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几乎还没站稳脚，万年青和董姝就从那宅子里走了出来，董姝犹豫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她关系不是很好？”
“……怎么说呢？我后爸是千叶门的前任门主，这位是他的掌上明珠，当初千叶门有三个堂主，当时大家心照不宣的，这位大小姐必然会嫁给我们其中一个。”万年青讲故事似的说道，“不过出于某些原因，我和一个叫金珠子的都被从人选里刨了出去，纪大小姐的未婚夫，就指定成了下三堂的堂主薄小明，她心里想必也一直这么认为，结果成亲的对象突然换成我，她怕是有点不适宜。”
“……那个薄小明长得如何？有你好看吗？”
“小明哥很酷的，”万年青笑了笑，“对了，想必你也听说过，因为我上位，千叶门有为堂主反水，自立门户了，那个就是薄小明。”
“……”
“好了，新娘子也见到了，这回满意了吗？”
“满意个头，我还以为你在这个时代混得挺好的，结果还不是这样，不但没妻妾成群建立后宫，好容易有了个未婚妻却对你这样，真是给我们现代人丢脸！”
“噗，哈哈，那么，给现代人长脸的董姑娘，你可想好了，怎么还在下那五百两银子了吗？”
“怎么还要五百两，我还以为咱们两清了了呢？你不是说要给我机会重新来过吗？那这债务不是也应该清零了吗？”
“就是让你重新来过，这五百两才必须还，你新人生开始的第一步嘛，就是学着怎么快速赚钱……”
“难道你要我去抢银行？”
“那倒不是，不过也差不多。”
第二天万年青派了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书生给董姝，后者跟着人走出了半条街，才想起来问，“喂，书呆子，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那书生脸红了红，回头细声细气的说道，“门主没和你说过吗？我们去……收保护费。”
一个书生，一个半大女孩子出现在京城最贫穷的南城，置身在一群贩夫走卒中就已经够奇怪了，而这两个人还要收到一整条街的保护费，董姝望着街口卖肉的屠夫将一把长刀狠狠的砍进猪肉里后，脚步就不由的往后撤，倒是那个书生整了下袖子，规规矩矩的走过去抱拳说道，“这位壮士，我们是千叶门的，来收这个月的照顾钱。”
“……”董姝再次往后挪了挪，准备随时跑走。
屠夫抬头，眯着豆大的眼睛望了那书生片刻，然后示威似的，嘴里哼出来一个，“嗯？”字。
“咳，我们是千叶门上三堂的，来收这个月的照顾钱。”
“小书呆子，你想钱想疯了吧，”屠夫开口，不客气的说道，“出门前没照照镜子，就你这小胳膊小腿，连给老子塞牙缝都不够，还敢出来讹钱？”
☆、第十九章 重逢
“我……我……”书生前半句还结巴，后半句开始前突然深吸了口气，迅速抬头，抬起拳头照着屠夫的鼻梁就来了一下，董姝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见那个高壮的屠夫半跪着案板前捂着鼻子。
“我……”书生愣了愣，改口说道，“老子让你拿钱你就拿钱，哪他妈来的这么多废话！”
“嘿，我还不信了！”那屠夫爬起来，拎起砍肉刀就冲了上来，“老子还收拾不了你……”
眼见那书生拔腿要跑，董姝下意识的冲上去，双手拎起摊子前摆肉的墩子，画了个半圆，一个抛物线照着那屠夫的脑袋上就抡了过去，也不知是她力道掌握的准还是运气好，墩子一脱手，正好砸在屠夫的后脑勺，那一米八十多的壮汉应声倒地，脑门上渗出一片鲜血。
“啊！杀人了！杀人了！”
一声刺耳的尖叫响彻集市上空，随即这个脏乱的地方，登时混乱起来……
董姝被千叶门的人从衙门里提出来，就直接拎到了悦来酒楼，还没到楼上，就看见沈凤玉守在楼梯口，望见她忙急吼吼的凑过来。
“我没事，沈凤玉，谁让你出来的，不好好在家呆着。”万年青说要帮她之后，她就不再让沈凤玉去码头做苦力了，也让他趁着这两天歇歇，养养这一身的伤。
“他好像挺担心你的，”万年青从楼上下来，背着手说道，“他自己从你们住的那个杂院一路找过来，没见到你的人，差点砸了我的铺子。”
“那不是还没砸成，真遗憾，”董姝想起白天的事，突然沉下脸说道，“万年青你怎么想的，叫我和那书呆子跑去送死？”
“……历练历练嘛，你们不是做得挺好的，听说那个张屠户叫你们打得就剩一口气了？”万年青笑道，“你放心，之所以叫你们去那里，是因为就算在那边闹出人命来，我也能替你们兜住。”
