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江寒无看见紧闭的书房内灯影中有一人负手来回走动，正是焦急万分。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江寒无心中百感陈杂，脚下不由一滞，竟然迈不出脚步。
突然一只厚大结实的手搭在了肩膀上，江寒无回头一看，正对上胡君宇坚定的眼神，于是点头无言，终于迈出了步伐。
两人来到房前正要敲门，门内传出一把苍老的声音说道：“进来吧。”
江寒无推门入内，只见阑珊的灯火映照下，地上竟然躺了六具衣冠整齐的尸体。再看动走不定的身影，江寒心里无不由得猛然一跳。数日前相见还算精壮的老人，如今却是曲躬着背，一脸沧桑无尽语言。
秦丞相终于等到了他们，这才停下脚步。
只听胡君宇问道：“都死了？”
秦丞相点头。
胡君宇又问：“怎么死的？”
秦丞相神色犹豫答道：“好像都是上吊而亡。”
江寒无目光闪过疑虑，却见胡君宇已经弯身下视，探查尸身。只见他把六具尸体一一翻看，之后起身望着江寒无点头说道：“真的是上吊。”
竟然都是上吊而死？
秦丞相说道：“今夜家丁巡视，发现府外灯火似乎有异，出门一看，就见前门悬挂着三个人，待放下查看，已经气绝身亡了。然后再去后门巡视，也发现了三具尸体。”
说着停顿许久，一一指着尸体说道：“这是知枢密院事张隆，观文殿大学士朱玉章，兵部尚书晏荃，御史中丞姜曲浑，保和殿大学士卢太笙，太子太傅陆辰。”
江寒无、胡君宇二人闻言大惊。地上躺着的，一品官员一人，二品官员四人，三品官员一人，哪个不是权力巨大的官吏要员？
虽然秦丞相暂时把消息封锁，但是明日朝堂之上，突然少了如此六人，谁人能不知觉？
一夜之间死去六个高官，而原因尚且未明，消息一旦散布出去，足以震惊朝野。
“他们都做过什么？”江寒无冷冷问道。
秦丞相闻言浑身一颤。哪怕他久历官场，已然做到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泰然，此刻仍然是不自觉地哆嗦了。
胡君宇此时见到秦丞相，丝毫看不出他平日在朝堂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威风气魄，如今有的，只是一个沧桑老人的悲凉。
江寒无继续问道：“他们都参与了那件事？”
秦丞相沉默许久，终于在摇曳昏暗的烛火中点头。
哪个高官要员平生没有做过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他们以为不会出岔子的事情，竟然要了他们性命。如果他们早知会有今日，当年就不会陷害江照流，落得如今收场。
“他们都是你的人？”此时江寒无身上有了一股冰寒之气、阴霾之风，语气间也是让人冰冷彻骨。
秦丞相摇头答道：“他们都是我的政敌。每一个都与我作对多年，一直伺机拉我下台。”
江寒无诡异一笑，问道：“那就是太子党的人？”
秦丞相目光中带着苍凉，看了江寒无一眼，颔首无言。
朝廷党派之争从来就未曾断绝。朝廷自当年江照流离开之后，秦丞相步步高升，已然自成一派，而与之对立的，就是当今太子。
当今皇后无子，太子是从别的妃嫔处过继而来。而太子的身生母亲不是别人，正是当年江照流从胡疆逼迫而来的惠贵妃。
一切的恩恩怨怨，似乎从来就没有脱离当年这几个人之间。
冥冥之中，天上已然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秦丞相是江照流的岳父，惠贵妃是被江照流逼迫而来的，而太子，就是当年一切恩怨的产物，一个权力与复仇之间的牺牲品。
“哈哈哈！”江寒无突然一阵大笑，笑得那样癫狂，那样悲凉。
“这样不是很好吗？太子党的人处处针对于您，此时正好消消他们的锐气！”
秦丞相知道江寒无心中知晓一切，也该明白党派之争中对方突然死去带来的话柄。这次太子党的人不但离奇死去，更是死在自家门前。如果事情一旦宣扬出去，就是他秦丞相官威如何强盛，也敌不过流言蜚语的力量。
自古朝堂之上都是口舌之争，但笔杆子们的战斗，比之冷兵器的厮杀，却更是祸害无穷。
江寒无冷冷笑道：“这是一份天大的礼物。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垂钓者真是好手段。”
“寒儿？”见到江寒无此时的神态，老迈的秦丞相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的另一个人。
“江兄！”胡君宇也是担心的看着他。胡君宇感觉得到，江寒无身上的戾气已经让房间内的烛火暗淡。
