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我缓缓移开自己的视线,竟然有些不忍心看。
  过了很久,等我有些不耐烦想转头的时候,耳边风声乍起,我浑身一个激灵,胸中一窒连忙回头看去。阿方竟不知何时突然暴起,高高举起长刀向我劈来。我离他本来就近,当即吓得不能动弹,惊叫也哽在喉口。危急关头,耳边只听“当”的一声,从我身后突然挥舞出一道白影,牢牢驾住他劈来的剑光。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直隐在我身后沉默不语的陈希。他手上的刀反射着刺眼的阳光,一招便把阿方逼退数步。
  阿方喘着粗气:“原来,原来真的是你… …”他双手握着刀柄勉强支撑着自己,“你的刀,你的刀怎么会和我的…”
  陈希温声道:“阿方,看开一些,放下吧。”
  阿方瞪着他,眼中流转出绝望:“我...我怎么可能放下?”似乎知道打不过陈希,他默默地转身回到他妹妹身边,附身重新挽起她。小心地把她的脑袋放在他的腿上,随后以指代梳轻柔地替她整理起了长发。
  陈希和我都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你们走吧… …”阿方突然开口。我愣神望向他,正对上他含着泪水的双目,“不过你们走之前,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请帮我把我房间里我抄写的那些书词诗句都烧了吧?”他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她浓密的发间,“看的人都走了,我写这些,不就是个笑话吗?”随后他一顿,重新哀哀地呢喃起了她的名字。
  身后隐约传来村民的叫嚷声。我推了推陈希,催促他躲进了树林。陈希从后面追上我,他腰间的刀叮叮当当撞击着被当做玉佩系着的璞玉簪子。我眼中一热,停住脚步往后看去。
  阿方的身影已经被蜂拥而至的村民们包围住了。尖叫抽泣声淹没了他清瘦的身影。我强迫自己转头,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阿方不甘的叫喊:“我还是放不下!我还是放不下啊!!倘若没有你们,倘若没有你们这些外人------------”他最后凄厉的叫喊被村人愤怒的指责声淹没了。
  我回头匆匆瞥了一眼。最后的这一眼,是这对年轻的兄妹紧紧地拥在一起,横跨阴阳,生死相隔。
  陈希和我趁着骚乱,快步绕过喧闹的人群,跑到了村口的神龛附近。望着那个已有些斑驳的红漆木房,望着那里面代表着人们美好希望的祈愿,我堆积了很久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
  “神龛,真的有存在的必要么?本来就是承载了人们的私欲和贪婪的东西。”现在被子希还有更多人鲜血所沾染,它的神圣,还会继续吗?
  我停顿了数秒,缓缓转过头。陈希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他的神色。我勉强笑了笑:“我们,还没把他的诗都烧掉呢。”
  他走到我身边,慢慢搂住我:“就让它们去吧。”他声音低沉嘶哑,带着一丝惆怅:“该改变的还是改变不了。”
  他的话音刚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扑通”声,似是重物坠入河道的声音。随后喧嚣声停顿了数秒,更惊恐的尖叫怒吼接踵而至。
  随着那声“扑通,”神龛下的地面“咔咔”慢慢裂出一道细缝。轰隆隆低沉的响声在地下千尺翻滚着。细缝不断扩大,引得石土花草顺着那裂缝纷纷滑落。这轰鸣声持续了不过一刻,我们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果然,这就是打开神龛的方法。
  垂眸盯着那深不可测的黑暗,我深吸一口气,牵起身边人冰凉的手。随后心一横,往那深渊裂缝踏去。
  迈出腿的那一霎那,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熟悉的话,这段话是这么地贴切,连接了光明和晦暗,连接了生存和消亡:是啊,那是最美好的年代,那是最糟糕的年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秋天;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于是我们选择了自己的路,期盼它,踏上它。
  于是我们选择了守候在身边的人,信任他,爱护他。
  于是我们不断倒退,离开了所厌弃的世界,信念带着我们搏击,于是我们不断倒退,退回未来。
  我的眼前黑压压一片,失重的感觉撕扯着我的五感。可是我紧紧握着身边人的手,耳边风声呼呼作响。解脱的快感让我发自内心想笑出来。但同时我内心沉重,眼睛酸涩,这又苦又甜的感觉让我忍不住大声质疑,风声吞噬了我的声音,我并不知道陈希能不能听见。
  就在这不断下坠的过程中,我的眼泪终于“唰”地流了下来:“陈希!”我喊道:“这方法可真够毒的!”
