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程菲菲趴在方向盘上,不急着上去,等待自家的灯亮起来,一个人影晃到窗边,心里腾起明晰的安心感。那里,家中有人等待自己回去的满足和自得,哪怕现在不过是宫一的随性营造出的假象。
站在窗边,四周的居民楼已经几乎全黑了,窗子像一个个黑洞深不可测。宫一和尚可通完电话就一直站在那儿,听着浴室的水声,手摸向放在多宝阁上的打火机,又放下了。
程菲菲从浴室出来没有在客厅看见宫一,卧室的灯还亮着。她悄声走进去,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宫一的头发还没有干透,带着凉气。毛巾垫在枕头上,薄被也压在了身下,就像睡眠是突然造访的。也许是趁着她在等待另一个人的时候偷袭了她。程菲菲想叫醒她,伸向肩膀的手却忍不住转向了她的脸,拨开凌乱散在脸侧的发丝,指腹划过唇的轮廓。这小猫偷腥的动作让床上的人醒过来。她不开心地皱了鼻子,咬住有点痒痒的下唇,翻了个身,面朝蹲在床沿前错愕的人。那睡意未退尽的眼睛里浮上意犹未尽的笑意。后者立马想到那天宫一送上前的道别吻,微重的呼吸,目光相遇就要移不开眼。那充斥了情话的眼神,让程菲菲舍不得挪动一下。唇不自主地抿动着。
宫一眨动眼皮,坐起来,伸手顽皮地揉乱程菲菲的头发:“早点睡,我去吹头发。”瞌睡似从来没有到来过。宫一站起来,走向客厅,没有停顿,也不见犹豫。刚才那种和过往相似的调情信号就像是程菲菲的自作多情。这让仍蹲在床边的女子一时反应不及。回头看那个在客厅里走动的身影,不一会儿就传来电吹风工作的生音,钝器敲击般的感觉挤在鼓膜上。空调的风凉凉的,让整个房间恒定在一个舒适的环境中。程菲菲忽然舒出一口气,又自己笑起来,手指插入乱糟糟的发间,把脸埋在掌中,再抬起时眼中“shining-shining”地闪着光,神情复杂,分不清悲喜哀乐。
她站起来,活动蹲麻了的腿,走到门边对客厅里人说话。等她全部说完了,宫一也没听清楚,单只是疑惑地望向那人,却不去关上吹风机。“呼呼”的声音荡在其间,对视静默,还有宫一略带挑逗的笑。
7.谁是谁的猎物?
更新时间2011-12-8 21:49:16 字数:3889
“你今天帮忙把车还给端木了然吧。电话已经存在你手机里了。”
宫一刚起来就看见浴室镜子上贴着的便利贴。潦草的文字鬼画符一般。宫一只看出了个大概的意思。她一边洗漱一边猜测程菲菲是什么时候出门的。虽同睡在一张床,但宫一仍保持着婴儿般深沉的睡眠状态。所以绝不会轻易被吵醒的。希望她今天能清闲点呢。睡眠不足可是很容易烦躁的,被投诉会被扣奖金吧。宫一洗过脸,望着镜子里的人发愣,脸上留下了些许睡眠不足和作息不规律的痕迹。
女子穿着家常的衣服在客厅里晃悠,将空调的温度重新设定了一下,就到冰箱里去寻找可以充当早餐的食物,一边还翻找着电话簿中的名单。接通电话,那边却没有声响,让宫一怀疑是不是听筒坏掉了。
“请问是端木了然吗?”她问道。不会比自己起的还晚吧。但对方并没有回话,紧接而来的是一声狗吠。第一声仿佛是在试探,而后就叫得欢快起来了。宫一狐疑地看了一眼去电的名字。难道遇上灵异电话了?还是他们家是宠物店吗?或者是新的彩铃?女子如此猜测却并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想着以如此动静还觉察不到电话进来的不是蠢物就是聋了。
很快,另一个清晰的人声打断了呱噪的狗吠:“抱歉,请问您是?”那边,端木狠狠瞪了一眼趴在自己脚边的大家伙,听着手机另一边经电波传来的压低的笑音,随即是一个欢快的调子:
“我以为你一回家就现原型回不来了呢。”
端木一愣神,看向手机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同上情形出现过多次,还没见谁是如此挖苦他的。一挑眉,刚要开口,忽然忆起一个人来,这说话的女声,还有那性格再契合不过了。
见对方又不说话了,宫一道:“难道像白蛇娘娘喝了雄黄酒,你也是昨天喝了啤酒的缘故?”
端木连忙探问:“宫一吗?”要再不回话,只怕就差压雷峰塔下永世背上犬妖之名了。
“嗯,回来啦?”
无视她的话语,他直截了当地问起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像她这般对才见两次面就毫不顾忌随意调侃的人,只怕一只手也是数的过来的。但他听了并不生气,反而好笑于她的孩子气,正是这一点真切可爱起来。
“程菲菲让我把车还给你。说个时间地点吧。”
“我倒是随意,全天恭候。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或者说个地点我去取也可以。”
“原来你就一闲人啊。”宫一说道,“反正我也闲,不如找个吃饭的时间,我选地点,你请客?”