“秦丞相，这件事你且打算如何？”
秦丞相闻言心中大悲。看着眼前世间唯一的亲人，自己的亲外孙，竟然喊自己‘丞相’，如何能不悲凉。
可叹他在官场威风多年，到了晚年，不过也像一个平常老头，希望有个温馨的家，有个送终之人。可是，一切早在十三年前就全毁了。是他自己毁了自己的幸福。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他虽然伤心却不曾后悔。直到今夜，面对这个最后的亲人，他才深深切切地感受了后悔。
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权力再大，又如何抵得过这个“孤单”二字？
只见江寒无冰冷着面孔，目光如炬地逼视着秦丞相。
第十五章 古玉故事
更新时间：2011-12-13 11:45:44 字数：2107
第十五章古玉故事
房中气氛诡异。
秦丞相幽幽叹息，摇头之后还是摇头。
他就如一个无依无靠的老人家，在风雨之中漂泊哀叹。
江寒无冷笑一声，说道：“不知如何是好，那就制造一场瘟疫，把这六家人灭绝了。”言语之间，那股强盛的戾气，几乎让人窒息。
其余二人闻言大惊。
以秦丞相的力量，如何不能把黑的变成白？只要造出假事实，说六家人集体爆发了一场瘟疫，期间再牺牲一些无辜百姓，然后以防止传播为由，烧杀殆尽，此间事情自然就可不为人知。
如此，既封锁了消息，又挫败了太子党，于己是何等有利。只是京师不必寻常地，万一泄漏了风声，反噬地效果更是倍增。
这样残害性命，究竟把人当成了什么？
胡君宇隐隐在江寒无身上感受到了入魔似魇的死亡气息，一手紧握手中佩剑，一手搭在江寒无肩上，一字一顿问道：“江寒无，你说什么？”
江寒无肩头一沉，轻易反弹开胡君宇的手，冷冷应道：“胡君宇，如果你还想和梦觉姑娘长相厮守，那就带着她离开京城吧。这是非之地，不是你们可以停留的！”
胡君宇怒喝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寒无应道：“做你想做的。事到如今，我还能置身事外吗？可是你不同，只要愿意，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此后一旦陷入，就是生死难料了。”
胡君宇冷笑道：“我胡君宇顶天立地，还贪生怕死不成？你当我是胡君宇什么人了？”
“那梦觉怎么办？”
胡君宇闻言沉默许久，摇头说道：“涟漪如何，梦觉就是如何。”
江寒无浑身一颤。
涟漪如何，梦觉就是如何？
“哈哈！”江寒无忽然大笑，目光如炬地看着胡君宇，说道：“好！好！好！”一连三叹，已经是千言万语。
“丞相你且把这六人尸体送回各自府上。如果我料定不错，他们临死前在府上定然已有安排。你暗中把这六人做成在各自府上自杀的情形，事情自然不会追究到你身上。”
秦丞相眉头深锁，问道：“如何说？”
江寒无应道：“他们既然是自愿到丞相府前自杀，以他们这等身份，还不会为家人留个后路？他们既然做了身后安排，我们也只能听之任之，如今且把人安置为好。余下事情，也只有先找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自然是所有事情的祸首，却也是最初的受害者，江照流！
江寒无料定，秦丞相能力虽然极大，但是以江照流之能，也不是轻易能被发现的。如果找不到这个幕后凶手，一切永远不会终结。而事情无休止地继续下去，只会有更多的人受害。如果猜测不误，他这次直指京师，真正的目标，应该是那个昏庸的误国之人。如果不是那人贪图一时美色，藐视天下苍生，又如何有今日局面。
这个，应该就是仇恨之根源吧！
秦丞相闻言大悟，叹息道：“可惜至今仍未有他踪迹。”
江寒无说道：“他一旦动手就不会停止。今夜既然已经杀人，明夜也会出手，只是不知他的目标是谁。”
秦丞相叹息不语。想他一生纵横官场，勾心斗角，权谋极深，就连他也不知道江照流究竟要如何。
出了丞相府，胡君宇告别江寒无。
“你要去哪里？”江寒无担心问道。想起那个人每次都是必有所图，心中就为胡君宇担心。
胡君宇爽朗笑道：“既然之后生死难料，自然要把心中在意之事做了。我胡君宇顶天立地，绝不能有负于任何人。我这就去跟梦觉说个清楚，不管她接受不接受我，我此生是非卿不娶。只是有些话一直搁在心头，难受得很，说出来，才能无牵无挂，淡视生死。”
说出来，才能无牵无挂，淡视生死！
江寒无微笑点头。看着胡君宇背负长剑而去，那个粗犷豪迈的君子已然深深地烙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