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多年的辛苦,于是有了回报。身在草泽,胸怀家国,见到百姓安居乐业,于愿足矣。
  “二人战绩彪炳,朝廷大加赏赐,皆是封官加爵,子孙数代受益,煊赫无比。可是城下将军见到朝堂的肮脏,却是不屑一顾,振袖而去,回到关外草原驰马快意。当城上将军目送他离开之时,自己又何尝不愿回到以前的逍遥快活?只是他们同样看到了朝堂的肮脏,城上将军却比城下将军多了一分忧虑,所以他决定留下。率千军万马救得的不过是眼皮下的黎民,而真正要拯救受苦的苍生还须立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后来,城上将军以他的才华胆识,真的保得了天下太平,协助国君开创了一时盛世。”
  “只是城上将军至死不敢面对城下将军。直到他临死之时,也不曾再见城下将军。弥留之际他吩咐子孙后代,城下将军永远是他们的兄弟友人,两家人世代友好,不得相残,如有违誓,断子绝孙。而他们之间的信物,就是那一对古玉雕就的鹰形玉佩。城上将军的子孙一直遵守着祖训,代代与城下将军后人友好往来。多少年后,胡人又聚成势力,冒犯中原。城下将军的后人也遵循祖训,身在草泽,胸怀家国,于是出世保家卫国,一时又成了将军世家,代代镇守关外苦寒之地,永不移志。”
  江寒无终于把故事讲完,只觉一身轻松。
  他与苏涟漪十指紧扣,之间夹着的,就是那块古质仆仆的鹰形玉佩。
  第十七章 清泪孤眠
  更新时间:2011-12-13 11:46:14 字数:2521
  第十七章清泪孤眠
  江寒无终于把故事讲完,只觉一身轻松。
  他与苏涟漪十指紧扣,之间夹着的,就是那块古质仆仆的鹰形玉佩。
  苏涟漪轻叹一气,说道:“城下将军就是你江家祖上,至于城上将军,就是秦丞相家祖上?”
  江寒无点头说道:“我江姓长居塞外,惯习武艺,世代不怠。可是秦姓久居京中,已然忘记祖上练武强身健体的初衷,习文弃武多年,早就不通武学,所以世代都是文臣。”
  苏涟漪又道:“两百多年过去,两枚玉佩终于再次重逢,江家和秦家也结为了秦晋之好,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两家两百年来还是首次结合。当年我爹世袭官爵,是个少年将军,因要到朝中领旨接任,才进到了京师。当时外公还只是太常少卿,知道江姓人来到了京师,略尽地主之宜,请我爹进了秦府。因为塞外孤寂,我爹又是天性孤僻,不爱搭理别人。此时他袭得了爵位,已然是大官,下人奴仆又因为害怕他也都不敢接近他。于是在京中日子,我爹很是苦闷,每日每夜就是拿起陪伴他而来的胡埙吹奏。或是激昂万里,沙场点兵的壮烈边关曲,或是闺怨思妇,情意绵绵的哀婉悲切调。”
  苏涟漪闻言笑问:“你娘被你爹的曲音吸引,爱上了你爹?”
  江寒无微笑点头。
  “我娘告诉我这段往事的时候,还羞赧不胜。她说自己琴棋书画样样皆精,却不曾听过边关这种或激昂热血或哀怨孤寂的曲调。如今一听,大是好奇。于是她偷偷躲在一旁听,听到酣处,不小心动作太大,惊扰了我爹。我爹当时武艺小成,一听到声响就出手,当时正好抓住我娘肩头,才发现是个女子,惊觉要放手。我娘却被我爹抓的疼痛,转身一个趔趄两人就撞到一起。我娘说我爹当时目光呆滞,愣在那里,眼睁睁地就看着二人撞到一起,然后摔在地上。就这样,我娘扑在我爹身上,两人在地上还维持着一阵尴尬。”
  苏涟漪打趣道:“所以你娘就这样喜欢上你爹?”
  江寒无点头答道:“我娘说,那次之后,她都不敢见我爹了。见了就是面红耳赤,一阵痴迷。可是不见的时候心里就如小鹿乱撞,整日不得安宁。如此偷偷去见,却不知我爹耳力了得,全然知悉,又不点破。两人这样过了一个月,到我爹要返回边疆,两人都生出了依依惜别之情。临别之时,我爹想见我娘,急地找不到人,却不知我娘藏着哭泣。但是寻寻觅觅间,两人还是见上了,之后互诉情愫,不久更是结为夫妻。”
  苏涟漪听着一阵向往。她感受得到少年的寒无在父母的爱护下是何等的幸福,可是她自己却没见过亲生爹娘,更不知他们的往事,想着不禁悲戚起来。
  江寒无知她心事,坚定说道:“今后就由我替你父母照顾你。”
  苏涟漪闻言流下感动的泪水。又细细体味他爹娘的情事,不觉想起了他们的相遇相知。三年前,她也是被江寒无箫声吸引,才结成了今日的良缘。不知哪日,才会有个小寒无呢?
