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关掉声音,看我。
  我问:“说,好听吗?”
  “不好听。你要干嘛?”
  “就说嘛,我也觉得不好听。”我踱回厨房,不知道现在那些工作的大龄男脑子出了什么毛病,拿一点都不搞笑的题材翻来覆去的炒,要说是勾搭女人,也勾搭不到啊,只能把别人给吓走。
  有些光棍之所以是光棍,还真不怨人。
  慕凌风觉着奇怪,走进厨房偷了一片黄瓜,说:“怎么,有同事给你取绰号了?”
  “不是我,”我把油倒进锅里,“是我同事,比我大两岁,一女的,说是国外长大的,叫rose。”
  “玫瑰?嗯,闻起来挺香的!”
  “人还没见就知道她香啊,天下男人如乌鸦。”我不敢把肉炒老,肉一白就倒黄瓜进去,慕凌风把醋瓶子揭开递到我手里,环住我的腰说:“我说的是我老婆的菜香呢。”
  “再香也没玫瑰香。”我说,加了几样调料,抄起一根肉丝让他尝。
  他点头说好吃,我才起锅,心快口快说:“你比那讨厌鬼好养多了,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成天挑剔我的菜,也不知有什么大不了,走了安静。”
  扣在我腰上的手松了松,我心上一紧,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怕越描越黑,赶紧炒第二样菜。他沉默一会儿,问:“你想他吗?”
  “不想,”我说,“早巴望他走了。”
  慕凌风笑了两声,继续搂住我的腰,“他怎么愿意走了?”
  “住不下去就走了呗,”我轻描淡写,仰了仰后脖子说:“我们讲明了,以后谁都不会打扰谁,你也别提他了,我挺讨厌他的。”
  “遵命。”他撩开头发,在脖颈上吻了一口,端菜盘子出门。
  我叹口气,自言自语:“以后我也不准提了,周末把如意还给他,老死不相往来。”
  神秘男友
  入秋的天气,时好时坏,晴了一周,第二周必定阴雨绵绵。周五,天就开始变了。我坐在靠窗位置,首先感觉到风的温度变冷,旁边小陈“哎哟”一声迅速站起,招呼:“关窗户关窗户。”
  然后,办公室里的老员工个个丢开手里的活,打仗似的跑过来。我猫在座位里,生怕被他们踩死,一会儿工夫,“啪啪啪”,面北的一溜儿窗户全被关死,紧接着,黄沙石子就打到了玻璃上。
  小陈松口气,“幸亏反应快。”
  胖老徐端着茶杯站在窗边,满意地“嗯”。
  小张说:“败笔啊败笔,慕氏就咱们办公室是败笔。从这里过去几百米没有屏障,吹风下雨跟打子弹似的,晚一分钟,我养的这些花花草草就毁了。”
  她指的是摆在窗台上的若干盆濒死的水仙和永远养不死的仙人掌。
  胖老徐又“嗯”,回过头说:“小肉同学,恭喜你第一周就见到了咱们办公室的天人大战,以后,就不要像今天这样害怕了哦。
  小陈说:“老徐,小乌也是新人,你不要老厚此薄彼当她透明人嘛。”
  小张插嘴:“得了你们两个,我来公司两年了,你们有当过我是彩色的吗?”
  “你不同。”老徐说。
  “哪里不同了。”小张不服气。
  “我说你不同就不同,大老爷们儿似的,浑身上下一点女人味没有。”老徐说,“瞧瞧人家小乌和小肉,那才叫女人,你不叫。”
  我无意成为他们的谈资,说:“算了老徐,透明就透明吧,别把我扯进来。”
  rose踢了一脚我们之间的隔板,低声说:“不仗义啊。”
  我笑了笑,老徐说:“知道,你有男朋友,咱老徐有原则的。”
  “男朋友,小乌有男朋友了?”
  老徐话一出,办公室顿时炸开了锅,我血一上涌,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想死的心都有了。我和慕凌风成天在公司演戏,上班分开走,下班各自回,见面装不认识,怎么就被这死胖子发现了?
  rose又踢一脚隔板,说:“真有啊?”
  “没有,”我说,“老徐开玩笑的。”
  “老徐,”小张大嗓门,“你说话要负责任啊,可不能耍咱们。小乌真有男朋友,怎么样,高不高帅不帅,是干啥的?”
  我忙对老徐使眼色,老徐看到,干笑了笑,说:“这是小乌自己的事啦,我不讲。”
  “小乌?”小张问我。
  我笑笑,埋下头打字。
  “小乌!”小张加大音量。
  “做事吧,八卦小姐,”小陈解围,“还有一小时就下班了,你的稿子完成了吗?”
