请过脉，说是这几日怕是就要生了。前些日子我与袭月做了许多小鞋袜，心里无数次幻想着孩子到底是什么样子？会像我还是像他呢？
天已经大亮，我悠悠睁开眼睛，身子沉的动也懒得动。袭月气鼓鼓的走进来，见我起了，忙去扶我。
我见她脸色不好，道：“怎么了？”她看了看我，半响，道：“娘娘有着身子，原本也不该说这话，可是袭月气不过。”我示意她尽管开口，她方才捏捏索索的说出来：“皇上昨儿没来，娘娘可知为何？”
我愣愣，道：“顺公公不是来禀报过，皇上公务缠身。”她看着我，有些恨铁不成钢：“娘娘就真信了？皇上昨儿新封了个贵人！”我顿了顿，孩子压迫着我有些喘不过气：“怎么突然封了个贵人？”袭月服侍我起床，道：“娘娘是真不知？贤贵妃昨儿把自己的表妹引进宫来，说是娘娘你身子不便无法侍寝，她又忙于六宫之事，所以举贤不避亲，把自己貌若秋水的表妹引进宫来了！”
袭月望着我：“袭月是想皇上自从娘娘有孕一直未染指过别人，如今……定是贤贵妃从中滋事。”
我苦笑，无声的抚摸着肚子，心里顿时苦涩起来。好像突然醒悟一般，原本，我一直把后宫妃嫔当做了摆设，以为不会介入到我与他之间，看来，只是我自作多情罢了。
“娘娘……？”袭月见我只愣着，心下有些忐忑。我强颜欢笑：“用膳吧。”
晚间洛萧澈来了，姿态从容，步履优雅。我淡淡的看着他，行了大礼。自从我有身孕，他便免了我的跪拜之礼，如今我又重拾，他面上微有讶异之色。
“雨儿怎么了？”我看着他，那样熟悉的脸，熟悉的声音，此刻听来看来，都似不识得一般。“无碍。”我淡淡答他。“谁又惹了你？怎么又是这样一幅脸色？”他有些薄怒。
“皇上今儿怎么回来臣妾这里，不怕冷落了新贵人么？”心里嚷着不在意，却又忍不住把话说出来。洛萧澈恍然大悟：“雨儿吃醋了？”我苦笑：“不敢。”他轻轻揽着我，还是那股若有似无的药香。原本闻着令我心安，如今想来，却又觉得恶心起来。
“雨儿，孤心里，只有你。”我不着痕迹的推开他，道：“臣妾累了，皇上请回吧。”他复有揽着我，淡然道：“孤今天歇在这里。”
夜。
我僵硬着身子任由他搂着，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觉到我的不开心，动也不动。他顿了顿，在我耳边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雨儿，不要在生气了。”我牵强的笑笑：“皇上到底要臣妾如何？皇上在臣妾有身孕的时候宠幸她人，臣妾不敢说不，皇上要臣妾不要吃醋，臣妾也不敢说不，如今臣妾连沉默也有错么？”
洛萧澈扳过我的脸，强硬的使我直视他，我定定的看着，想要从他狭长的凤眸里看出哪怕一丝的愧疚。“孤有三宫六院。”他淡然开口。我冷笑：“是啊，皇上有三宫六院，要雨露均施。怎可只钟情于我一人，臣妾何德何能？”
他听闻此话，捏在我下颌的手指收紧：“你是要激怒孤么？”我看着他，眼神有些悲哀：“臣妾若激怒了皇上，皇上又当如何呢？”“孤不想与雨儿有间隙。”他悠然收回手，便要起身穿衣。我静静躺在床上，暗夜之下，木然冷寂。
他连头也未转，淡淡道：“好好养着身子，现今孩子才是最重要的。”我冷笑：“孩子已然不重要了，皇上不少这一个，也不多这一个。”他顿了顿身子，道：“雨儿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我突然觉得好冷。
肚子开始疼起来，原本还忍得住，后来竟要晕过去一般。
“皇上！……”顺公公跌跌撞撞跑进轩桦殿。“何事慌张成这个样子？”婉贵人有些不悦，懒洋洋的从洛萧澈身上起来。洛萧澈皱着眉，顺公公上气不接下气：“皇后娘娘……娘娘……要生了……”
