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133,打算

  (蒲公英中文网)白哲有点忧虑。蒲公英中文网
  放了学的女儿不回家,打了电话要跟多年前害她拉肚子的臭小子去约会。
  放了电话,闲着没事可干的白哲转头对老婆说道:“我可记着呢,咱家小混球当年可是信誓旦旦的要嫁给那个臭小子。”边说边往正在上网查资料的唐叶紫身边粘糊,危言耸听的挤眉弄眼:“老婆,老婆,我跟你说,我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你说,小混球不是跟那个姓郑的小子私奔了?”
  要说唐叶紫唐女士也绝对是个不可小瞧的女人,打小听着白哲的疯言疯语长大,最后还毫不在乎的干脆嫁了这个成日里喜欢抽风的家伙,这会儿听了自家丈夫的“担忧”,半个眼神都没瞥给装作一副愁眉苦脸表情的白哲,只是轻轻柔柔的回了一句:“你想太多了。”
  白哲所谓的疑虑不过是没事拿着女儿闲开心,顺便想“勾搭”亲爱的老婆罢了,但是之后接到白晓棠打来报告马上要回家的电话的两位老师看看时间觉得有些太晚了,便催着儿子(女婿)顶着“刺骨”的秋风,出门迎接家里的宝贝疙瘩。
  白晓棠对白哲的问题跟没听见一样,把糖炒栗子的纸包往怀里一搂,一把扯住郑曦的手,兴冲冲的向着爸爸便扑了过去:“爸爸,爸爸,你看,你看,这就是郑曦!郑曦!”
  这语气既兴奋又骄傲,配上她那扬得半天高的下巴,闪亮发光的眼睛,完全不加掩饰的笑容,不像是向家人介绍自己的朋友,倒带着一股暴发户向别人显摆自己压箱底的心爱古董的劲头。
  这背后的潜台词分明就是:怎么样?好?羡慕?嫉妒?那还等什么,赶紧把你肚子里所有华丽美好的形容词都掏出来,狠狠的夸!
  幸好,她总算还知道回头再为郑曦正式的介绍一下:“哥哥,这是我爸爸,白哲。”
  郑曦微微躬身问好:“白叔叔,您好,今晚是我考虑不周,让棠棠回来得太迟,使您担心了。”
  白哲早就远远的看着他们两人走了过来,却没有出声招呼,而是静静的打量着走在女儿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此时闻言,朝他笑着点点头,态度随意亲切的拍拍郑曦的肩膀:“小郑是,行了,别客气,我还不知道我们家的这个小吃货,肚子跟无底洞似的。走,咱们家里去。”
  郑曦在白家没呆太久,一来,时间晚了,他不好久坐,耽误人家的休息。二来,白晓棠也还有大堆的功课要完成,他如果不走,她总要分心。
  不过,这大约只有半个小时左右的拜访气氛颇为融洽,双方都对彼此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看到当年传闻凶多吉少的少年好好的活了下来,白家人是感到欣慰的,一方面是为这个年轻人的无恙而高兴。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当年他的意外消失,让白晓棠至今也难以释怀,如今他能回来,自家孩子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让白家人感到颇为有趣的是无论从年龄、经历、性格、谈吐、处事……哪个方面来看,郑曦都不像是个能跟自家那个贪吃,好色外带不靠谱的小丫头成为朋友的人。
  可是从他的言行举止、看向白晓棠的目光,以及如此郑重的登门拜访,这个十分沉敛冷静的青年对待他们这段略显怪异的友谊显然是相当的看重。
  郑曦走后,白晓棠也回房间去做功课了,白哲才颇为可惜的摇了摇头,感叹着评价道:“可惜这小子长得一副聪明相,挺大个个子,背着小糖球的书包跟个二傻子似的。蒲公英中文网别看瞅着挺明白事,估计也是个缺心眼儿,要不那么大个人,怎么能跟我们家那个小傻瓜玩到一块去。”
  白哲的话说得嘲弄,但是看得出,他对这个年轻人却是相当欣赏的。
  白家人听得都乐了起来,别说,当他们第一眼看到郑曦那么个清俊儒雅的青年背着白晓棠那个粉红色的大书包时,确实都觉得有几分不伦不类的好笑。
  可也正是他对白晓棠这份毫不在意自己形象的体贴和照顾,让白家人几乎立刻就对他产生了好感的同时,也稍稍的放下心来。
  正像郑曦之前所猜想的那样,他们在接到白晓棠打来的电话时,多少还是对他和白晓棠的这种看起来不太搭调的友情有一些顾虑和疑问的。
  白家人留给郑曦的印象也是相当的深刻,对他来说,这是一次十分舒服而难忘的拜访。
  斯文严谨的白老师,豪爽热情的唐老师,精明又带着几分不羁的白哲,柔美温雅的唐叶紫,再加上一个可爱迷糊的白晓棠,组成了一个温暖热闹的五口之家。
