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抬头注意他的眼睛,很深邃,很明亮,有一种轻快的笑意,笑容的后面,却有着隐忍的疼痛,可是他做得多么自然,用明朗的微笑把所有的疼痛都遮掩住了。
  “我叫周柯谨。”他再次重复,“一定不可以忘掉我的名字。”
  我看着他的眼睛,居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我的身体渐渐有些不稳。
  “莫蓝浅……”他走过来扶住我,“你怎么了?”
  “……我想要把它送给我心爱的人。”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周柯谨的笑脸,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抱住我,低下头对我说:我想要把它送给我心爱的人。
  为什么?怎么会?
  他却忽然拉住我的手:“你,说什么?”
  “我……是不是认识你?”我抬头看他。
  “你想起来了?”
  我又低下头,再去回忆的时候,脑袋里却没有丝毫线索了。于是我闭上眼睛:“我不知道。”
  一片寂静。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周柯谨放开我的手,后退一步:“你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记住我的名字?”
  “……”
  “不要再忘掉了。”他苦笑一下,“被忘掉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他说完这句话,我就捂着耳朵跑开了。可是耳边他的名字,却一直盘旋着,回荡着,仿佛再也不会消失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周柯谨开始没完没了地缠着我。
  每天晚自习结束就准时等在半路,亲自护送我回宿舍;每天我一到食堂他就已经帮我打好饭,而且清楚地掌握我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每天睡前给我发一条短信(我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来我的手机号),内容大概是“晚安”、“好梦”之类的;每次体育课结束他就会递过来矿泉水,而且几次强调不让我体育课喝饮料,尤其是汽水。
  面对他,我已经显得无奈了,所以只好默默地服从。
  偶尔我会问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他就会回答:“因为想要对你好啊。”
  “那你女朋友不会吃醋吗?”我指指操场那一边的林婷宣。她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这边。
  “会啊。但是我还是要对你好。”他笑笑说。
  成雨傲因为学习很忙,所以这一段我们很少联系,有的时候在学校撞见也只是微笑着打招呼然后就匆忙走掉,所以周柯谨的行为,他还并不知情。
  周柯谨周末越来越频繁地约我出去玩。他带我去吃各种各样的小吃,陪我逛各种各样的精品店,但是不管是干什么,他的口袋里总是会放好多好多的糖,水果糖、太妃糖、巧克力糖、牛奶糖、棒棒糖、软糖、泡泡糖,什么样的糖都有。
  “这些糖是干什么的?”我问他。
  “用来纪念一个爱吃糖的小白痴。”他回答的时候,显得有些失落。
  “哈哈,是小姑娘吧?小孩子都爱吃糖呢。”
  他却忽然像是换了个人,眼神忧伤地看着我:“你变了。你真的什么都忘记了。”
  我被他的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可是,我也不再是原来的我了。”他叹息。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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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睡了吗?”
  “没有呢,还有题没做完,做完就睡了。”我用肩膀和耳朵夹住手机,左手忙着翻笔记,右手忙着写题,周围是几个舍友呼呼大睡的声音,其中路婉的声音格外的响亮,很明显,她打呼噜非常专业。
  “已经十二点了啊。”成雨傲的语气有些心疼,“赶快睡吧。你妈说你最不会照顾自己,现在看来真是没错。”
  “嘿嘿,谁说我不会照顾自己的。过一会儿我可是还有夜宵吃的。”我一边做题一边嬉皮笑脸。
  “方便面吃多了会发育不良。”成雨傲一句话打击了我多年来追求方便面的决心。
  “那我就吃……”
  “火腿肠晚上吃多了半夜会拉肚子。”成雨傲果然是最了解我的人。
  “那……”
  “喝水喝多了明天早上眼睛会肿。”
  “成雨傲,合着我是什么都不能吃了吗?”
  “没有啊,我可以供你吃嘛,而且是无限期的。哈哈。”
  “你这个油嘴滑舌的家伙。”
  我始终没有告诉成雨傲关于周柯谨的事。路婉说,傻子都看得出来周柯谨是在追我,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傻不拉叽地以为他只是单纯对我好那么简单。
  而我,也渐渐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周柯谨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第二天是周末,周柯谨叫我出去玩。因为推不掉,所以干脆就答应了,结果没想到因为晚上复习太晚,趴在桌上居然睡过头了。本来和他约好是七点半,我整整睡到了九点,最后还是被路婉的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莫大人,您起得太早了。”路婉一边吃她跑了两条街才买回来的麦当劳早点,一边朝我吐舌头。
  我二话不说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拉上包就往门外冲,路婉把我拉了回来:“你看你,这么打扮,哪像是去约会的?”