婉贵人斜眼看了看洛萧澈，见他并无反应，胆子大起来：“生了就生了，有什么大惊小怪，扰了皇上的兴致，可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顺公公并未搭理她，只殷切的看着洛萧澈。半响，他方才沉沉开口：“如今怎么样了？”顺公公道：“太医与产婆都已去了，娘娘刚有要生的迹象。”“摆驾。”
袭月跑进来，我疼得什么也看不见，只觉得身子正受着极刑。“娘娘，皇上来了，在外殿等着呢。”我闭上眼睛，听产婆急切道：“娘娘，慢慢来，别慌张，直管用力。”“让他走……”我巍颤颤开口，疼的语调都变了。
“娘娘，这个时候您就别置气了，皇上在殿外担心死了。”我听不见袭月说了什么，只知道很疼，疼的抽去了我全身所有的力气，连话也说不出来。
觉得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耳里全部只剩产婆略显慌张的语调：“娘娘，你用力啊……”
我迷蒙着双眼，全身是汗。原来生孩子，这样艰难……
“哇……”
我顿觉身上一松，只听产婆喜悦道：“娘娘，快看，是位皇子……”我心里终于安定下来，连产婆手里抱着的那团粉嫩的肉团也看不清楚，沉沉的睡去。
“雨儿……雨儿……”我悠悠转醒，洛萧澈姿势怪异的抱着孩子，神色柔溺，满是为人父的喜悦。见我醒来，有些尴尬。我哪里来得及顾他，直直的看着襁褓中那一团粉嫩，母爱泛滥。“孩子……我的孩子……”
我突然有些想哭，怀胎十月一朝产子。
洛萧澈见我眼中泪光闪烁，面容怔仲，有些不悦：“有些事情，雨儿不需要杞人忧天，如今皇儿便是你的一切。”我还未从初为人母的喜悦中转醒过来，见他突然如此说，有些迷惘。孩子像是来救场的，突然哭起来，奶娘把孩子轻轻从他怀中接过，他起身，道：“好好养着身子，孤还有些事情，明日再来看你。”
袭月蹑手蹑脚的走过来，踌躇着开口：“娘娘想吃什么，袭月这就去做。”我呆呆地看着她，她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语无伦次：“娘娘刚生了皇子，不可以伤心……娘娘也要体谅皇上……”
我命奶娘把孩子抱来，小家伙刚吃饱，沉沉的睡着。我摸了摸他圆润的小脸，洛萧澈说的对，从今后，孩子便是我的一切。
孩子满月那天总算劳烦皇上取了名字，洛辛泽，希望他福泽一生。
我已经没有精力再去吃那些无谓的醋，只是每天守在孩子身边，这世上，在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情了。
洛萧澈再来，我便淡淡的开口：“皇上曾说，待皇儿出生之后，便让臣妾见到爹娘。”洛萧澈面无表情：“孤已经派人去接他们了。”我心里惶恐不安起来，紧紧抱着孩子，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娘娘。”我看着殿下跪着的妇人，总觉得一股陌生疏离之感。“你是……本宫的娘亲？”那妇人抬起头，道：“老妇是娘娘的母亲。”袭月抱着孩子立在一旁，我轻轻走下去，扶起那妇人。“娘……”她无措的笑笑：“娘娘。”
我松开手，吩咐了他们的住处，静等洛萧澈。
晚间他便来了。慵懒的坐在太师椅上，见我冷然的望着他，疑惑：“雨儿今日见到父母心情不好？”我冷笑：“皇上果真君无戏言。”他皱眉：“孤自是没有食言。”“那不是臣妾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