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不心伤

  强而有力的一掌击上门框,将门内侧上好的门闩震得脱落,摔到地上。
  一幢颀长的海蓝色身影溺进昏暗的屋内。
  双臂抱膝坐在墙角的一茉听到动静,抬了抬空洞的眸子,又将脸藏进膝盖中,右手掌心紧紧握着那枚紫色的玉佩。
  钟离玦走到一茉面前,冰冷的表情下有不易为人察觉的狰狞,半眯起双眼,抽出手揪起一茉的长发,将她从地上拽起。
  一茉吃痛,自然而然地用双手捂住被揪扯的痛处,只是她一抬起手,紫色玉佩就从她早就握得麻木的右手掌心里跌落到地上。
  玉佩碰撞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毫无隐藏地进入钟离玦的视线,钟离玦半昂着头,好看的双眼几乎眯成一条线,视线紧紧锁住躺在地上的玉佩上。
  钟离玦松开一茉,转而躬身拾起地上的紫色玉佩,一茉见状,欲要在钟离玦之前拿到玉佩,却还是被被钟离玦抢先一步。
  蟠龙,紫玉,钟离玦眼神如冰,望着一茉,躺着玉佩的右手掌心,倏地五指握拢。
  “不!王爷!不要!”看见钟离玦右手的动作,一茉不知哪来的胆量,扑向钟离玦,作势要将他手里的玉佩抢回。
  而,钟离玦只是左手一挥,一茉便往后重重跌倒在地。
  “怎么?本王要征战白澜国,心疼了?”他一听听烟说她失魂落魄跑开的模样,他只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样了,于是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便往这后院而来,却是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或许是他太自以为是,或许是他将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摆得太高,她随意随他生,陪他死,他以为,听到他要征战白澜的消息,她会为他而担忧。
  可如今看来,倒是他太多情了,她所想的,根本不是他。
  可笑,他才刚刚看清自己的心。
  可笑!
  他不知道自己是怒不可遏,还是悲从心生,却都是不重要了,只是看到她吃痛的模样,他还是有些忍不住的心疼,这是他在此前极少有过的感觉。
  “伤心吗?担心你的叶习未被本王踩得尸骨无存吗?嗯?”他逼近她的脸,将她眼里的惶惶不安悉数看尽,“还是希望本王有去无回?”
  他无法克制他内心的悲与怒,他无处宣泄,他觉得,他内心涌起的情感快要将他化为粉尘。
  “不,不是这样的,我……”一茉话还未说完,便觉有两瓣冰凉覆上她的唇,堵住她将要出口的话。
  他的霸道,他呼吸的炙热,几乎将她的灵魂空洞,突然嘴角一疼,舌尖尝到腥甜,他将她推开,她还未能回过神。
  这,是他第三次这样对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明明不爱她,却要这样对她,她不想要这样的施舍,却又无从抵抗。
  她能明显感到他的怒火,可他又是为了什么而怒,为了她对叶习未的担忧吗?
  可这或许是永远都不会成为理由的理由。
  那,又是为了什么?
  钟离玦用指腹擦拭掉嘴角的血迹,若有似无地冷笑。
  “本王定会如你所愿。”钟离玦将右手五指用力紧握,他清楚地看到她眼里的伤与绝望,心下揪紧,嘴上却是寒如冰雪,“让这世上永不会再有一个白澜国。”
  一张手,淡淡的紫色粉末失去依附,飘洒到地面。
  钟离玦转身孑然离去,却带不走他内心那无法收拾的凌乱。
  眼角的余光瞥到失魂跌坐到地上的一茉,无以言喻的难受,还是走得决然而然。
  因为,他无法忍受她的心里,还装着另一个人。
  一茉将散在地上的淡紫色粉末用手掌小心翼翼地拾起,撞到一方丝帕里。
  “啊——!”将丝帕放在胸前,一茉再也忍不住,嘶声痛呼。
  她不希望他有任何危险,可她也担心叶习未,她爱他,可叶习未是她唯一的朋友,她,错了吗?
  为什么!她不过是像寻常女子一样,爱上了一个人,却是让自己的心碎了又碎。
  为什么!她只不过是爱上了他,却是爱错了人吗?
  为什么!她爱他,就有如血魄爱上了烈日,只能躲在黑暗里猜想他的一颦一笑,却是永远也看不见,近不了,更是得不到。
  为什么!为什么啊……
  强忍住不让泪水泛滥,一茉抓紧丝帕,夺门而出,直朝王府大门狂奔。
  她想躲,她想将自己藏起来,看不见他,或许她内心所负荷的沉重会轻一些。
  他不会在乎她的,永远也不会……
  她看清了,看得清清楚楚,再留在他身边,只会让自己遍体鳞伤,堕入深渊,无法自救。
  可她不求他能在乎她,她只求他会看她一眼,能看她一眼,如此她便足矣,可就是这微渺的一眼,对她来说,都是遥不可及。
  日落后的钟离城,依旧是喧闹的,一茉奔跑在来往的人群里,不知是谁绊了她一脚,她往前重重摔倒在人影斑驳的青石板路上。
  她的右手稍稍松开,原本紧握成团的锦帕随着松开的手抛出一个弧度,散开在人来人往的路面上,淡紫色的粉末在空中洒开。
  一茉像发了疯般朝散落一地的粉末扑去,伸出颤抖的手,试图将散开的粉末拢到一起,却被路人不小心踩到她的手背。
  她却好似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也听不见路人的赔礼声,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粉末再收进丝帕。
  路人像看疯子一样看她,她不在乎,她的泪水将路面染湿。
  一茉正小心翼翼地将粉末一点点捧进展开的丝帕中,一阵晚风吹过,吹散了丝帕里的粉末,也吹散了一茉的心。
  “啊——!不要!不要!”一茉撑起身,追着被风吹散得不见踪迹的粉末跌跌撞撞地跑,悲伤无限蔓延,“不要,不要……”
  这一阵风,吹走的不仅仅是叶习未给她的玉佩,更像是斩断了她与叶习未间的一切一切。
  她觉得,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一部分,在离她远去。
  怎叫她不心伤!怎叫她不绝望!
  老天!为什么连最后一丝安慰都不留给她!为什么!
  她听不见路人对她的指指点点,她什么也听不见,自此,她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于一茉!
  她像脱去束缚一般,狂奔在繁闹的街市上,她沉浸在悲伤中,就连撞上了人也不自知。
  抬起泪痕斑驳的脸,一张冰冷的面容落入眼帘,一茉抛却任何顾忌与胆怯,紧紧抓起对方的袖子,哭得凄厉。
  不要拒绝她,就这一次,让她觉得她与他近了一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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