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毕竟有人肯照顾自己,是既舒服又幸福的事。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叶姐姐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
  「你这小子……吃错药了吗?」叶语连听得一呆,怎麽也没想到一天到晚老是爱和自己唱反调的他会第一个帮自己说话。
  「梓棋,你……你们感情好像很好……」胡心仪心头猛地一梗,比起叶语连,她感到错愕的程度绝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姐姐,心仪姐说我们感情好耶!那你是不是也要说她吃错药?」严梓棋倒还是一派轻松惬意的模样,从她手中接过勺子,把所有煮熟的水饺通通盛盘上桌。
  严文勋原本是想说些什麽,但既然侄子抢先开了口,他就不再多说。
  但,真正让他想不通的是,梓棋说那些话到底是认真的,亦或只是随口说说?尤其是关於想要语莲留下来的那个部份……不知为何,他就是格外在意这一点。
  「梓棋,你这样过分依赖别人不太好吧,也对语莲说不过去。」他忽然有感而发地说道,却不晓得这话是针对侄子或是自己。
  「是呀,叶小姐再怎麽可靠,总不可能一辈子都耗在你们家吧。」也许是心慌,也许是著急,胡心仪有些口不择言了。
  叶语莲这时蓦然发觉,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在场众人关注的焦点,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压力让她非常不自在,好像自己是一只被放到放大镜底下观察的蚂蚁,而他们检视、挑剔的目光经过镜面的投射,几乎要将她活活烧死……
  她想从这种窘境中逃开,却只能扯著连自己都觉得很假的笑容,懦弱地说:「水饺已经煮好了,大家趁热吃吧。」
  恋久弥新 9-2
  这一顿晚餐,两个女人都吃得很不是滋味。
  一个想方设法抛出各种明里暗里的质疑,提醒对方最好有要「自知之明」,别忘记了自己来到严家的目的是什麽。
  而另一个则是能闪则闪、能躲则躲,不愿让火药味坏了他们叔侄俩的胃口,因此在言语之间显得左支右绌。
  严文勋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是他却不动声色,一句话也没说。
  这让严梓棋心中顿时烧起了无名火,他就不懂为什麽叔要这麽「忍气吞声」,难道他看不出来心仪姐一直把矛头指向叶姐姐,每两句就有一句是在找她的碴吗?
  终於,他在吞下最後一颗韭菜猪肉饺之後,忍不住对他抱怨起来:「叔,你怎麽都不说话?难怪心仪姐觉得无聊,只好一直和叶姐姐聊天。我说啊,你这样当主人真的不行喔。」
  「梓棋,你吃你的,不用管这麽多。」严文勋放下了碗筷,一字一句清晰得不能再清晰地说:「胡小姐毕竟是客人,你要有礼貌一点。」
  就是这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严梓棋立刻闭上了嘴,让叶语莲暗暗喘了一口大气,也让胡心仪彻底地愣住了。
  她只是……客人?就这样而已吗?原来,从头到尾,他只当她是一个「客人」……胡心仪忽然感到心头一阵绞痛。
  「哼,自己对客人冷淡得要命,居然还说我没礼貌……」严梓棋相当不满地小声咕哝著。
  叶语莲无法从严文勋镇静如昔的表情上看出什麽,但她却留意到胡心仪的脸色瞬间黯淡了下来,不禁暗暗哀叹自己的运势怎麽低迷到这步田地。
  夹在一对显然彼此不对盘的男女和某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死小孩中间,这饭再吃下去,难保不会胃穿孔!
