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但这一切并不让程菲菲感到心慌。她抬头看着明亮的灯光,搓着冻得发红的手。
  “冷吗?”一双温凉的手捂上来。凉凉的但不冷。宫一把她的手带到身前,低头呵气,然后轻轻摩擦,“也不带一双手套就跑出来,离了我,你怎么办啊。”
  程菲菲苦笑:“你不是也没带吗。”
  宫一一抬眼一仰眉:“谁说没有。”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双给程菲菲戴上,看着她愣住的表情发笑。
  手套上还有宫一荷包里的温度。这层暖融融的气息由指尖直达心脏,冲爆了脑袋,不知为何眼泪就越界而出了,一滴快速滑落脸颊。
  “呐,怎么哭了?”宫一用她一贯淡然的语调说,伸手抹去那道泪痕,那微笑摆明了不需要答案,如同所有理由她已心中了然。“我们回去吧。”她指着已经开始流星前奏的天空,一道亮光如同刚才程菲菲脸上的泪珠迅速滑过。
  程菲菲点头,回转过身向来时的路。宫一抬头,留恋般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道路,放在唇上的指尖是海水的味道。
  当俩人回到车边的时候,留在原地等待的三人都在车外仰望星空。袁浩清站在端木身边看见回来的两个人便向这边走来。程菲菲紧了两步走过去,稍后一步的宫一站定在原地,兴奋劲完全被调动起来的尚可便扑进了她的怀里,拉着她的衣袖,指着天空叫嚷:“姐姐刚才看到了吗?看到了吗?”
  “嗯。所以尚可有许愿吗?”这一问尚可停下了,傻傻地呆在那里。宫一戳戳她的脸蛋安慰说:“等下还有的吧。”说完,取下脖颈上的围巾搭在尚可脖子上,挽了两圈,系好說:“风大。”
  “姐姐呢?”
  “我在车里等。”
  尚可看着她向站在原地等待的人走去,捧着围巾留在外面的两头,把脖子缩了缩,呼吸间满满的全部是宫一的味道,眼中不自觉溢满了欢快的神色。
  姐姐,姐姐,只要能看着你,什么都可以,全世界都可以抛弃。
  “许愿啦?”端木倚在副驾驶这边的车门上,一手插在口袋中。月牙白的高领毛衣在黑色的风衣里显得更加洁净了。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宫一挑眉,笑答。
  女子停在离端木一步之遥的地方,忍不住抬头仰望冬季的星空。没有认识的星星,也分辨不出星座。只是无数城区看不到的银色在天幕中闪烁着。
  安宁,安宁,安宁,让人想就这么平躺在路中央,看这份美丽成为眼中、脑海里最后的风景。女子愣了一下,移开视线,把手插进头发里,梳理了一下,叹出一口气来。
  “很漂亮不是吗?”端木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出声岔开她的注意力。
  “恩。我要睡觉,看完叫我。”她一边说一边顺手拿过端木手中还冒着腾腾热气的那杯可可,打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端木看着空了的手,还留有可可的热度。如果刚刚喝过,那么算不算接吻呢?啊,被她的孩子气感染了。他轻松地笑起来,无声的,温和到把风都暖了。
  车内的暖气让她被冷风吹木了的脸颊回复了正常的血色。手心因热可可的温度微微湿润,不知道是水汽还是出汗了。嗅着可可馥郁的香甜气,宫一的眼神变得温和,心里满当当的,其实这样也不错吧,如果就这样……
  思绪被打断是因为敲打玻璃的声音。她按下车窗,也不去看那个自己站在外面受冻的人。端木低头对车内吹着暖气喝着从自己手里打劫去的热可可的女子笑道:“这么难得,不看不可惜吗?”
