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出车祸了。”佑冰看着一城，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然冷静。
“是吗？”一城看了一眼人群，又回过来对佑冰道，“我还以为你是绝对不会看这种热闹的人呢。”却见到佑冰的眼眶有些红润，“你眼睛怎么啦？”
“没事。”佑冰忙用手揉了一下双眼，“进沙子了。我们回去吧。”
一城应了一声，便先佑冰往回走去，佑冰跟在后面大概两三步的地方，无法把视线从那个背影上抽走。到这一刻，佑冰终于明白，自己对这个男孩的感情已经是这么这么的深。喜欢，也许就是从那个笑容开始，从他把那把伞递给自己的那一刻开始，再也无法忘记。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见不得他的自暴自弃，见不得他的颓废，一切都是因为喜欢，就这么简单。曾经自己也闹不明白为什么要打听他、找到他、帮他安排工作甚至是住所，曾经只知道自己想这么做，一定要这么做，现在也终于明白，都是因为喜欢。
佑冰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心里的声音，第一次这么清楚地了解自己的心意。
俩人一前一后回到中心，一城放下箱子，准备叫佑冰开始分发，却见她低着头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似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城本想再喊一声，却突然觉得那背影是如此地落寞和孤寂，心下一时有些酸楚，想来管这么个地方这么些人，确有不易之处，便自个开始分发盒饭。
佑冰一直穿过走道，来到后巷，如瘫软般地无意识地蹲下身来，她知道自己喜欢他，喜欢每天看见他，喜欢看见他笑的样子，却不知道该如何来面对这份喜欢，告诉他吗，不可以，自己有什么资格去爱，更有什么资格让别人来爱自己呢，更何况，他的心里应还装着别人，何必无谓增添他的负担。不如就让这喜欢好好地留在自己心里。
……
下午，修写字台的那家如约把修好的台子送了回来，佑冰打开抽屉，见那把粉伞好整以暇地放在那儿，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她小心翼翼地把伞收在了自己的包里，不想被人看见，就像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对一城的感情。在把包的拉链拉上的一瞬间，佑冰看到自己的眼泪落在包上，原来把感情藏起来是一件这么不容易的事，好似要用尽的全身的气力才能让呼吸不这么急促。倚着墙，任凭眼泪无助地落下，不如就好好地哭一哭，然后把这一切都牢牢地锁在心里，拉上拉链，永远不再打开。
第二十二节
很快的，一城在中心工作的第一个月已经过去，这天正是发薪日。和一般的企业不太一样，孙兰总是用信封把工资封好发给大家，所有在这里工作的人会一个一个进孙兰的办公室领取自己的工资，老一些的员工排在前面，初来乍到的一城当然是最后一个。
一城敲门进到孙兰的办公室，孙兰笑盈盈地把信封递到他手里，随后身体朝后靠到椅背上，似有不解似的问了句：“你能到这里来做这份工，我确实是挺意外，也挺奇怪的。”
孙兰这一问也让一城颇为尴尬，便道：“您怎么这么说。”
“就是希望你心里不要有什么不自在，觉得大材小用。”孙兰试探性地问道。
“不不不，兰姐，您千万别这么说，”一城低头道，“您这么说，我就得找个地动钻下去了。”
“呵呵，”见一城一幅小孩子的模样，孙兰笑道：“从你来到现在，也没有机会好好跟你聊一聊，不过看来你也不大喜欢说话。”
“兰姐，其实我真的很谢谢您能给我这份工作，老实说，您几乎是在我最倒霉的时候收留了我，我心里是很感激的。”一城抬眼看着孙兰真诚地道。
“什么收留，什么感激，你当拍旧社会苦情大戏啊！”孙兰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用劳动换取所得，不用感激什么，而且你还挺便宜。呵呵。”
一城自己也笑了起来，觉得有点尴尬，不自觉地挠了挠头。
“这是你第一次领工资，所以我要把你的工资单跟你解释一下，”边说边把工资单递给一城，“你看，这是你的社会保险，个人所得税嘛，因为你的工资没到起征点，所以不用交。”
一城接过单子，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他记得应该扣除这个月的晚饭钱，便问道：“兰姐，是不是多给我了？”
“啊？你还嫌多啊？”孙兰奇怪道。
“不是，我这个月的晚饭不都是您帮我垫付的吗，不用扣吗？”
“我没有啊，我没给你买过晚饭啊。”
“但是佑冰说，是中心先垫付了，然后会从我这个月工资里扣的。”
“这样啊。”孙兰恍然大悟，她明白一定是佑冰给这小子买的晚饭，然后故意这么说，随即严肃地道：“不是中心给你买的晚饭，是佑冰自己掏的钱。”