“要不是我反应快就剩一口气的还不知道是谁呢！”董姝怒了，“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多大了？”对方突然平平淡淡的问道，“你的身体，现在是多少岁？”
“……十三。”
“十三岁？我十三岁的时候，正带着半个扬州的未成年混混，和薄小明火拼，小腹上中了一刀，几乎连命都没了，现在不过是叫你陪同一个成年人，去收一群良民的保护费，有那么难吗？”
“可……可是……”
“可是什么？”万年青低下头望着她，眼睛纯净的骇人，“我不是叫你去送死，只是对什么人用什么态度，什么时候应该当机立断，你真该学学。”
“好……”董姝咽了咽口水，点头说，“我知道了。”
腊月十三这天，董姝和那书生收完租，就匆匆跑来找万年青，在悦来酒楼找了一圈没找见人，才得知那人去了京东的少白楼，于是在门口郁闷的吐了口冷气，又转身向东面找去。
她跑了一半的路，天上就开始飘雪，等到了少白楼，雪花粘成大片大片的落下来，已经细细的落了一地。
“啊呀，”董姝在少白楼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雪，跺着脚问掌柜的，“万年青呢？”
“门主在二楼雅间。”
这个时代没有塑钢窗户，入了冬，家家都要熬浆糊糊窗户缝的，董姝一推门进了包间却觉得有些不对，抬头一看，却见房间的窗户大敞着，风雪裹进屋里，几乎要熄灭了角落的火盆，万年青只披了肩绸子外套立在窗前，有些迷茫的望着外面，似乎是在看雪。
“万年青，你练得什么神功？”董姝愣了下，开口骂道，“这是要飞仙了还是想冻死自己。”
万年青好像才回归神来，眨了眨眼转过头望着她，“董姑娘……”
董姝一转头，发现他的狐裘就扔着椅子上，下意识的就走过去踮着脚要给他披上，口中不忘说道，“你从南方来的，不是本来就怕冷吗？这是闹得哪一出，好歹是要成亲的人了……说道成亲，话说我还没收到你的喜帖呢，你不是不打算请我吧？”
“去向简管家要吧，”万年青结果狐裘将自己裹上，没精打采的说道，“去的都是些场面上的人，我估计你不会太喜欢。”
“……你好像对成亲的事一点都不伤心？”董姝眨眨眼，“你现在这样子，倒像是等着哪个白马王子骤然出现，将你从婚姻的坟墓里解救出来。”
“胡说什么……”万年青本来要说些什么，却突然停住了声音，董姝抬头，发现他好像连整个人的生命也停顿住了似的，浑身僵硬，面色苍白的望着窗外的街上。
窗外人来人往也没什么特别，只不过刚刚落了雪，地面有些泥泞，董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背着把宽大的重剑，还牵着匹脏兮兮的老马，她下意识的说道，“这是什么……重剑无锋，大巧不工，这人是没断臂的杨过吗？”
她话还没说完，楼下那人就像是有了心电感应一般突然抬头，董姝清晰看到有一大片雪花落到他的眼睛里，但是那人却眨也不眨，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这边，目光认真而虔诚，望得董姝心里一动。
“哐”的一声，视线被阻断，把她吓了一大跳，却是万年青猛然关上的窗户，“天太冷了，去楼下叫掌柜把这窗户重新糊一遍。”
“啊？”董姝愣了下，这才转身下楼，嘴里嘟囔着，“犯什么疯病……”不经意间却在楼梯上和一人擦身而过，她又走了两步，却有人猛地从身后拉住她，回头望去，却是刚刚在楼下那个背着剑的人。
“他……人呢？”他焦急的望着董姝，“刚刚和你在一间屋的那个人呢？”
“谁？万年青吗？”
“对，阿青去哪了？”
刚刚不是还在吗？董姝愣了愣，重新回身上楼，果真那个包间里空无一人，万年青人去楼空，那件白狐裘皮也孤孤单单的躺在椅子上，似乎是被主人不耐烦的遗弃在此处。
千叶门京师上三堂的门众都知道被门主另眼相看的董姑娘身边有个力大无穷的呆傻少年，但不过一日，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呆傻。门主万年青身后突然多了个高大身影，门主去哪他就保持着两丈的距离默默的跟着，门主去应酬吃饭，他就在门口挨饿受冻，门主骑马坐轿他也只用两条腿，不做声响的陪着，这京城的冬天本来就寒风凛冽何况又断断续续下起来雪，他却像是从江南里走来的，只穿了件略厚一些的单衣，让人看着只想骂没脑子。
“门主，”简管家终于忍不住，在万年青耳边悄悄问道，“那位公子……应该就是这两个月来闻名淮左的江南四君子之一，天剑君子万青年？”
“这是什么鬼名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