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胡君宇闻言,双袖一摆,伸手在两袖中虚抓几把,煞有其事地到江寒无跟前,嬉笑说道:“明月光辉,清风无华,世间之宝藏辉华我胡君宇都不要了,就送给二人逍遥自在去罢。”
  说完在江寒无头顶出一洒,又在苏涟漪身上一洒,然后凝视片刻,点头称好,仿佛这一把‘两袖清风’真让二人脱胎换骨一般。
  江寒无拱手拜谢,笑道:“如此礼物正合我夫妻二人所愿。”
  苏涟漪却忍不住笑意,娇嗔说道:“真个胡闹。”
  三人相视而笑,方才沉重一时的房间又恢复了喜庆的氛围。人生如朝露,行乐须及时。如此良宵之夜,又是故人重逢,如何能让那等不愉快之事羁绊?
  正在三人笑谈风月往事,论及红颜知己时,江寒无的鼻子突然猛然翕合几下,又移动桌上酒壶,凝眉叹道:“真个是自古酒香不如女儿醇。”
  苏涟漪虽然知道江寒无不是在说自己,但听他如此称赞女儿家的芳香袭人,想起他往日看见自己出浴后呆怔憨厚的模样,不觉心突突直跳,腮晕潮红,羞娥凝绿。
  只是苏涟漪听到这话露出女儿家娇羞不胜实属自然,却不知为何,胡君宇被江寒无迫近一嗅时显得局促不安,连连后退。
  江寒无哈哈一笑,又望向桌上酒壶,意味深长地拍掌赞道:“好香好香。”
  胡君宇脸上的红热,在泪烛之下不甚明显,于是连忙咳嗽几声,扯开话题说道:“你们二人藏在此处,真个让我好寻。我来京师几日,多番探寻却毫无你二人消息。于是我想到了秦丞相,就暗中监视他一举一动。可是他除了上朝,并不见有任何异动,我不耐焦躁起来。直到今日听说蒋府大宴,又一路暗中跟随秦丞相车马到此,才算找到你二人。”
  胡君宇突然拧眉,疑惑地看着江寒无又道:“不过奇怪的是,好像是有人故意要引我进来的。”
  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今夜蒋家高官贵族甚多,守卫很是森严,我一时进不得来。正在焦躁之际,突然冒出一个人影,行踪诡秘,我就跟随其后,左转右转地竟然进了蒋家内院,却不料一个转角丢了人。”
  说到这里胡君宇停下,咳嗽两声说道:“那时正好在一片花丛中失了方向,不觉沾了许多花气。咳咳,就在这时,我又瞧见秦丞相被一群人拥护着赶往宴席方向去了。他身边的护卫各个身手了得,我自然不去讨没趣,于是反方向朝这边寻来,竟就让我寻到了此处。嘿嘿,我一来就见你二人花前月下、把手缠绵,还在犹豫之际,你二人却要进房,我自是不好打扰,就要退去。”说到此处又尴尬地咳嗽两声。
  江寒无皱着眉头问道:“然后你就乐得清闲,到我们房上沐风赏月?”
  胡君宇讪笑答道:“嘿嘿,我一路从洛阳赶来,正好觉得累了,就想在上面暂且休息一下。绝无他意,千万不要乱想。”说着又咳嗽几声,好不尴尬。
  江寒无疑惑地‘唔’了一声,却让胡君宇更显不自在。还是苏涟漪轻笑声解难,打破了尴尬。
  苏涟漪笑道:“寒无,胡君宇到京这几天怕是也没好睡过,就别为难他了。”这话说得不尴不尬,却正合胡君宇意。
  江寒无嗤笑一声,不再追问。
  此时红烛逐渐化作一滩红泪,三人谈笑间不觉已快月到中天。
  胡君宇见时辰不早,怕是耽误了二人良宵,于是要告辞离去。
  苏涟漪心下不由地紧张起来,一时娇红了两颊,媚眼间更添艳丽。听到胡君宇要离去,劝道:“你在京师无个去处,椒然居又只有我们二人,你不如也住进来好有个照应。”
  胡君宇取笑答道:“正所谓‘红烛暖帐春`宵短’,今夜是灭烛解罗衣,床登抱绮丛之时,胡某人如何不知趣,留在此处耽扰了二位。”说罢不再多言,长笑而去。
  一时天地之间再不见人影而空闻其声,却不料他如此一番话羞红了房内二人。
  二人目送胡君宇离去后,江寒无掩门回房。此时偌大的庭院如此安静,在逐渐昏暗的红烛下显得格外祥和。
  江寒无从桌上取过两杯清酒,坐到床沿,一杯放在苏涟漪手中,一杯自己拿着。
  此时再看苏涟漪,她被江寒无握着的手是阵阵火热,心内突突猛跳,不由得桃腮嫣红,连嫩白的颈脖处也是羞得赤霞。
  苏涟漪这一副粉腻酥融娇欲滴的模样,看得江寒无心神俱醉,动情说道:“涟漪,喝过这杯合卺酒,你我就算是夫妻了。此生我江寒无能娶你为妻,实是福分匪浅。”苏涟漪娇羞不胜,轻轻一声‘嗯’,已然耗尽了她的全部力气。
  红烛愈显昏暗,不知何时就要燃烧殆尽。江寒无一手握着苏涟漪柔荑,一手执杯,缓缓交叉相错,举杯就唇。
  两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
  合卺杯深,缱绻情浓。
  正当二人一喝而尽,房内摇摇欲灭的红烛照明也似识得人间感情,识趣地烧尽殆灭。
  正是:
  暖帐掩丹虹,情表同结心。三年相思苦离别,一朝终成情眷属。
  第五章 满眼春风
  更新时间:2011-12-13 11:42:12 字数:2317
  第五章满眼春风
  “寒无,胡君宇几天不见人,你说他会去哪里了?”苏涟漪倚在凉亭石壁上,看着夕阳照在院落中泛出一片金黄,煞是好看。
  江寒无正在院中浇灌花草,闻言回头看苏涟漪一眼,微微一笑,问道:“你还担心他会出事?”
