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她变了。”
我上了楼，推开宿舍的门，苹果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她消失了一个星期，可是脸色似乎更红润了，越发地像一个苹果。我走过去，她便坐起来。她的头发长得很快，以前的麻花辫现在变成了丸子头，像一个大草莓顶在脑袋上。
“我想了很多。”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放在双膝上白皙的手，“这几天我出去散散心，因为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压抑。我走遍这所城市的大街小巷，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风景。我甚至还在地铁站坐了一个下午，那个下午我每时每刻都想要走过去，躺在铁轨上，等待下一班车开过来，从我的身上轧过去。可是我终究只是坐着，每次当我举起手，我的手表里面就会倒映出我自己，一个面无表情的自己。我忽然就明白，忽然就知道其实我做这些都没有意义。”
我很难相信苹果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前几天还在闹自杀，甚至抱着我哭，可是现在就这么从容地坐在我面前，从容地说着这些话，甚至，她的目光中还有浅浅的笑意。
“我忽然就发现我这么多天都只是在浪费时间，我觉得世界上有一些人真的令我们恨之入骨，可是如果我们践踏时间和生命，他们就会很开心。所以我回来了，我要回来好好活着，甚至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她抬起头来看我，忽然就笑了，“莫蓝浅，这些，都是你教会我的。”
“我什么时候教过你？”
“初一那年我每次值日回家的时候都可以看见你闷着头坐在校门口打游戏机。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你是很坏很坏的孩子，我甚至还在学生处给你记了一个小过。可是当你那天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我是这么窝囊。或许，我就是应该像你一样地活着，像你一样快乐。”
苹果睡着了，她的呼吸很均匀，眼睫毛卷卷翘翘的，睡容很安详，就像一个孩子。我替她盖上被子，然后下了楼。
当我下楼的时候楼下只有尹桥一个人了，那个男生已经离开。我还没等尹桥开口就抢先说道：“她没事，就是太累，睡着了。”
尹桥忽然就拉住我的手，把我拉进他怀里。他的下巴搁在我的头顶，我能感觉到他的气息撩起了我的发丝。他说：“莫蓝浅，我担心你。”
“担心我什么？担心我伤害到许颜熙？”我嘲讽般地笑了笑，“我不会因为你喜欢她就伤害她，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莫蓝浅，你可不可以不要每句话都带刺？”他把我搂得更紧了一些，“这几天我打你电话你都不接，后来干脆就关机了，哪里都找不到你，你知道不知道我也很担心你？”
我轻轻推开他，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才发现我的帆布鞋上爬了一只七星瓢虫：“尹桥，对不起。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不是开玩笑，我们分手吧。我觉得我不够爱你，而且你喜欢许颜熙，分手对我们都好。”
“刚才那个人，你喜欢吗？”他忽然退后一步，“你喜欢刚才那个男生？”
我依旧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以为这两年我和你在一起，至少你会喜欢上我。可是你当初只是答应当我女朋友，就像是答应参加一个过家家的游戏一样。”他说。
我抬起头，看到他的眼神竟是浅浅的悲伤，如同我的名字一样，浅浅的。
我讨厌看到他这样的目光，从小到大都讨厌。
每次他在对待我或者苹果的事情上就会显得很紧张。我小时候觉得他紧张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很可爱，所以就经常假装摔倒，于是他就手忙脚乱地过来扶我，不停喊着：“你有没有事有没有流血啊？痛不痛啊？”可是后来次数多了，他就再也不会紧张我了。有一次我真的摔倒，膝盖流了好多血，我叫他，可是他却只是扭过头来，那种眼神中有浅浅的笑意。那一刻我明白，在他眼里我再也不重要了。于是我是多么多么讨厌他浅浅的眼神，也开始讨厌我的名字。
我曾经天真的想，如果我不叫莫蓝浅，那么对于尹桥来说，我会不会比苹果更重要一些？
theend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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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雨了，雨水敲打在窗台上，很响。
我的耳朵里都是雨水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这声音弄得我睡不着，我在床上翻来覆去，睡衣都被我弄出了一条一条褶皱。我轻声叹息：明天又要拿熨斗来熨烫了，真是有够麻烦。
我坐起来，想要找些吃的。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窗户外传出一声叫喊，在雨中显得十分突兀，又带着撕心裂肺。我浑身一个激灵，发现这声音是从楼顶传来的。这么晚了，谁在屋顶？在屋顶干嘛？
