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质问

  巡完房，护士准备前往下一个病房，一声脆弱的童声忽然传了过来。
  “阿姨，我死了吗？”
  护士扭头一看，小孩一双浓眉大眼正盯着她，也许是刚清醒的缘故，稚嫩的童音还有些发蒙。这是一个任何人看了都会心生喜爱的小朋友，她情不自禁的笑开颜“小朋友，这里是医院，你没有死。”
  “真的吗？是阿姨救了我？”
  “阿姨可救不了你，是你爸爸给你输血，你才能活下来。”
  小孩的脸上忽然暗淡了下来“我没有爸爸。”
  “怎么没有？”
  “阿姨是在安慰我吗？”小浩轩一双大眼睛闪着泪光，护士心疼了起来“这阿姨就不明白，刚刚出去的不是你爸爸妈妈，会是谁？”
  小孩惊讶的张大双眼，不可置信的愣了会，似乎还在咀嚼他所听到的信息“阿姨，您说的是真的？真的见到我爸爸妈妈？”
  “真的！”话音刚落只觉得眼前一团身影闪过，等她意识过来，病床上哪还有小孩的影子？
  正午的阳光格外的和煦，暖暖的照在身上，莫名的，她忽然想起了前些天在海边的日子，阵阵风声过耳，却带着迫人的寒意，就好像面前的男人，板着一张脸孔，表情阴沉的仿佛千年不化的寒冰。
  他的声音冷冷的传来了过来“我曾经调查过你，他们说你在医院流掉了孩子。”
  “你知道？”她语气惊讶，随即她立刻明白，这个世上，他想知道的事情轻而易举。
  “你当真心安理得的很？那样活生生的人命，那么活泼可爱的孩子，差点就死在你的手上。”他忽然握住她手臂，表情骇人“你可真狠！”
  “我。”她慌了，她后悔，她自责，这几年来，她无数次的埋怨过自己，他的指控，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正狠狠的划过她的心脏，鲜血淋漓，她不可遏止的疼痛起来。
  他将她逼至墙角，手上的力度加大“如果不是医生的一句话，不是怕你自己以后不能生育，这个小孩就早就不在了，慕汐，你有没有想过，他身上也留着你的血。”
  他脸上青筋暴出，满脸通红，阴鸷的目光紧盯着她，就像是张开血盆大口的凶猛怪兽，就那么轻轻向前，她定粉身碎骨无疑。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既然那么讨厌这个孩子，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宁可弃他在孤儿院，你都不愿意来找我，是不是？”
  她的耳边满是他咆哮的怒吼，眼里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打转，直落落的滑落脸庞，滴落在他臂弯里，视线模糊，四零八落的泪水里，他的脸狰狞得十分可怕，依稀被幻影成块。她伸手甩掉泪水，忽然使力，脱离他的掌控。
  深深呼吸一口气，她对上他恼怒的目光“我承认我做错了，全世界的人都可以指责我，但惟独你不行。我对不起的只有小浩轩，所以这不干你的事。”
  说这话的时候，她带着些许生气的意味，究其原因，她也不知道，只是很心酸很心痛，罪魁祸首明明是他，为什么他却如此理直气壮来责怪她？
  从他身边擦过时，他拦住她，一手钳住她脖子，她背抵着墙壁，在这温暖的中午，隐隐有股凉意直直的渗入背部。
  她真的惹怒他了，这是他最生气的时候会做的动作，只是他还不够决绝，所以每次她都能在最后关头活下命来，也许他是想拿她这条命去换他儿子的命，她亦不反对，纠纠缠缠那么久，以为终将能结束的时刻，却发现命运的那一端已经紧紧将他们绑在一起，人生本来就是个闹剧，她的人生更是个可悲的闹剧，剪不断，理还乱，既然无法逃离，那就另寻解脱吧。
  看着她闭上眼睛，不反抗，不说话，他突然笑开，她睁开眼，他的眉心像打着死结，嘴角上扬却没有一点笑意，脸上惨淡不堪，与方才暴怒的他判若两人。
  “我知道你恨我，我趁你之危，让你怀孕，所以你就拿小孩来报复我，你不喜欢小孩，因为看着他就会想起我，想起那些我带给你的屈辱，所以你就把他扔在孤儿院，在其他小朋友有爸爸妈妈可以撒娇的时候，他只能孤零零的躲在墙角自己玩耍。既然如此，我会如你的意。”
  他放开她，转身，走了几步，便全身僵硬的停在那里，她喘气过后，随着他的方向望去，只隔了几步远的出口，穿着病号服的人影昂直的站立在风中，小小身影轻微颤抖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眼睛闪着晶莹的泪珠，眼神却是空洞的可怜。
  他醒了？他站在这里多久了？他听到了什么？短暂的喜悦过后，她凝固着神情，缓缓走近他，小浩轩哽咽了下，回过头，向前跑去，跑了几步远，小小的身子终是承受不住打击，昏倒在地板上，男人一个箭步向前，抱起他，往急救室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