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胡若葵冷哼了一下，「没有人可以叫姊姊去死，尽管导致她想不开的人是你，但真正而做下傻事的人是她本人。我和爸妈虽然都很爱姊姊，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犯下的这个错误。」
「两位老人家，都还好吗？」
「与你无关。焦先生，你特地拨冗相见，就是为了找我寒暄吗？」胡若葵想尽快探知他的目的。
「若葵，你对我一定要表现得这麽生份吗？」焦建仁无奈地叹息道，「如果当年我没有和若玫分开，今天你也要叫我一声姊夫了。」
「呵，你挺幽默的，焦先生，拿从未发生过的事情说笑。」她笑得极冷。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沉吟了一会儿，他才道出此次前来找她的目的之一：「我想看看小晋。毕竟，他也是我的儿子。」
「为什麽？」身为小晋成年前的法定监护人，胡若葵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反问他：「我要知道你的理由。」
「我是小晋的父亲！这个原因难道还不够充分吗？」
「是吗？」她不禁冷笑，百般嘲讽地说：「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要当一个『父亲』这麽容易，只要在小生命形成前贡献一只精虫，往後孩子成长的漫长岁月，就只要置之不理地认其自生自灭就可以了，这还真是以逸待劳的好差事呢。」
「我……」她说的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令焦建仁既羞恼又惭愧，「若葵，我知道我欠你们不只一句抱歉，无论我日後做得再多也弥补不了。所以，这次我想方设法找到你们，就是想要补偿你们──」
「你既然也清楚自己做得再多也弥补不了我们，还谈什麽补偿呢？」胡若葵打断他的一厢情愿，「焦先生，为了消弭你那无谓的罪恶感，我这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没有你，我和小晋也照样过得很好。另外，我从以前就知道你家有钱，但钱这种身外之物，我自己也赚得到，虽然不多，但也够小晋衣食无虞地平安长大，所以，如果你所谓的『补偿』是只在金钱方面支援我们，那其实完全没必要。」
他被她说得几乎无颜面对她，低著头在心里挣扎了许久，再抬起脸来时，竟是极端萧索的黯然眼神，他以近乎恳求的语气对她坦白：「若葵，既然我敢来找你，就没打算欺瞒你什麽。我老实告诉你吧，两年前，我就和我前妻离婚了。」
「哦……」她怔了一下。
「她一直认定我心里还对若玫念念不忘，三天两头地跟我大吵，头几年，我们还可以得过且过地一块儿生活；但最後，连我父母都受不了她的大小姐脾气，又怪她肚子不争气，结婚那麽多年，还生不出一个孩子来……我们只好协议离婚了。」
「所以说穿了，就是你们焦家这下总算回头又想起了你从前一时荒唐生下的非婚生孩子，对吗？」胡若葵冷笑著说，「你们的如意算盘打的真精，但我要告诉你，焦先生，你和令尊令堂的『接收』计画恐怕没那麽容易实现。小晋，他从一出生就从母亲姓胡，往後写在他身份证上的姓名也是『胡恩晋』这三个字。」
「若葵，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真的没有那种打算，」他连忙摆手澄清，「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孩子！就这样而已。」
胡若葵拿起水杯，喝了两口冰开水降火气，让脑子恢复冷静，「好吧，我回去会跟小晋说你来找我的事，问他自己有什麽想法，我会尊重他本身的意愿。如果他不愿意见你，你就死了这条心。」
「谢谢你，若葵，你能这样做就太好了。」焦建仁终於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焦先生，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这就先告辞了。」胡若葵一口咖啡也没喝，就要起身离去。
再次亲眼见到这个当年让姊姊心痛至死的男人，和他说了不少话，心中没有预期中的愤怒与怨怼，反而是极度的失望与怜悯；她知道，自己心底某个部份因他而出现的裂痕，也慢慢地不见了。
「若葵！再留给我一些时间，好吗？」焦建仁却在这时握住了她的手，扯住了她要离去的脚步，「我有些话，只想对你说。」
而焦建仁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也连带成功地煽起坐在他们右後方相邻不到两桌的那个男人的满腔怒火！