  「我吃饱了,先去切水果。」再不找个藉口远离风暴中心,她就算不被胡心仪犀利的问话钉得满头包,也会在滞闷的空气中窒息而亡。
  「那你们慢用吧。我看时间不早了,就先回去了。」胡心仪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今天这麽狼狈过。此时此刻,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令她感到极端不堪的地方。
  「我送你出去吧。」从开始用餐到现在,严文勋主动说了第一句话,却是为了送客。
  胡心仪抓著皮包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但她什麽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站起,转身。
  走到大门口,她终究还是抑遏不了心底那股强烈的冲动,开口问他:「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严文勋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她一句:「你想对语莲说的话都说完了吗?」
  「文勋,你这是什麽意思?」她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我的意思是,不管你是基於什麽原因对她心怀芥蒂,但既然已经一次说清了,以後就请你别再为难她。」他说。
  「你……你难道就这麽在意她、重视她吗?」她问得酸楚。
  「对梓棋而言,她是很重要的启蒙老师。正因为她的出现,才让从前那个开朗活泼的梓棋又重新回到我身边。」
  「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我也可以做到啊!为什麽你不肯好好地正视我——」
  「你是我的秘书,不必做这些不属於你的工作范围内的事情。」严文勋近乎冷淡地提醒她道。
  而这种疏离生份的语气几乎要冻僵了她的心,让她接著出口的话也带著一丝颤音:「可是我关心你啊!难道你连一个朋友的关心也不肯接受吗?」
  「我很感谢你的关心,可是我更在乎家人的感受。」他回答她。
  「她分明不是你的家人!」
  「我想,『家人』的定义不该只有血缘关系这麽狭隘。刚刚在厨房里,你没看见梓棋对语莲的依赖有多深吗?甚至你在逼问语莲的时候,他还好几次跳出来替她挡话;如果不是把她当成家人,怎麽可能做到这种地步?」
  「可那是梓棋呀!你呢?你又是怎麽想的?我要知道你的想法!」她不得不问。
  严文勋沉吟了几秒,然後字斟句酌地说:「你真的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你是用什麽立场来跟我要答案?」
  胡心仪紧紧咬了一下嘴唇,没有考虑太久,沉积心头已久的话语便随著眼泪一同溢出:「因为我爱你啊!这麽多年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心仪,抱歉……」
  「我想听你说的不是『抱歉』这两个字!你知道的——」她哽咽了。
  「还是抱歉,你要的东西我给不起,我没办法回应你——」
  她用力摇头,泪珠掉得更凶了,「那你就有办法回应叶语莲?说穿了,你不是给不起,而是根本不愿给……她究竟是哪一点比我好,让你宁可舍近求远?」
  「我……我也不晓得。」严文勋的眼里多了一些迷惑,但态度依然坚定,「我只能说,一切都是那麽自然而然地发生;等我发现自己早已习惯生活中有这麽一个人的存在,要回到从前的日子就变得极其困难。」
  「这麽说来,我是完全没有机会罗?」胡心仪苦涩地一笑,掏出手帕拭去脸颊上漫布的泪痕。
  只是因为「习惯」吗?呵,「习惯」,真的好可怕,可它偏偏就是人最难改变的东西……为什麽那个他已经「习惯」放在心底的人,就不能是自己呢?
  「不,你一直都有很多机会,但对象不会是我。对不起,心仪,我不是你要等待的那个男人,而你也绝对值得更好的。」他真诚地对她说道。
  胡心仪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对他绽放出雨後新荷一般的美丽笑颜,尽管心痛依旧,「你会後悔的,文勋。今天你错过了我,就再也找不到像我这麽好的女人了。」
  他回以淡淡的微笑,「我已经後悔过一次,很清楚那种啃心噬骨的滋味有多难熬……所以,我也一直在告诫自己,千万别再犯下相同的错误。」
  「可是,你真的能确定叶语莲就是那个让你不会後悔的人吗?」
  「我不确定。」他回答得很直接,神情里却多了一分笃定,「所以,才更要想办法『确定』,不是吗?」
  「你……唉!」她与他是有缘无份哪!胡心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了解自己是完全没有指望了,便拿出手机拨通了计程车行的号码,叫了一辆计程车。
  「心仪……」
  她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浅笑,「我会没事的,你别担心……你毕竟还是我的老板嘛,要是我因为『私人因素』导致工作绩效太差,你可是会炒我鱿鱼的,不是吗?」
  「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你的一番心意,只是我没那种福分。」严文勋真诚地说。
  「不,你有。只不过,能带给你快乐的那个人不是我罢了。」她迎著拂面吹来的晚风顺了顺额前的浏海,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说:「好了,你快回屋里去吧,不必再送了。接下来我自己走到巷口等计程车,也顺便好好冷静一下,想想事情。」
  「好吧,你注意安全。」
  「嗯。」她点点头,迳自往前走;但走了几步,又想起什麽似的回过头来,对他说:「对了,替我向叶小姐说声对不起,我不该刻意刁难她,是我失态了。」
  「既然她没有当面说什麽,就表示她不会介意,你也不用耿耿於怀。」他说。
  是吗?原来他们已经互相了解到这种可以为彼此发言的程度了吗?
  胡心仪苦笑著向他挥了挥手,重新踏上自己单独前来、如今又得独自一人返回的路途……
  恋久弥新 9-3
  严梓棋双手交叉在胸前,心浮气躁地不停用足尖点地,一脸非常想找人算帐的气愤模样。他就这样坐在楼梯口,摆明了是想拦截一定会经过这边的某个人。
  送走胡心仪之後,严文勋回到屋内,才正想上楼,就看见梓棋像是遇到仇人似的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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