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程菲菲踱在自家门前,想起从今天起就应当空下来的临时停车位,至少不会再出现她熟悉的那辆车了。袁浩清借着说案子的事情,早接晚送,嘘寒问暖,好不殷情,让被关心着的女子从婉拒到习惯,如果突然抽离,心里不禁空落落的。程菲菲一边叹气一边打开门向外走,没太注意刚从拐角快步走进来的人险些撞到。
“你没事吧?”熟悉的声音,听得出来问得急切,又在努力保持冷静。
程菲菲抬头一看,不是袁浩清是谁,心里蓦地一下被充满了空气,刚才空得发慌的感觉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嘴角控制不住地要笑起来。察觉到自己这一小小的心情变化后,程菲菲忙开口问:“你怎么在这儿?”声音已经尽力保持平稳了,不想太表现出自己的心理变化。这明显的雀跃心情给她带来一阵获罪感。她背叛了宫一,她真的把宫一扔在了那里,独自一个人。不,不对,不是这样的,程菲菲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反抗起先的负罪感。宫一一直都是一个人,拉拢人,抗拒人,在察觉到对方有一点不能如她所想地属于她,就会单方面地抛下对方。自己不过是顺从了她的判断……
程菲菲的表情突然变了,表现出另一种意义上的厌恶。袁浩清心情低落地看着心思似乎并不在自己身上的人,伸手按下电梯的关门键。他无法分辨出她脸上厌弃的表情是否是针对自己的。早上开着车来时就想过,他其实已经没有理由再来缠着她了,其实从某种意识层面,他曾设想过程菲菲对宫一这个他只见过一次的女子的“依恋”程度。这并不是他想得太离谱,只是当一个女子在发呆时大多是想着那个人,在看到一对的小玩意,第一个想到的是那个人,只为那个人设下独特的音乐铃声的时,很难让他不往那方面想。况且,至那次餐厅偶遇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听到那奇特的来电音了。他是决定赌一把的,当他看见程菲菲眼中掩不住的闪光,他以为他赌赢了。
“袁律师。”程菲菲从对自我的厌弃中脱离出来,她以前从没意识到自己居然会怀有如此卑劣的想法。
“叫我袁浩清就好。你知道干律师这一行仇家多。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给瞧上了呢。”袁浩清拿自己打趣,其中自然是苦涩满腹。如此一个多月了,她甚少直呼他的名字。他通过电梯内金属的反射瞧见身前的女子正看着自己,于是偷偷移开视线。
程菲菲看过袁浩清一眼,一时忘记当时叫他的目的。半晌无话,袁浩清见这样刚要开口又被对方打断了,她说:“你今天来,有事?”
“官司,嗯,同事的一个案子打赢了,想庆祝一下,我来问你去不去。”袁浩清顿了一下,又急忙补充说,“你见过的,那个帮我们找资料的新人,是他第一个案子。”
“哦,那是什么时候?”他们走出电梯,程菲菲稍微犹豫了一下,“我知道到医院的近路。”
袁浩清愣一一下,明白停在门口的女子心中的意思,但也同时看出了她的徘徊。他突然想到过去他问起宫一时,程菲菲的回答:“她啊,她是一个让你作出赌气的决定,却很少后悔的人。”
“是什么时候?”程菲菲又问。
“今天晚上。地点还没想好,你觉得呢?”
“酒吧怎么样?”这是程菲菲的第一反应,几近本能地想到了那里。后来又认为自己说不太合适,要纠正一下的时候,袁浩清却告诉她,他也是这么想的,并直接点出了“多维次元”。
袁浩清自认为并不太了解程菲菲,尽管他被她一再吸引,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是一早就有了的。甚至他自己认为,唯有这个答案,他是可以完全肯定的,然后脑中闪过了那个女子的影子。
6.烟火
更新时间2011-12-6 17:27:15 字数:6192
云扬依旧站在吧台的小角落里,洗杯子。自己调上一杯酒,慢慢喝。以为今天要一个人坐到歇业的。并不是没有相熟的人,只是今晚酒吧较平日吵闹了,也可能是心情有些烦躁所致。可这不是主要原因。只是那位十分相熟的人难得没有来“烦”他。独自窝在吧内另一个暗光的角落中,用黑暗把自己埋在了土里。冬眠一样,没有了平日里的吵闹。他有些担心,又有些期待。目光越过舞动的人群,隐约看到已在那儿坐了几个小时的丫头。云扬不知为何自顾笑起来,收回目光时正好撞见了刚进门的几个人。他们在门边停留,环视整个酒吧,最后选定离吧台较劲又不远离舞池的圆桌坐下。其中两个人几乎同时将目光投向吧台这边。云扬有礼貌地打了个招呼。程菲菲虽也笑了,但难掩心里的失望之情。看如此一群人。云扬无奈地耸肩,突然坏心眼的没有向她指出宫一的所在。好聪明的丫头,选了那么一个在门口瞧不到的地方,巧合吗?