「那混帐！」此刻，蔡少杰气愤到巴不得剁下那只抓著胡若葵的脏手！
之前有一个好好先生的杨老师就算了，至少他还算是个角色，虽然对他来说同样碍眼，但起码不至於让他心生厌恶到想像踩蟑螂那样踩死他。但为什麽这下连小晋的那个人渣老子都出现了？他真的超火大！
「老板，你冷静点！」坐在他对面的陈佳莉可以理解他的心情，却仍是暗中使劲按下他。
自从他们得知胡若葵快刀斩乱麻地约焦建仁在当天中午会面，两人都感到很不放心，於是便偷偷跟在她後头，混进咖啡厅里「监控」著他们的一举一动，以防万一。
「他们都谈了快半个小时，我还好端端地坐著，你觉得我不够冷静吗？」蔡少杰咬牙切齿地说，但他双拳紧握，额前青筋暴跳，看上去就是一副随时会大开杀戒的模样，半点说服力都没有。
陈佳莉瞧他这个样子，即使不用脑子也知道他的暴怒已经濒临了临界点，而超过了理智的最终防线，他会做出什麽事情，恐怕连他自己也无法预料，光是稍微想像一下就令人毛骨悚然。
至於原因，尽管她很不以为然，却清楚明白──这一切都是出於他对学姐的爱。
於是，思忖了几秒，她决定让他知道一件事：「老板，你或许知道焦贱人是小晋的爸，但你知道……他也是学姐第一个爱上的男人吗？」
「你说……什麽？」果然，他一下子愣住了。
「还记得我说过学姐以前曾经喝醉过的事吗？」陈佳莉叹了口长气，自顾自接著往下说：「那晚学姐喝得太醉，把我当成了他，还说了很多她一直藏在心里、不敢让别人知道的秘密……学姐隔天醒来後大概都忘光了，但我却清清楚楚地记住了，她曾经有过那种只能自己一个人伤心得厉害、却无法向谁言说的脆弱表情。」
听到这里，蔡少杰略显僵硬地微微侧转过身，看著那个让自己心疼不已的女人，挺直著纤细的腰杆，站在那儿，神情清冷地俯视著她曾经为之碎心过的男人。
他真的好想，好想立刻冲过去，给她一个温暖的、实实在在的拥抱，告诉她，她一直都不是孤单一个人，她还有他。但是──
「这是她必须自行了断的心结，学姐不想让谁插手帮她，也谁都帮不上忙。」陈佳莉直截了当地点出他的犹豫，「所以，就算我跟你一样，很想痛宰焦贱人，但我们不能过去，最起码现在不能。」
而另一边，就在两人彼此对视的那一瞬间，他们从对方澄明的眼神中心领神会了某些意念。
胡若葵轻轻地、却坚定地卸开了他已褪下婚戒的手，「焦先生，一开始我就告诉你了，我和小晋过得很好，而这也是我唯一需要让你知道的事。」
焦建仁望著她淡然处之的眼神，尽管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但他确确实实是听懂了。只能苦涩地将企图挽住她的手收了回来，「我明白了，若葵。但，我也有件事想让你知道……曾经，我试著在若玫的身上追寻过另一个人的影子，这是我第二个最对不起她的地方。」
「……我知道了。」他的话让胡若葵的心荡了一下，却是相当缓慢地，随即回复平静。
曾经悄悄发生过什麽，多年後证实那一切是真实的。明白了这一点，一颗寂然已久的心，也终於尘定下来。
嫁给我的最後一个理由 9-3
自从中午与焦建仁见过面之後，表面上胡若葵彷佛若无其事，一如往常她兢兢业业工作的秘书形象，甚至更加勤恳起来，连偷空喘息一下都没有。
但，与她在同一个空间中做事的蔡少杰，马上就看出来她不对劲，因为她从咖啡厅回到办公室以後，连一颗糖都没吃，简直是认真过了头。甚至同事们一起向外订购的便当，她也是原封不动地拿去厨馀回收，这让他不得不为她的身体担心。
「若葵，你中午吃了什麽？」他还是试探性地问了。
「我的午餐吗？……就咖啡厅卖的东西啊，没什麽特别的。」她乾笑著敷衍了事，继续埋首整理报表。
哦，这样嘛……只喝了两口白开水，的确是很普通。蔡少杰开始有些生气了，可她那副摆明了想用工作来麻痹脑神经的逞强模样，又让他不忍心对她大吼。
「若葵，我说你──」
「老大，我没事。」她马上打断他的话，很明显是拒绝他的关心。
「是吗？很好、非常好，那你最好就这样一直给我没事下去，不然我肯定会找你算帐。」竟然还跟他嘴硬！蔡少杰暗暗咬了咬牙，心里盘算著要是等会儿有人体力不支倒地，他要怎麽嘲讽那个自以为是女超人的笨蛋！
而他没有等得太久，不过下午两点多钟，那个让他始终悬著心的嘴硬笨女人，果真就在去茶水间倒水的时候，在半路上昏倒了。
「呀啊──」
「葵姐！你怎麽了？」
「葵姐？葵姐！」
「这是怎样？葵姐，醒醒啊！」
「──学姐！」
听到办公间外头传来阵阵惊呼，其中还不时夹杂著极很熟悉的叫喊，蔡少杰立即搁下才处理到一半的文件，往骚动的来源冲了过去。
他三两下拨开人墙，凑近一看，只见胡若葵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额上还在冒著冷汗，让满脸焦急的陈佳莉搂在怀里，「若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