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罢,把杯中啤酒一饮而尽。
“谢谢!”何绍棠喝的是汇源果汁,端起杯,喝了一半。我给她倒满了。
她问我:“罗延飞,你知道什么是icu吗?”
“知道一些!”
“说来听听。”
“icu是英文intensivecareunit的字母缩写,意为重症加强护理病房,专门收治内科、外科等各种病人中患有呼吸、循环、代谢及其他全身功能衰竭的病人,并对他们集中进行强有力的各种功能恢复的全身管理。”
“没错!icu病房收治的都是重病将死的病人,来这里实习,你要有充足的心理准备。以健康平稳的心态来面对每天遇到的人与事。”
“何老师,您放心吧,我会做个好医生的!”
“哎……”何绍棠叹了一口气,说道:“做医生难啊,做个好医生就更难了。当初,你考大学,为什么会选择医科大学呢,是受到你舅舅的影响吗?”
“我舅舅多少影响了我一些,主要还是我自己的主意。您别看我现在身体素质不错,我小时候特别娇气,总是生病,胆子还小,像个女孩子,一有点风吹草动,马上跟我妈说,‘哎呀,我不行了,赶快上医院吧!’小时候,我是中心医院的常客,隔些日子就来住两天院,慢慢地,就和医院处出感情来了,所以,立志当医生,一辈子呆在医院里。”
一番话,把在座的人都逗笑了。
何绍棠笑着对我舅舅说:“王主任,您这外甥说话可真逗!”
我舅摆摆手,说道:“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这张嘴太贫,从小跟话篓子似的,没治!”
吃完了饭,我们一行人走出饭店。何绍棠穿的是高跟鞋,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身子一歪,眼看要摔倒的样子。我在她旁边,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没事吧!何老师?”我关切地问她。
“没事!”何绍棠站直身子,松开我的胳膊,心有余悸地对我说:“谢谢你!”
“不客气!”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我扶何绍棠的时候,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胸脯。我承认,那软绵绵的尤物给了我一种纯生理上的舒适感。
3
更新时间2009-11-5 18:26:42 字数:3502
第二天早晨,我很早就起来了,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服,吃过早点,早早来到中心医院。
我家离医院不远,坐公交车三站地就到了。记得在我上小学的时候,中心医院只有两栋破旧不堪的楼房,一栋是门诊楼,另一栋是住院部。后来调了一个有本事的女院长,她叫邱爱辉。据说她和卫生部部长是大学同学,两人私交还不错。院长是有雄心壮志的人物,立志要在自己任期内把中心医院建成华北地区规模最大的综合类医院。于是四处筹钱,只短短几年就已经盖起了22层的住院部,24层的外科大楼正在建设中,还有一个规划中的内科大楼。如果用谷歌地球看我们市区的地图,标志性建筑不是文物古迹,也不是go-vern-ment办公楼,而是宏伟气派的中心医院大楼。
当然,为了盖大楼,中心医院的医生已经很久没有涨过福利了,虽然这里的药价和挂号费比别的医院高出许多。
我去眼科找我舅舅,问他:“舅舅,我是现在就去icu病房报到,还是等放完暑假再说?”
舅舅问我:“你每天在家干什么?”
我说:“偶尔看书,大多时间在打游戏,如果等到九月再实习的话,我的欢乐斗地主可以升到小地主的级别。”
舅舅说:“那你今天就去报到吧,别在家瞎混了。”说罢,他给冯主任打了个电话。
挂了电话,他对我说:“你直接过去就行,都给你说好了。到那好好学习,用心观察,别那么多废话。别给我丢人。”
我说:“我知道了。”
拿着舅舅给我的白大褂,走出破旧的门诊楼,坐电梯来到住院部的17楼。icu病房就在这一层。熟悉医院的人都知道,icu病房是全封闭的,医生和护士在完全没有家属打扰的环境下,为病人诊断、医治、护理。病房的门口不像其他的科室装的是木头门,这里有的是一面坚固密封的盼盼防盗铁门。
我在护士站见到昨天一起吃饭的护士长,她四十多岁,一脸的精明强干。跟她打个招呼:“阿姨,您好!”
她正在写病历,抬起头,看到是我,露出笑容,“你叫罗延飞是不是?”
“阿姨好记性!”
“今天就来实习吗?”
“是啊,我舅舅让我来找冯主任。”
“哦,主任就在他的办公室,你直接去找他就可以了!”