不会是……
我在黑暗中摸到苹果的床铺，然后用手拽了拽被子。被子里露出苹果的脸，她显然是对我突然把她叫醒很不满意，嘴里嘟囔着：“……莫蓝浅你发神经啊，祖奶奶我正在和周公约会……滚开啦……”
也对，她不会再想不开的。
那么……是谁呢？
我推开宿舍的门，穿着睡衣冲了出去。
天台的护栏很低，一个人影站在护栏上，在雨中那个人影显得有些摇摇晃晃，让人觉得只要轻轻一歪，就会从天台上跌下去。这栋楼有六层，从这里掉下去应该保不住命的。
我冒着雨冲过去，谁知道那人影忽然转过来，指着我大叫：“不许过来！谁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这场景……好眼熟！
就像是那些俗不可耐的电视剧情节一样。我猜下一刻我就会脱口而出：“不要跳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我这才发现这是个漂亮的女生，长长的头发，大大的眼睛，不过似乎因为淋雨的时间太长，所以脸色十分苍白，再加上她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袍，所以此刻看起来就像是女鬼一样。
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起来她有点精神错乱，手机都差点没拿稳。不过最后她按下了几个键，放在了耳边：“周柯谨，十分钟之后你必须出现，不然我就跳下去。如果你眼睁睁看着我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你会后悔。”
这是……什么状况？
她在威胁电话那头的人？
“喂，那位不要命的小姐！”我朝前喊着，“你要死也别死在这里啊！你死在这儿我们以后怎么睡得踏实啊！我胆很小的，以前听鬼故事又很多……”
她似乎没理会我这么多，脚步开始一点一点往前移。
危险。
我飞快上前去拉住她，她回过头来一巴掌打在了我脸上：“不要脸的混蛋，滚开！”
“你这女人有病吧，干嘛骂我！我是好心哎！”我瞪着她。狗咬吕洞宾啊，我刚才怎么没直接把她推下去？！
她忽然蹲下来，抱着脑袋开始哭，声音一声比一声揪心，弄得我都快犯心脏病了。不是吧，一会儿威胁别人，一会儿骂人，现在又蹲在这儿哭，这什么跟什么啊？我在做梦吗？
我狠狠掐了自己一下。
嗯，好像不是做梦。
忽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速度很快，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自动闪到了一边。那个人冲到女生前面，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女生顺势一下扑进他怀里：“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你舍不得我死！”
那个人转过头来看到我，我也看到他，于是我们异口同声喊道：
“是你？！”
学校医务室里明着灯。
“你感冒了。”
一杯热水从天而降，落在我手里，捧在手中暖暖的。
“我叫周柯谨。”我在医院碰到的男生坐在我旁边，他手中是一杯热咖啡，见我盯着他的咖啡看，他笑笑，“感冒的时候喝咖啡不好。你们女生身体就是太弱，一淋雨就容易感冒。”
“她是你女朋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塞进嘴里。
“……唔，可以说是。”他说。
“她为什么要跳楼啊，你们吵架了？”我把水果糖含在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有了甜甜的味道。
“没有。”他垂下头，已经擦干的头发垂下来，在他脸上打下阴影。
“喔。”我知趣地回过头来，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谁知滚烫的气息立刻在我的舌尖传遍嘴里的所有神经，于是我“霍”地跳了起来：“烫！烫烫……烫……”
叫周柯谨的男生笑出了声：“你很搞笑啊。”
“……我可以当这是赞美吗？”我坐下来。
“不可以。”他摇摇头。
“……”
“因为这本来就是赞美。”他看了看我失落的表情，然后忽然伸出手来揉了揉我的头发。
“哪有人这样赞美女孩子的。”
“有啊，我就是第一个。”他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莫蓝浅。”
“浅淡的浅？”
“嗯。”
“那不就是说你对什么都不在乎吗？”
“呵呵，或许是这样。”
“真的？”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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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那个跳楼的女孩叫林婷宣，家里有权有势，长得也漂亮，就是精神方面有时候容易出现问题。不过，即使是这样学校里还是有很多男生追她。
她跳楼的事情很快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这个林婷宣，经常闹这一出，大家都见怪不怪了。”苹果坐在床上啃着一个苹果。
“她这么出名？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我把校园杂志拿到眼前，这是一个月前的杂志，封面人物就是林婷宣，封面上的她脸上是精致的妆，穿着大方完美，和昨晚的那个形象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