  “小乌的男朋友……”
  小陈说:“又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上什么心,老徐开玩笑的。”
  “我就说嘛,一年到头不说两句正经话,今天怎么会狗嘴里吐象牙,不管啦,做好事回家是正道。”
  小张没心没肺地嘀咕,老徐摇着头回到座位,我觉得歉疚,跟他发了个msn说“对不起”,老徐人挺好,回道:“没事儿。”
  风沙过后,就是大雨。五点半,关机关灯,下班。
  老徐小张他们住城东,拼了车走,rose和他们顺路,一道走,大家在一楼大厅散得差不多,只有我和小陈。
  小陈人多的时候热络,人少的时候没话,两手插在裤袋子里看天。大雨的劲虽过了,可一串一串仍像珠子似的砸在地面,我给慕凌风打电话,打了两遍被掐掉,看他老不走,就问:“咋了?”
  小陈摊摊手,“没伞。”
  慕凌风既不回短信也不回电话,搞得我不晓得他要不要开车送我回家,就问小陈:“你住哪儿,怎么走。”
  “南城,地铁。”他回答得倒简洁。
  我想着和自己不顺路,出去看天,乌云满布,一时半刻不会停雨,说:“要不,我把伞给你?”
  “你怎么办?”
  “我办公室还有把伞,你先走吧。”我把伞递给小陈,掏出手机,慕凌风回复了:开会,等等。
  “你确定自己有伞吧,要不要我陪你上去看看。”
  “不用,”我把伞塞进他手里,“有没有伞我还不记得,你回家,我一人上去拿。”
  “那,那我就走了啊,小乌。”
  小陈撑伞跑进雨雾,我回到大厅,坐在可以看到主楼电梯的长沙发上等慕凌风。
  大厅里,不加班的人呼朋引伴身轻如燕,加班的人形单影只垂头丧气,等男朋友的人,度秒如日。
  人越来越少,我把手机玩到剩一格电,发短信,还在开会。
  雨小了,我等得有些不耐,伸伸懒腰,环大楼的最大周长转了一圈,回到沙发见报架上有一份《c市日报》,恍然想起已经整整六天没有和郭络蘅联系了。
  从一天六次到六天想不起一次,郭络蘅和我就像所有没经历过异地恋的情侣,一旦分开,就会变得陌生,然后疏远、冷淡,最终,平淡地归为最普通的朋友。
  我站在报架前发愣,后面又下来一趟电梯,听到有人说“慕先生”才猛地回过神,转头看他和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女人握手告别。我静静站在边上等公司高层走过去,慕凌风笑着走过来,说:“不好意思,久等了。”
  我说:“没关系。”
  他公文包里夹着满满的文件,见周围没人,腾出手捧着我的额头亲了亲,西装上沾着淡淡的红酒味,我皱眉,说:“你喝酒了?”
  “开会的时候喝了点,”他说,表情变了变,弯腰抽出报架上的《c市日报》,大步流星走到大厅前台问:“谁放进去的?”
  前台值班的是刚刚才换班的女子,肯定不知道,我不解他怎么突然发脾气,诧异地跟过去,他跟平时完全不同,活脱脱的老板样,严厉说:“以后公司不许出现这份报纸,尤其是大厅,明白了吗?”
  “怎么了啊?”天空微雨,我躲在慕凌风的西装里问。他拿报纸挡雨,打开车门连同公文包猛地扔进后座,让我进了副驾,自己坐进驾驶,说:“没事,爸爸不喜欢报纸上的内容。”
  “报道慕氏的负面新闻了?”我本能问。
  他倒出车,情绪不佳,“没有,商业上的关系,没有那么简单。”
  “那是怎么了,他们老板做人有问题?郭络蘅还在那做事呢,我要不要提醒下她。”
  “这倒不用,”他说,打开暖气,让我烘衣服,“今天就不陪你吃饭了,好多文件要处理,我得赶紧回家。”
  “明白,慕先生。”我说,转头画玻璃上的水雾。
  一只猫,一只狗,车快开到西苑时,我开口:“慕凌风?”
  “嗯?”
  “我们会结婚吗?”
  慕凌风很惊讶我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老实说我也很惊讶,几乎是一跳进脑子就破口而出了。我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否做好了步入婚姻的准备,因为我一辈子都没亲眼见过在婚姻关系里的两个人该是怎样朝朝暮暮的过日子,但若把婚姻大事放在我头上,我能想到的结婚对象只有慕凌风,可是与慕凌风,我们有一个很大很大的障碍。
  不被家长祝福的爱情注定得不到幸福,我想提前弄清楚,我是否能得到幸福。
  车在44栋前熄火,他没有开灯,想了一会儿,问:“你愿意和我结吗?”
  “你会和我结吗?”我问。
  “这有什么区别?”
  “有区别,当然有区别,你问的是愿不愿,我问的能不能,假如我愿意,你会娶我吗?”
  “一定要这样着急?”慕凌风说,“我们说好的,是五年,你要给我时间。”
  我本意不是逼婚,却让他有了这样的感觉,有点后悔抛出这个问题,裹在他的西装里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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