“谢谢阿姨!”
“呵呵,不客气!”
我敲开主任办公室的房门。冯主任正在看一张x光片,见我进来,笑容可掬:“过来了!”
“嘿嘿,给您添麻烦来了!”
“不是外人,不用客气。何绍棠查房去了,我给她打过招呼。一会儿,她就过来了。你好好跟着她,会学到许多东西的!”
“我一定跟何老师好好学!”想起何绍棠,我的心莫名其妙的狂跳。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也可以来找我!”
“冯伯伯,我初来乍到,您看我应该注意些什么才好?”
冯主任想了想,对我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故事?”我有些诧异:“什么故事?”
“这个故事,是邱院长在一次会上给我们这些主任医师讲的。我觉得你们年轻人听听会有帮助的!”
于是,冯主任给我讲了一个至今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的故事。
有这么一位医生,他在急诊室值夜班,接到一个车祸受伤的病号,病人已处于深度昏迷。凭着职业习惯,他一眼就看见病人的右耳在向外渗血,很明显,这是后脑受伤引起的脑积血表象,根据他的经验,这种病人抢救过来的可能性很小。
但他还是很快让护士给病人输上液,安排做脑部彩超。彩超证实了他的猜想。根据病人后脑受创程度,即使立即开颅导血,病人活下来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病人的妻子,手指甲几乎掐他肉里:“大夫,求您了,救救他!俺不能没有他——”
他没说什么,给病人使用了加倍的强心剂,止血针。他还让人找来冰块,放在病人的头部周围,给病人降温。只有他自己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徒劳罢了。
病人的最后时分,他陪着度过的。他按压病人的胸腔,一直到心电图的曲线变直,这个时候,与其说在抢救,倒不如说在履行一种过程,或者说给悲伤的病人家属送去最后的一点慰藉。
病人蒙上白布推出抢救室。他长吐了口气,洗了手,到办公室冲了一杯ju花茶。夜还有很长,不喝茶是熬不过去的。见惯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已经麻木了。
他刚想点上一根烟,有人敲门,他走过去,看见刚才还歇思底里哭叫的那个女人,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男的七八岁,女的十多岁,女人猛地把两个孩子一拽:“跪下!谢谢叔叔。”两个孩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他忙上前扶起孩子,捉住女人的胳膊,愧歉万分:“大姐,这怎么敢当,我、我又没有把大哥救过来——”
女人擦了下红肿的眼圈,说:“大夫,您已经尽力了。我看到了,我和孩子都很感谢您……”
女人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冒了出来。她用袖子擦了擦,凄苦地朝他一笑,牵着两个孩子走了。
他直愣愣地竖在那儿,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心灵受到了许久未有过的震动和撞击。
也就是从那天起,他的人生观发生了改变。他开始重新思索生命的价值、社会价值和人性的真正需求。
他拾起荒废已久的书本,专心做起了业务研讨。他还报考了省城一家权威医院的硕士研究生,每周开着车来往于省城和县城之间。他认真地对待每一个病人,只要有一丝生的希望,他绝不放弃。
几年下来,他成为医院名副其实的技术精英,几项重大医疗成果都得到了省、国家级专家的认可和肯定。而且,由于他严谨的工作态度和对病人独特的亲和力,2001年,卫生部授予他“全国卫生系统先进标兵”称号,这在医院五十年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有人获此殊荣。
在一次报告会上,他没有洋洋洒洒讲述自己的功绩,他向在场的千余名同行讲起了当年的那个故事。他说,这些年来,他一直无法忘记那个女人——忘记她那双噙满泪水的眼闪现出的无奈和忧伤。那双眼睛让他心疼,让他汗颜,任何一个有良知的医生,都没有理由无动于衷,没有理由不去思索自己肩负的责任和使命。
听完这个故事,我的眼圈莫名其妙地红了。
“我就不多说了。没事时,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究竟怎样做一个好医生。”
说话间,敲门声响起,何绍棠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着一件崭新的白大褂,双手插在口袋里。
“冯主任,您找我啊?”她笑呵呵地问道。
“小何啊,你的学生来找你了,带他去熟悉一下环境吧!”冯主任说。
“何老师,您好!”我给她鞠了一个躬。
“你跟我来吧!”她冲我招招手,把我领出了主任室。
我以为,她会带我去icu病房,可是她把我领到了她的医师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