  作者有话要说:那段熟悉的话出自双城记,然后阿花跪地有没有让大家想起楔子?
  arhuang说的很在点子上,还记得子希说这些事情每年都要重新轮回一次么,出去的方法就是所有罪孽都终结。等到该死的人都死了,一切都将回到原点,连接空间的门也就打开了 ^ ^
  众人扶额:我们还以为你这章就回去了
  我:(捂脸)这章终于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嘛,到时候陈希他们出去的时候还有好事儿等着他们呢~~~
  (忏悔)我错了,总之阿方的戏完了,该揍他的去揍他,该疼他的去疼他吧 xddd
  明天经济考试,猥琐雨默默去预习了...
  第三十八章 神秘留言
  失重的痛苦并不长。
  我从石头堆里挣扎着爬出来,膝盖在碰撞间被划伤了,鲜血汩汩。陈希闭着眼躺在我身边,似是晕了过去。我瞥了他一眼,咬着牙撕开袖子,包住流血的膝盖。
  等我试探着站起来,走了几步。眼前萧条冷清的村庄却让我愣住了。昔日富有生命力的村子如今却仿佛被飓风侵袭过一样,鲜花,木板,和破碎的衣料都横七竖八地散在地上。
  我一脚跨过横倒在路上的稻谷,四处张望。等走到一间小屋前,我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有人在吗?”可是除了卷起落叶的呼呼风声,没有人回应我。我顿了顿,视线突然被门上的东西吸引住了。“这是什么东西?”我弯下腰,从木门上捻起一根残破脏污的羽毛。羽毛后黏连着褪色的红漆。
  这个红色…我用指甲刮了刮门板,干涸的红漆化成粉末纷扬飘落。我把手指凑到鼻尖。这...这是血的味道?这门口怎么会有血迹?!我一惊,连忙抬头往四下望去。空荡荡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就连平时溜达觅食的鸡鸭也不见了踪影。才离开不过二十多天,这里到底是怎么了?
  “没有人的话,我就进来了哦。”我推开木门,踏进了空无一人的前屋。昏暗的房间里一切物什都摆放得很整齐,屋子中央的木桌上甚至还有沏着茶的瓷杯,仿佛它的主人只是有事暂时离开。我一路摸到位于屋子最后面的灶间,匆匆检查了一遍。
  “人呢?你们在哪儿--------” 寂静的氛围让我心里发毛,我咬咬唇。没人吗?既然没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们可以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了。
  等打定了主意,我飞快地跑回村口。陈希还仰面躺在沙土里。
  “喂,陈希…陈希!快醒醒快醒醒!”我拍打他的脸颊,村子里的寂静让我不安。而这时候,陈希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喂,你可别有事啊!你,你别死啊!”见他还是没有反应,我把手伸到他鼻下,万幸,还有气!
  我停止拍打他的动作,转而把脸凑到他耳朵边:“喂,我知道你听得见,陈希,陈希你快醒来!”我瞥了眼周围,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暗自窥伺着我们。陈希的眉毛动了动,我一喜,忙凑上去对着他耳朵低喊:“我知道你听得见。现在这里不对劲,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我现在需要你!”
  他似乎真的听见了我的话,唇口一动,像要说什么话。我欣喜地把他上半身扶了起来,把耳朵凑到他口边,只听他正喃喃地叫着我的名字:“快跑…你…阿常你快跑..”
  我抹了抹脸,心情有些复杂:“哎,这个时候了,还说什么呢,难道要我在这个时候扔下你吗?”可是听了他这无意识的思虑,感动还是缓缓从我心中漫了上来。 “难为你现在都还在为我考虑。不过我不会随你的愿的,要是刚才没你帮我挡住阿方,我早就死了。”我俯下身把他脸上的乱发理到一边,然后咬咬牙蹲下来,把他的一只手绕过我脖子圈好,一手拖着他的腰背:“呵,真有一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现在你的小命可捏在我的手里。走吧陈希,幸好我刚才挑的房子不远。”他身子很沉,可我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房子的确不远,是靠近村口的第一间。可是同样的路程却费了我近乎四倍的时间。我吭哧喘着粗气,把陈希架到前屋的木凳上:“你现在这里休息一会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我又小心地让他的头靠在墙上,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往灶房走去。
  鞋子吧嗒吧嗒的声音在空旷的堂屋里回响,当我走过一个黑漆漆楼梯口的时候,脊背突然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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