平时驻吧的乐队今天没来。dj播放着鼓点强劲的音乐,将活跃的气氛一再推向高潮。端木拿着自己的酒瓶离开已经开始划拳拼酒的同伴,坐到云扬对面的吧台前。
“怎么不去陪着?”
“我就一充数的。”端木随意地回答,不经意地向四周望过去,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想看到什么。
“你那位朋友酒量不错哦?”云扬眼睛看着袁浩清,拉回端木的注意力,“已经帮旁边的姑娘挡了好几杯酒了。”
端木回过头去看,应该只是帮新人庆祝的小聚会。现在袁浩清倒成了主角。七八杯的量是不算什么,但这才多长时间啊,连点自觉都没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拖来的价值所在。于是起身想去劝一下,但云扬伸手拉住她。
“难得高兴来喝酒嘛。”
“他等一下还要开车送那女孩子回去呢。”
“都喝了一桌子了,想也不可能了,不如帮我多卖点酒。”
端木重新坐下来,看着云扬被暖黄的灯光衬得更加明朗柔和的笑容后,说:“奸商。”
云扬没有否认,点头道:“无商不奸。”
端木慢慢咽着手里的这瓶酒,口味很淡的啤酒,颜色是淡淡的金色。瓶壁上的一层水膜,让那抹金黄色变得朦胧,变得如纸一般透亮却不刺眼。他看着这发呆,没有发觉对面的人瞟着吧内最阴暗的小角落。端木没有想什么,没有工作所需的设计灵感,也没有再需思考的事情突出到引起他的注意。思绪胶着在脑海里,飞不远,离不开。鼓点强力地敲打着耳膜,但已经渐渐习惯。云扬没有再多去在意宫一,但心里隐约觉得这两个人的缘分绝没有那么浅薄,况且现在程菲菲和袁浩清的关系也混沌不清了,以后“针锋相对”的机会还多得很呢。
端木起身去洗手间,经过袁浩清那桌时劝了几句,但已经喝得忘我了的众人哪里听得进去。看他们那样再过不一会儿就该到头了,便和程菲菲说了几句嘱咐的话离开了。将这一个个酒鬼平安拖回去就是他来这儿的价值所在吧,他这么想。
从洗手间出来,站在一个较高的位置。这儿可以俯看到整个酒吧,比在吧台处的视野更开阔。dj的操作台在平时乐队所占小舞台的高台上。他把耳机拿在手里,一边准备着下一个曲子,一边随音乐摆动身体。再将目光往旁边移动,与自己所在位置的对角方向有一个人再次吸引了他的目光。她看上去颓靡、困倦,完全不为音乐所动,只是坐在那儿往舞池里望,像是在等着谁,但如此隐藏于暗处的位置,只有旋转照射的灯光才会偶尔光顾。她抬起头似觉察到有人望她,看向端木这边,隐约是笑了,只因为距离太远看不真切,阴影明暗,连脸上的轮廓也模糊了。
端木绕过半个场子走向宫一身边,途中一个女孩子匆匆往外面闯撞到了他身上。酒气混在浓烈的香水味中扑鼻而来。手就扒到了他身上。女孩子用醉熏的比脸上烟熏妆还浓的眼痴望着扶住自己的男子:“喝酒吗?”她问。
“不喝。”回答干脆没有半点犹豫。
“抽烟?”女孩子摇晃着身体,从热裤口袋掏出个廉价的打火机,塑料的机身,其中液体晃荡。
“不抽。”端木摇摇头,想推开女孩子。
“那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是瘾君子?我有货源哦。”女孩子已经醉的口不择言了。
端木仍然扶着她不倒翁一样的身体俯身在她耳边答道:“我缉毒的。”
女孩子惊醒过来,呆若木鸡般望着重新笑看着他的男子。后者见她已经站稳便松开了手,继续移向酒吧最隐秘的角落。女孩子的世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待她回过神,依然喧嚣的音乐环境,舞动的人群。那个笑若云烟的男子早已无影无踪,是梦。
宫一侧坐在椅子上,懒懒地赖上椅背,眼中明暗灯光交替闪烁,没有过分关注任何事或人,带点距离感和冷淡。她放在膝上的手放松着,指间夹着一根黑色银环的细烟,没有点燃。整个人在那儿,与第一次见时的感觉不大一样,多了点隔离感。空气营造出一堵墙,把她和酒吧里的喧闹拦开。
端木走过来,推开桌上空了的长体笛形杯顾自坐下。女子斜眼看他,光线和角度的变化,让男子错觉自己现在是可以触及她的。于是他没有开口,顺着先前女子目光的方向寻过去,除了跳舞的人,再没了别的值得细心去看的东西。收回注意力,移向已经转向桌子的宫一,她的嘴角,眉梢又勾起了和第一次相差无几的浅笑,接受了由自己刚刚沿着桌面推至她眼下的打火机,捏在手中低头把玩起来,火光亮起来又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