端木无言地只剩下点头了,又马上想到对方是看不见的,改嘴巴上应答她。宫一随口说了一个地方,反问他那儿有什么好吃的,如此一来二去,总算在宫一不时冒出的损人话语中定下来了。挂断电话,端木不知为何心情大好,再看趴在地板上一脸委屈的家宠道:
“被损的是我,你委屈什么。”他笑着,宠爱地揉揉它颈上覆指长的绒毛。阳光从大开帘子的玻璃外射进来,把房间照得通亮、明朗,仿佛连住在其中的人的心也会被照射的通透、明澈起来。
艳阳下,正是热得厉害的时候,端木将宫一按她所说载到“浅痕”。咖啡馆的名字在店门上端被随性地“书写”下来。店内宽大的玻璃窗前垂下了隔阳的竹帘,虽然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却让人体觉到一丝翠绿的清凉。宫一坐在车内,空调造就的低温环境让人感觉不到车外高温的炙烤。但单看那几无行人的被日光照的白晃的接到就已心生畏意了。
“以后有机会来光顾吧。”宫一没有邀端木进去,连客气的话语也是推延了一段时间。她对身边的这个男子太不了解了。看似简单,却一眼看不到真心。当年的程菲菲也好,如今的尚可也好,就连看起来世故老成的云扬,都不及他给她的感觉难以琢磨。这只是女人第六感给她的提醒。没有依据也说不出个理儿。若非要说出来了,那可就算是她终于把他摸透了。于是宫一就变得有点抗拒他过多地进驻到自己的生活中了。其实让他将自己送回来都是不必要的。但当他风度翩翩地提出来时,她还是完全无法产生拒绝的念头。宫一把这归咎于天气太热,自己不愿好心放过这个免费搭载工具罢了。
端木没有对此表现出太大的好奇心,他只是透过车窗望了一眼,反复念叨了两遍店名,笑着点头答应了。宫一真心希望那是客套的笑容,但无法看透。简单的道别,直白爽快,省去了沉默不知如何开口的尴尬。如此而已。甚至不会出现一方对另一方的眷恋不舍,陌生人的客套也忽略了。
宫一没有站在下车的地方等待端木的车消失在车流中,这并不是她惯常的处事方式,却在无意识间这样做了。还来不及多想,默契地在同一时间,一人一车离开道别的位置。
有些人总是看不透的,太过复杂的,相距太近的。前者是不了解,不熟悉,也是性格使然。后者是心的距离太近,甚至不需要多熟悉,自己的心杂了,就会连带着把对方的心变得混沌起来。好比单恋一个人,怨恨一个人,亦或先入为主的抗拒一个人。
端木发现自己有点想宫一是在坐在电脑前敲了无数遍回车,打下满屏幕空白而不自知的时候;是在下班后明明决定回家,可又想去“多维次元”闲晃的时候;是在构思设计方案,她的影子却突然闯入脑海,跃然纸上的时候。
端木坐在吧台前,杯中深黄色的液体已经因冰块融化变成了金黄。在暖色的灯光下似有金蛇游于其中。他的手指无数次沿着杯口画圈。云扬又抬起头快速地瞟了他一眼,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故意在他杯子周围擦个没完。端木机械性地抬起胳膊让他擦过自己手压盖住的地方,又无意识地放下。云扬无奈地白了他一眼,这小子这种魂不守舍的发呆状摆明了是在犯痴嘛。于是他夺过端木一口未动的酒,自己闷了下去。味道已经淡了不少,可仍有些呛喉。被夺了杯子的男子把视线从放杯子的地方移向云扬,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他。
“为情所困啦?”云扬豪迈地把杯子往大理石的台面上一放,发出一声脆响。端木没有否认,低头把玩留在手边的吸水垫。云扬又进一步猜测:“宫一吧。”这一次端木猛然抬起头,四下望了望,撇了撇嘴。
云扬低吟一阵后叹道:“在宫一眼里,动情就是一场角力战。谁先动了真情,谁就输了。在这个比赛中,她从来没有输过。我以为这一次可以看到她败北的样子呢。”云扬用柔软的毛巾拭干杯子里的清水。他的目光在抬眼的一瞬间停顿在门口的方向,“无缘对面不相逢哦。”云扬撑着下巴用眼神示意端木回头。
宫一正站在门边,后进来的客人从她身边经过,时不时阻隔了吧台这边射过去的视线。她四下里望过一遍后,没有如平日那般直冲云扬这边来,而是在看见一桌闹得正欢的年轻人后直接到那边去了。她拍拍那桌人中的一个染着淡色头发的男子,那人抬起头,舞台上打来的灯光加重了宫一脸上的阴影。坐着的人顺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看过去,纤细的胳膊,仿佛自己伸手一扼就会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