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然后目送一城渐渐走远。
……
回到康复中心后,一城询问了孙兰佑冰返工的日子,知是明天,便默默地走上天台,一个人痴痴地望向远方,晓添所说的每一个字依旧清晰如针式打印机般地不断地在心里敲打,每敲打一次都会更痛。
第六十三节
整个晚上,一城都无法入眠,直到被一阵雷雨声打断了思绪。这雨似乎来得特别猛,打在老虎窗上发出重重的声响,似乎在合着一城心里的痛楚一起作响。不记得几时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只记得在心中反复默念,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翌日一大早,一城好似被什么赶着似的起了床,焦急地等待着他想见的人,可能是因为满脑子都想着这一件事,心无旁骛反倒让人觉得行为奇怪。就连小峰都忍不住一颠一颠地走过来问“一城哥,你怎么了?”
一城和小峰聊了几句,只是不经意间便聊起了他的病,或者也许就是刻意为之。小峰倒是个乐观开朗的男孩,反复念叨妈妈的好,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如果没有妈妈的话,自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城立刻联想到了佑冰,不知道谁在默默地支撑着她,如果只是她一个人苦苦维系的话……一城想到此处,突然觉得心里的苦楚四溢开来。
一夜的大雨一直下到早上,此时才稍稍收敛一些。佑冰还没有出现,照常理来说,她是不太会迟到的,一城又莫名地担心起来,别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就在一城的思绪胡乱游走的当口,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一城觉得自己的肾上腺素不停地攀升,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佑冰却似乎只是专注于手上的伞,看起来好像有两个铅丝断了。走到一城跟前,才猛然看到他似的,也只是点头招呼了一声,便朝着孙兰所在的方向说道:“雨好大啊,我的伞都被折断了,街角那个修伞的不知道今天出没出来,我去看一下。”说着就要回头出门。
“等雨停了再去吧,下雨天,人家不一定出来啊。”孙兰道。
“没事,雨小了,我就去看一眼。”佑冰已然出了门。
“再带一把伞啊。”孙兰本想递一把伞,却见佑冰已经走远。
一城突然接过孙兰手中的伞,道:“真是的,一把伞而已,有这么紧张吗,我去看看她。”
孙兰却拦住了一城的去路,微笑着道:“你去之前,不如先花个几分钟听我说个故事。”
“故事?”一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孙兰。
“是啊,”孙兰笑道,“跟佑冰有关的,我说完之后,你大概就会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紧张了。”
孙兰的话让一城停下了脚步,一城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但直觉告诉他必须要听。
见一城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孙兰便开始说道:“有个女孩子,从有记忆以来就没有见过妈妈,她很努力地读书生活,她以为表现好妈妈就会出现,但是,妈妈始终没有出现。直到有一天,她发现自己原来有一种先天性的疾病,她直觉地认为妈妈就是因为这个病而离开她,于是她决定去向妈妈问清楚。她知道她的妈妈是一个舞蹈家,她想也许在舞蹈学院能找到她,但是也没有,反而她见到了妈妈的另一个女儿,她同母异父的妹妹,漂亮,优秀,也会跳舞。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妈妈从来不来看自己,她觉得妈妈要的女儿不是自己这样有缺陷的,而是像那个女孩那么完美的孩子。她难过至极,甚至觉得了无生趣,于是走到湖边,对着湖水发呆。这时,忽然有个男孩子走了过来,以为她要自杀,便说尽各种好话让她放弃这个念头,最后还给了她一把伞。这把伞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依我看,还是特别难看的那种,不过她却拿它当宝……”
到此处,孙兰没有再说下去,因为一城已经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一城的心里只是想着一件事,不要让她再这么一个人作战,想好好地保护她照顾她,想让她不再受到任何伤害,想在她身边让她一直的开心下去。过去的一幕幕突然间无比清晰地在脑海里一页页地翻过,火车上、汽车站、湖边、江堤,原来他们有过那么多的过去,那么多的交集,一城问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意识到,为什么要浪费这么多的时间,不想再浪费任何时间,不能再浪费一分一秒。
一路狂奔到路口街角,一城的脚步停了下来,二十米开外的地方背对自己站着便是那个让他喜欢到心痛的女孩,她静静地看着伞匠修着那把十分难看的花伞,只是背影看起来是如此的清冷,一如既往的孤寂。一城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似乎是强压着某种冲动,一步一步地走近佑冰的身旁,把伞撑起在佑冰的上方,看着她的侧脸,努力地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静一些,说道:“伞都破城这样了,换一把吧。”
佑冰似乎才意识到有人走近身侧,见是一城,颇为意外,不过依然冷冷地答道:“有些东西是不能换的。”
一城真诚地道:“东西只是东西,人还在不就好了,伞坏了,打伞的人还在不就好了。”
佑冰忽然抬头望着一城,有些疑惑有些不解,“你在说什么?”。但是一城的话却在她心里一时激起了千层浪,佑冰觉得心里有无数的东西在翻滚。
“我在说,有我这个打伞的人在,无论哪把伞都是一样的。”一城稍稍停了片刻,“我喜欢你,佑冰,我想为我喜欢的人打伞。”
佑冰的眼眶顿时湿润了,这是她期盼了多久几乎只在梦里出现的场景,如今居然成真了,佑冰觉得有些不敢相信,竟怯生生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我要照顾你,我必须照顾你,我知道你的腿……”
未等一城说完,佑冰就愤然转身走到相反的方向,她不要听到这个,她不想要这怜悯的爱情,她不要一城因为自己的病才说这些话。
一城也立刻转身跟了上去,但佑冰走得好快,一城终于只得在后面喊道:“我想照顾我喜欢的人有什么问题吗?”