  坐在他们中间,听着两位老师或睿智或幽默的谈话,看着小丫头被她嘴里的那个打小就不给她饱饭吃,成天苛扣她糖果的坏爸爸逗得又是瞪眼又是扁嘴,最后拉着妈妈告状撒娇的模样,心里一片宁和。
  虽是第一次上门拜访,白家人的这种自然而然的幸福温馨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之感,等到他察觉到的时候,身体已经放松的靠在柔软朴素的布艺沙发里,连脚趾也格外闲适的舒展在绒布拖鞋之中。
  告辞出来时,他不由自主的下意识回首望了一眼自白家窗口透出的那抹温暖晕黄的灯光,才放开脚步离去。
  转天的放学铃声刚刚响了一声,白晓棠便立即拖着早就收拾妥当的书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创记录的速度一马当先的冲出了教室,看得班里的体育委员一阵的无语,转头对苏岳感叹:“我说,我没看错,刚才那个跑得比兔子还快的是白晓棠?她今儿这又是奔着什么吃的去了?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这位同学还是相当了解某个吃货的,只不过,今天让白晓棠飞奔的原因不是美食,而是美人——郑曦昨天就与她约好了,今天来接她放学。
  郑曦将苗添的车停在昨天相遇的地方,手里习惯性的拿着一本书,一边看一边等待,刚看了没两页,便远远的听到白晓棠气喘吁吁的嚷嚷着:“哥哥,哥哥~”,活似被人追杀般的朝他跑过来。
  他推开车门,自然的接过她手里沉重的书包,向她身后追来的几位朋友点点头,提出顺路送他们回家。
  几位朋友自然不会那么没有眼力见儿,韩浅他们几个昨天没见到郑曦的,会追过来也就是好奇,想看看传说中的神仙哥哥而已,说了几句话便也都各自结伴离开,只有今天被临时炒了鱿鱼的汪静言默不作声的推着自行车,一个人独自回家。
  郑曦也没有勉强,这是他留在这个城市的最后一晚,留给他和白晓棠相处的时间不多,他也不想浪费。
  白晓棠自小大概就是最好哄的孩子,给点好吃好喝的东西就够她乐呵上一整天。
  深知她的脾气的郑曦第一件事自然是带她去吃饭。
  他们去的是一家私房菜馆,苗添的一位熟人在这里有股份,他打电话过来让人给留了一个包房。蒲公英中文网
  菜馆的规模不大,环境却相当的好,包房的后门还通着一个极小的院落,院里一株半红的老枫伴着一方小小的池塘,月光之下,很有几分画意。
  菜的味道不错,甜点尤其做得有心思,白晓棠吃得心满意足,然后静静靠在椅背上,双手捧着肚子,笑眯眯的合着眼,回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舒了一口气,张开眼,又开口说起话来。
  接下来,郑曦又要了一壶茶,两人开了包房的后门,将椅子拖到门口,捧着热气腾腾的茶水对着铺满月光的小院,闲闲的说起话来。
  “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回b市。”郑曦转过头来,对上白晓棠听了他的话立刻垮下来皱成一团的脸,象是知道她接下来要问什么一样:“寒假也有工作,不能回来。”
  “那,那……新年和春节呢?”白晓棠立刻追问。
  这两年的新年和春节他都在替人值班,除了没有与其他人共度佳节的打算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那几天的加班费格外丰厚。
  当初他最后一次手术刚刚结束,还没来得及过完恢复期,那两方面立刻停了每个月的汇款。
  想来他们这些年大概一直就在盼着这么一天,麻烦当然是越早甩掉越好。
  如此一来,当年卖画的款项虽然还有剩余,可他也不能坐吃山空,还要为将来的创业作好打算,因此他的学费和生活费就都要靠他自己想办法解决。
  对于这些金钱上的考虑,他没有掩饰,直接了当的将自己的打算讲给白晓棠听。
  小丫头现在也长大了,既然这段友谊要更长久的继续下去,自然也要将自己的一些情况慢慢的说给她知道。
  白晓棠对他的生活很感兴趣,大到他所学的专业课程的涵盖范围,实习工作的日常内容,小到某位个性古怪的老教授的胡子长底有多长,他的宿舍冬天暖气是否暖和,他的自行车是什么颜色之类的问题,都兴趣盎然的深入研究,刨根问底。
  他刚回答完一个问题,她的另一个问题立刻又来了,有时说着说着就偏离了最初的问题,跑题跑得都想不起来自己之前到底想说些什么。不过,反正是闲聊,谁又在乎这些呢?