  想到这里,一阵羞赧,粉腮红润。
  江寒无看她腮晕潮红,羞娥凝绿,更添花颜月貌,一时竟看的痴迷,不由得在她脸颊上轻轻一点。
  如此温香软玉在怀,全然忘却了今后的危机。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昨夜的凶杀事件终于被此间的情意缱绻缠绵淡视了去。
  正在二人酣睡之时,苏涟漪被身旁的一阵翻动弄醒了。
  她惺忪着睁开眼睛,只见江寒无状若疯狂,一双手在空中混乱爪抓,似是拼杀厮打之状。
  “寒无?”见状她心中大惊,睡意全无。
  江寒无没有应答。此时他虽然不断动作,但却是紧闭双眼,似还在睡梦之中。
  这看似梦魇,苏涟漪却晓得不是,因为江寒无身上的戾气传来的彻骨冰寒,让她清醒的意识到,这就是江照流所说的陷入了幻象之境。
  平日有意识时尚且能控制思绪,不让自己陷入幻想。但是一旦进入酣睡,就会失去知觉,幻象由此渐生。
  这多日的同眠共枕,苏涟漪已不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可是睡醒之后又见到他毫不知觉,遂不忍心相告。
  只是,她隐隐觉得,他这次的幻象似乎更严重了。
  果然,只看他双手大开大合,似乎又制造了多少杀戮,然后一阵狂笑。笑声之中,夹杂着的,竟然是一声声无情冷傲的“杀”字!
  浓烈的杀气与房间内的温馨多不相衬,唯有那个沉浸幻象的人不知觉。
  “杀!”江寒无嘶声痛喊:“与其众叛亲离,不如离亲叛众!”
  与其众叛亲离,不如离亲叛众?
  苏涟漪身体虽不能动弹,但是心头的颤抖却是剧烈的。他这样下去,会陷入……陷入魔道吗?
  魔,这个让人不知如何的物事,永远潜伏在内心深处,一旦爆发,将是惨不忍睹。
  “啊!”突然听江寒无一声长啸,是多么的凄惨,多么的无助。
  “寒无!”苏涟漪此时最是痛恨自己身体,在这时竟然不能为他做些什么。
  “杀!”
  “啊!”江寒无悲切一声胜似一声,听着让人如坠魔魇。
  “寒无!”苏涟漪此时能做的只有亲情的呼喊,希望能在幻象中叫醒他。
  一个厮杀,一个呼唤,两人犹如陷入了绝境,此间的时间像是一个世纪般的漫长。
  是夜。
  晓月亭中。
  江寒无抚箫长吟,半夜未绝。自他醒后一直觉得身心疲惫,似乎再也支撑不起这具身体了。
  吹毕一曲,低首望向苏涟漪。此时苏涟漪出神地看着天边的月亮,残缺不全、悲悲切切的悬挂在苍穹。
  从苏涟漪眼中,他可以看出一种担忧,一种悲凉。可是,他却不去点破。
  因为两人对视,都是相笑无言,他不愿意打破这样宁静的温馨。
  那一抹浅淡的笑容,就是他们之间最温馨、最幸福的见证。
  看着苏涟漪一阵,心头百感陈杂。
  此时一段熟悉的曲调在脑子里回旋,不由得提起碧箫,悠悠吹凑出来。
  箫音一起,苏涟漪已然知悉。含情凝睇,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随着箫音声起声落,跌宕起伏,却始终如沐春风,正如当年江寒无刻于墙上志事:
  偷闲山野,松外吟魂,谈笑红尘,逍遥天下,聊醉平生。
  日宿苍野,夜眠天风,浪逐芳尘,此间快意,人醉春风。
  此间快意,人醉春风!好一个“眠天风”。
  苏涟漪知道,此时他吹起这曲,内心深处的向往不言而喻。只是红尘束缚,使得他二人始终离不开这是非糜烂之地。
  还在江寒无吹箫舒心之际,一人临风而落于屋檐,悲切仰天一啸,高声唱道:“山荒了多少情缘,水埋了几处恩仇?含恨饮清风……”
  江寒无不由眉头一皱,好好的一曲逍遥快意,被他一声凄楚哀婉坏了兴致,于是音律一改,吹起痴情哀怨的调子。
  胡君宇一听曲调改变,更是心中悲凉,又倚歌唱和:“红尘倦,世情冷,堪与谁人说?终相逢,不相拥,岁月老苍山……”
  江寒无见他太悲伤,箫音改得轻缓一些,只听他继续唱到:“……一江相思水,两眼愁肠泪……”
  箫音被他过于悲戚的声音覆盖,江寒无漠然停下,摇头问道:“胡兄,你既要哭苍山,又要泣江河,如何这般悲戚?”
  第十八章 无可奈何
  更新时间:2011-12-13 11:46:33 字数:2151
  第十八章无可奈何
  箫音被他过于悲戚的声音覆盖,江寒无漠然停下,摇头问道:“胡兄,你既要哭苍山,又要泣江河,如何这般悲戚?”
  胡君宇飘身下来,二人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只听他沉吟应道:“空杯对月饮风狂,千金买一醉,换得无限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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