  “我不是去约……”
  “跟你那男朋友吧?”路婉硬生生把我的话塞了回去,“怪不得这么着急呢。来吧,我帮你打扮打扮。你平时学习太刻苦了,都没时间约会,这估计是第一次,不能太寒酸了。”
  接着,我身上就套上了路婉的t恤,然后我的牛仔裤也被她强行换成了短裤,她又千挑万选地把她最宝贵的帆布鞋借我穿。最后,她说要把我的头发扎上去。
  “你头发总是披散着,扎上去也很好看嘛。”她把我的头发用两根皮筋扎成了丸子头,我很不习惯这样的装扮,一直别别扭扭的。这种装扮,也会很适合我吗?我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
  其实,也并没有很夸张。
  我反而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有一种熟悉感。
  “咦?你居然有耳洞?”路婉趴在我的耳朵上,就像是在研究一件稀奇的宝物,“天啊,这传出去不会有人相信的。而且你还打了这么多……莫一芊你真是怪人,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乖乖女。”
  “是以前打的,我记不得了。”我跨上包,“好了,折腾完了,我该走了。拜拜,中午不回来啦,不用等我!”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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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在街上的时候,才发现不知不觉,似乎这么久了。
  到底是什么过了这么久?
  或许是我来到这所学校这么久,或许是我离开家这么久,或许是我和成雨傲在一起这么久,也或许……
  连我自己也说不清了呢。
  我伸手去摸耳朵上的耳洞,那一个个小小的家伙,可能很快就会长好,因为它们已经变得很浅很浅了,可是,却依稀可以摸到。
  抬起头,看到周柯谨站在我面前。他仔细打量我,似乎并没有怎么惊讶我的穿着,只是用一种很深很深的目光看着我,让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当我终于感觉到不太自在,然后转身准备走:“那个……我还是换身衣服好了。”
  他却拉住我:“我一直相信,那些失去的东西,总会回来的。”
  我转头看他,他微笑着:“看来,我的坚持,是正确的。你会回来的。”
  我看着他,忽然间想起两年前的某个夜晚,我捡到一个陌生的手机,拨通一个陌生的号码,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的那个夜晚。那天晚上我神智不清,似乎发了疯。我只记得我不受控制地冲尹桥喊:“为什么不救我?为什么当时没有拉住我?!”那天我又被送进了医院,隐约中听到医生说,我的头脑因为剧烈撞击,加上受过刺激,所以在未来,很可能会……
  会怎么样呢?
  后面的,我没有听清了。
  周柯谨买给我很多的毛绒娃娃,大的小的,我的手都抱不下了。然后我们去冷饮店吃冰淇淋,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周柯谨面前是一杯雪顶芒果,橙黄的颜色,像阳光一样温暖。
  “你的冰淇淋再不吃就要化了。”周柯谨把我点的三色冰淇淋朝我眼前推了推,“你是想要等化了之后吃奶油吗?”
  我吐了吐舌头,慢吞吞却又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因为是冷饮店,所以即使空调温度很高,也觉得很凉快。夏日的街道很繁华,又因为正赶上周末,所以出来玩的人很多。上海的天气一直很好,天空很蓝,估计下午的时候就会有云彩。在我望着天空享受阳光的同时,我没有注意到周柯谨正看着我,像看着一件美好的珍品。
  “你的嘴巴上沾到奶油了。”周柯谨忽然对我说。
  我回过神来,准备用手去擦,他却递给了我一个手帕:“赶快擦擦。”
  是手帕啊……
  我用手帕轻轻把嘴巴上的奶油擦干净,洁白的手帕上是周柯谨身上带有的独特的清香,使我不禁不想起好像这熟悉的味道,我在另外一个地方闻到过。
  究竟是哪里呢?
  没等我想起来,周柯谨就笑了:“怎么,这么喜欢这条手帕?一直拿着不放,不然我送给你好了。”
  贴身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人的。我脸一红,把手帕收起来:“我洗干净,就还给你。”
  “是情侣吧?”冷饮店的老板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脸上是很和蔼的笑容,“很恩爱呢。在对街的a大读书吧。一到夏天,很多a大的小情侣都会一起过来吃冷饮。”
  我刚想要解释,周柯谨却笑着抢先说了话:“我们看起来真的很像情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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