  无视他的话,抿了一口甜饮才开口:“美丽的东西只要被人欣赏就不会可惜,不论欣赏的那个人是谁。”说着就去拿还温在车前板上的食物。三明治中的番茄酱放得太多,已经沾到包装袋内侧了。她伸出舌尖,一点点舔尽了,却并没有去关上向车里灌着冷风的窗子。
  程菲菲望向星空,视线中是逐渐增多的流星,缓缓低下头,凝视身边的人道:“对不起,我突然跑掉了。”
  袁浩清收回远眺的目光,没有办法地苦笑着,对于眼前女子那满脸的歉意只得叹道:“算了。”他拉过程菲菲放在身前的手,细细抚摸每一根手指,隔着手套,让人觉得有点痒,“道歉的話,我们之间要发展到不需要的程度。”他绕到程菲菲的身后,抱住她的身体。他的怀抱足够将她全部纳入,挡住所有从身后吹来的寒风。
  “你有什么愿望呢?告诉我,说不定比流星更灵验。”
  不管是怎样性格的人,在面对心爱之人的时候总会软和温柔下来。程菲菲看着流星,明亮的眼瞳中映照出空中一闪即逝的光芒,耳边是温热的气息,后仰着转过头。那是双专注的眸子,吸引住视线的黑色,眼睛里没有流星只有自己。脑海中宫一的影像就好似嘴里的空气一样被夺去,最后空白一片。沉溺,不可自拔地靠近给予这份柔软的男人。挑逗,磕碰,纠缠,咬合,吮吸……直至窒息。
  12.弱水三千,心有所念
  更新时间2011-12-18 0:59:17 字数:4205
  宫一面前的那杯白开水已经快被她嘬出甜味来了,但来后不久便应该放上来的酒饮仍没有从对面那位擦着杯子的酒吧老板手中诞生出来。旁边的年轻调酒师想过来搭把手却被宫一拦回去了。女子食指放在唇上作了一个不要出声的动作,然后示意他去照顾别的客人。这样一种混沌的静默状态一直持续了近有二十分钟,宫一终究没有忍住了。自己一个大活人在这儿就没他手里快被擦出玻璃渣的杯子好看?伸手在他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挥了挥。后者慢半拍地抬起脑袋,多少有些茫然,但表情凝重,紧抿的双唇呈现下垂的弧线。等云扬的脑系统结束当机,正常工作后说了一句和十多分钟前一模一样的话:“宫一?你来啦,喝点什么?”
  宫一的嘴角抽了一下,敢情刚刚那是预演,现在又排一遍啊。她指着云扬手中的杯子嘲讽说:“你近来强迫症犯了?一个杯子你擦半个小时了。这个效率,等你擦干净店里所有的杯子,整个酒吧都要关门大吉了。”
  云扬舒展开了脸上绷紧的神经道:“你说点吉利话行不?”放下手中的活计,拿起调酒器犹豫了一下,用手指敲了敲额头又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刚才要的什么来着?”
  宫一脑中瞬间在云扬的影像上盖上了一个遮掩整个画面的大红章:有大问题。鉴定完毕。
  “白开水就好。”
  “真的?”我记得你不怎么喜欢喝没有味道的东西。要不来杯橙汁好了。今天才去买的橙子,新鲜。”说着好像哽了一下,将橙子切好放进榨汁机中。拿过先前已经凉透了的水倒掉,细细地清洗一番。
  有时候,人焦躁不知道干什么,但又想摆脱它强迫自己干些什么的时候,就会很自然地持续去做那些平时经常做而又不用费脑子的事情。这有助于放空心思,转移注意力,认为身体上得到充分劳动后,脑袋也会因为疲劳而停止思考。然而累过了头,大多脑袋反而更加清醒。只能说脑袋也许真的是一个只要你投资氧气,就能持续运转的潜力股吧。
  云扬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只擦杯子实在不是什么耗费体力的活儿,顶多让他的手多少有个地方放,不至于绞在一起,互相揉搓罢了。大脑的走神就更不是它可以干预得了的了。
  “杯子和你有仇啊。”宫一看不下去地敲敲台面,略正过身子够上前去看对方手上的动作。
  “啊?哦,没。”一升二降,眼神飘忽。
  “怎么了?经营不善,债主催债来了?”
  云扬笑得勉强,但还是打趣道:“那是你。情债累累。一找上门就拉我当幌子。”
  “我要拉菲菲,那人家不气死过去?”宫一接过云扬插好吸管递来的橙汁。
  “我说你对女人挺专心的,到了男人身上怎么就不适用了呢?”
  宫一低下头,笑容幻灭:“‘男人是泥捏的,女人是水作的。’这话总听过吧?那天天对着一块泥巴琢磨的是陶艺家。这么艺术的活,我可干不了。”
  “那天天对着一盆水琢磨的呢?”
  宫一笑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那端木,端木你们最近联系过没?”云扬沉默几秒也跟着笑起来。
  “算有吧。他没事的时候也蹭到‘浅痕’来坐一下。”宫一盯着他看,“怎么啦?”
  云扬摇摇头没答反问:“他,最近在干些什么?”也许是觉得自己的问法太唐突,不由自主地耸了下眉端,掩饰般把玩起刚才切成花瓣状的橙皮,一手撑在操作台上,半斜着身子看上去随意。
  宫一疑惑地注视身侧的人,转动了凳面:“不知道,不清楚。应该是工作上的事吧。他还是要赚钱吃饭的嘛。”
  “恩。”云扬点点头,“他做什么的?”
  “没问。没兴趣。怎么,你有?”
  云扬觉得宫一的语调有点怪异,抬眼就见她趴在吧台上。两只黑溜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神色流转间是好奇是兴奋,放着光。这个傻丫头。
  “有,就打包送你。系上粉色的蝴蝶结。”
  云扬忍不住伸手想去抚摸她柔顺的头发,最终却只是在她眉心上方轻弹了一下:“送我?他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宫一微愣,思索半晌没说话,总觉得在哪里卡了壳。云扬已经走到另一处帮年轻的调酒师应付越来越多的客人了,说笑之时跟个没事儿人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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