“啊？”一城满脸惊奇，似不敢相信。
孙兰接着问道：“你去三楼睡觉的时候是不是已经看到被子铺盖在那儿了？”
“是啊，”一城道，“还有牙刷杯子什么的。”
“也不是中心提供的，是佑冰自己赞助你的。”孙兰接道。
一城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什么，不是很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孙兰不说的话，自己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沉默了一会，一城抬头问孙兰道：“佑冰，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孙兰停了一下，继续道，“确实有点奇怪，不过我觉得，她的心就像湖水一样透彻，应该是那种极其恩怨分明的人吧。”孙兰不想多说，她觉得这两个人的事应该让他们自己慢慢理清楚。
像湖水一样透彻。一城快速地回想了他所认识的佑冰在各种不同时候的样子，对这里的病友可谓尽心尽力、有求必应，对工作也是极其认真，其实她所做的都是些琐碎而且烦人的杂事，却都被她安排得井井有条，对兰姐和所有的同事几乎都很和气，却唯独是对自己，总是一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一城有些糊涂了。
“行了，我这儿没什么事了。”孙兰见一城呆在那里，随便说了句。
“哦，那我先出去了。”一城说着便推门而出，可脑子里却满是孙兰刚才的话和对那个女孩无数的疑问。
第二十三节
整个一天，一城时不时地会向佑冰所在的位置张望一下，似乎自己也不能控制似的，想看看她在做什么。但不知为什么，佑冰却好像对自己漠不关心似的，只是专注着她自己的事，有几次他们眼神相错，佑冰就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一样地望向别的地方，还有几次不经意的照面，一城都想打个招呼说点什么，可佑冰却只是轻轻地走过他的身边，所有的一切都似乎特别安静。
一城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虽然佑冰一直以来也没怎么搭理过他，但此时却觉得更加疏离。一城自觉疑惑和落寞似同时哽咽在喉，十分难受。
大半天的时间就在这样的一种期待和不安里过去了，一城终于按奈不住，大步冲到佑冰跟前，站定。
正低头整理东西的佑冰忽地抬头见到一个身躯挡在自己面前，稍稍吓了一跳，不耐烦地道：“大白天的，别吓唬人好不好。”
“不吓你一下，你完全把我当空气，”一城半开玩笑道，“我这是无奈之举。”
把他当空气，没错，佑冰真的好想把他当空气一样轻轻地拨开，不要那么轻易地就跌入某种情绪当中，可是这空气却是那么重，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还是依旧不愿搭理他，佑冰故意把头侧开，说道：“我很忙，你应该也不闲。”说完欲抽身离开。
一城见佑冰想走，马上接道：“我就说一句，今晚我请你吃饭好吗？”
闻此言，佑冰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一城，“你，请我吃饭？”
“嗯，”一城有些不好意思道，“今天不是发工资嘛。”
“想讨好我，让我对你别这么严格是吗？”佑冰确实这么以为。
“就，就当是吧。”一城其实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做，不过既然佑冰给了一个理由，不妨一用。
佑冰想了想，道：“行，我给你这个机会。不过你要是没把握好的话，难保我对你会更加严格。”
一城无奈地笑了笑，在今天之前他对这个小上司是有些害怕的，但今天的感觉却有些不一样，一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哪怕其实并没有什么交流，佑冰生硬的语气和刁难的口吻在一城听来突然变得格外有趣。
……
时至下班，病友和同事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中心，佑冰依然自个儿在忙着什么，倒是一城整个都有些躁动和不安，似是期待什么，可这个什么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就在他的思绪又不知飞到哪里的时候，佑冰突然走过来说了句，“走吧，”便准备推门而出，一城也像个小孩子似的跟着老师的指挥。
俩人一前一后快走出小区的时候，一城加快了步伐跑到佑冰的身旁问道：“去哪儿？你想好地方了？”
“是啊。”佑冰没有看他，依然往前走。
“我也想好了地方，我带你去吧。”一城道。
“你请我吃饭，不是应该吃我喜欢的东西吗？”佑冰忽然停住脚步看着一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