佑冰忽然停下了脚步,是的,她在哭,雨水和着泪水,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她不是圣人,她不是不需要爱情,只是害怕别人的怜悯,更怕一城是因为可怜她。终于,还是转过身来,就像还报了最后一丝希望,说:“我不需要照顾,要的话,只要喜欢我就够了。”
一城忽然朝着佑冰大步而去,就在佑冰觉得自己的心就快跳出来的时候,一城已经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就像生怕她溜走,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情,似乎只有这么紧紧得抱着,才能传递温度和信心,“那就只喜欢。”一城说着,把佑冰抱得更紧。
纵使再想强忍,佑冰也终于无法控制地忘情地搂住一城,任自己在一城怀里痛哭失声,仿佛压抑了好久好久,哪怕只有一时,佑冰也想好好地放纵一下自己,就任凭自己在喜欢的人的怀里好好地依偎着,哪怕就只有一时。
一城的伞已被甩在一旁,俩人紧紧地相拥在雨中。
第六十四节
佑冰从来没觉得这么开心过,像所有恋爱中的女孩一样,她也让自己浸泡在爱情的蜜糖里,不愿去想任何的事情,只想好好地感受当下。俩人似乎是承袭着一贯的领导与被领导的模式,佑冰使唤着一城做这做那,只是多了一份撒娇和甜蜜。而一城似乎也很乐意被这样随意的使唤,原来看到她的笑容是自己最想得到的东西,原来真的只要她开心,无论怎么样都无所谓。
俩人说好先不在中心公开恋情,整个一天,都在玩着地下情的把戏,偶尔的遇见,会心的一笑,偷偷地跑到天台上幽会,一切的一切反倒显得格外开心有趣。一城觉得自己的兴奋点始终维持在高位,似乎一刻都不想离开佑冰的身边,便强烈要求送她回家。
一城牵着佑冰的手,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佑冰时不时的冷嘲热讽,听来也是极有情趣。终于很慢很慢地走到了佑冰的家门口,一城仍然依依不舍,说道:“明天是我踏上新岗位之前的最后一个无业游民日,我准备安排一些活动,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邀请凌小姐参加呢?”
“看看再说吧。”佑冰俏皮地说道,正要转身离开,却一把被一城拉回了怀里,就在还未站稳之际,已经被一城深深地吻上了唇,佑冰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这一刻。
不知吻了多久,一城才不舍地将自己的唇移开,目送佑冰走上楼,直到完全看不见。又呆呆地站了一会,似乎还未从刚才的晕眩中清醒过来,然后才一个人离开。深秋的寒意吹在身上,反倒觉得格外清爽。
……
佑冰开门进了屋,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客厅里齐刷刷地坐着外公、外婆,居然还有,妈妈。
直觉上应该一定是有什么事,所有的人都神情严肃。再加上,佑冰已经不相信,这个叫做妈妈的人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看自己,便径直走到她面前,生硬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凌若岑像是被女儿的直白震了一下,但也立刻进入了主题,毕竟时间是现在的首要问题,“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佑冰心里一沉,她果然不是来看自己,冷冷地问道:“我也有可以帮你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