  “胡君宇是个爽直之人,京城却是隐晦之地,如今又正是多事之秋,他一个人在外面我真担心。”
  江寒无洒下一瓢水后放下瓜瓢,微微伸腰骨活动一下筋骨答道:“他要不强出头,以他的身手还不至于让我们担心。而且,”说着意味深长一笑,继续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是一个人?”
  苏涟漪不解询问缘由。
  江寒无答道:“上次他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察出有些异样,只是一时没留心。后来我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脂粉气味,我才明白,从他出现到离开,那股爽朗的罡风正气,不是似曾相识吗?”
  “你是说他在京师有红颜知己?”苏涟漪记起那晚江寒无的一句“自古酒香不如女儿醇”,这才明白是什么意思。虽然自己行动不便,没能觉察出胡君宇神色间的异样,但是江寒无如此说就必然如此是了。
  江寒无笑道:“以他的性格,向来遵守礼纪,决然不会进出坊间勾栏。而且当日他那般尴尬,我想一定不简单。”
  “胡君宇要真是能寻得伴侣,我们也好放心。这几年来,他待我那般,我却……其实我心内一直愧对他,虽然朝夕相处,却只能更添我和他的伤感。不过和他相识多年,却不曾听他提及哪家姑娘,怎么突然就多了个红颜知己?”
  江寒无拍尽身上尘土,缓缓朝亭内走来,然后倚石而坐,把苏涟漪半拥入怀中,轻刮她鼻尖笑道:“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比我多,怎么就不知道?”
  苏涟漪被他弄得搔痒,鼻子翕合间,闻到江寒无身上的汗水味道,于是皱着眉头娇嗔说道:“才弄一点花草就出一身汗水,怪黏糊的。你是不喜我和他朝夕相处吗?那可要怪你,谁让你把我托付给他?”说到‘托付’二字,更是气哼哼得娇俏可爱。
  江寒无闻言讪笑不语,又觉察出身上的味道,稍移动身子,让苏涟漪躺着舒服。
  “你可知道那人是谁?”
  江寒无以颔支着苏涟漪秀发,答道:“你相公有什么不知?你且把你这三年的事情说给我听,我就告诉你是谁。”
  苏涟漪嗔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还要我告诉你?我不说。”说完嗤嗤娇笑。
  江寒无自知误言,也是讪笑一番,然后才说道:“三年里胡君宇没少来我勿扰居,可每次都是独行,你不知道的事情自然多了。”
  “可是我知道他的这位红粉知己一定不是那时候认识的。”苏涟漪眼睛一眨,得意非常。
  江寒无疑惑地“唔”了一声,没有说话。
  苏涟漪解释道:“以他为人,用情之专,又岂是见异思迁之辈。既然他选择守护在我身边,自然就不会……”说着停住,秀眉一拧,神色间泛出了愧疚之意。
  江寒无知她是在愧疚胡君宇待她如此真情,自己却不能回报他什么。于是轻轻抚平她眉间的褶皱,温柔地拥抱着她,说道:“不要难过,如今他找到了值得他付出的人,难道不是好事吗?”
  苏涟漪解去眉间的忧郁,沉默许久,突然说道:“寒无,现在的生活可是我一直期待的。”停顿许久又说道:“虽然现在很平静,可是,可是我心里总是有种不详的预感,我很害怕,越是这样安详,我就越觉得不安,似乎、似乎是这就是夕阳落下前最后的美好。”此时夕阳已然落下,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变暗,她心中的担心变得更加浓郁。
  “涟漪,不要多想,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今天夕阳落下,不就是为了明天的朝霞升起吗?我们还会有无数个明天,不要担心。”江寒无虽然如此说,但是自己又何尝这样想?他心中忧虑的,不正是涟漪担心的吗?
  “寒无,留在蒋府我始终觉得不踏实。就如每时每刻有人在提醒着,我们还不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我们还有未完成的事情,因为……因为你爹……”
  之后的话,江寒无再也听不到。因为如此美好的时刻,一提起这个人,他只觉有如被冷水当头一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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