  有些他本来并不在意,甚至从未留心的小事,让她这么兴致勃勃的一追问,倒也觉出几分别样的趣味来。
  一路的谈下来,郑曦自己也感到有些诧异,他都不知道自己居然也有这么能讲,话这么多的时候。
  可是这些话并不是刻意的,经过深思熟虑讲出来的,却像是顺着山涧蜿蜒而下的溪流,虽然七弯八拐,却是自然而然,源源不断,说者舒心畅然,听着专注喜悦。
  白晓棠听得确实开心,听到兴起处,一双腿向上蜷缩着,踩在椅子边的横梁上,手拄在膝上,托着尖尖的下巴,充满了好奇的眼张得大大的,圆圆的,生生快占了小半张脸,一眨不眨的盯着郑曦,抿着唇,安静用心的听着,脸上的表情随着他话里的内容而不断的转变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嘟嘴,一时眉开眼笑,甚至还忍不住的拍拍手,一时又满脸怅然,末了还摇头晃脑的长叹一声。
  白晓棠尤其喜欢听郑曦的声音,无论是少年时期的清润,还是成年后低沉醇厚的嗓音,她都喜欢得不得了。
  听着这样的声音就像在深秋的夜晚吃下了一颗颗酒心巧力克,丝滑香醇,回味幽长,甜得心里都暖哄哄的,听多了会醉。
  最后,郑曦开始跟白晓棠谈起自己毕业后的创业打算:“我毕业以后还是想回这里来,开一家中医诊所,就叫福民堂。”
  “福民堂?”白晓棠偏偏头,将圆溜溜的眼睛张得更大,跟着他轻声重复着。
  “嗯。”郑曦的脸上浮现起几分怀念和向往,慢慢的说道:“这是我叔爷爷当年诊所的名字。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开在原来叔爷爷当年的住所附近,其实,那边的许多老人家还是记得这个名字的。”
  “真好,真好!”白晓棠高兴得有点不知道怎么表达好,只是一径傻笑着,一会儿用双手抱住他的胳膊不住的摇着,一会儿又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孩子气的来回蹭着。
  她先前虽然没问,却一直在心里偷偷害怕着,怕他像许多人一样,毕业后就顺势留在b市发展,不再回到s城来。
  她知道,除了他的叔爷爷之外,这个城市里好像再也没有让郑曦在意的亲人了。
  可是他的叔爷爷早就去世了,就连那座盛载着无数回忆的老屋,也在他生病的时候被人卖掉了。
  整个晚上,这个问题一直在她的嘴边徘徊着,却不敢问出来,生怕一张嘴,她的猜想就成了现实。
  那样的话,他们虽然现在见面了,却只能转眼又分离两地。即使她可以找机会去看望他,却也不能再如过去那样方便和亲近了。
  在这个交通便利的年代里,距离似乎不是什么问题,可实际上,距离有时比什么都成问题。
  好一会儿,白晓棠才从突如其来的喜悦里回过神来,开始向郑曦追问他的具体计划。
  郑曦的解说一开始并不详尽,有些涉及到专业领域的知识怕她听不懂,觉得无聊,所以便打算提一提,一带而过。
  白晓棠却并不满足,虽然很多她确实是听不太懂,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听得津津有味,还一个劲的追问:“然后呢,然后呢……”
  接着再提上一些听起来古古怪怪,有点可笑又有点可爱的问题,他便耐心细致的给她讲解着,随着这样的讲解清理着自己的思路,竟也有了一些新的想法和计划。
  郑曦的计划说完了,白晓棠也开始讲自己的,讲她高考准备报考的科系,讲她梦想中的小店,她未来集饭桶色鬼于一体的美丽**的理想生活,以及她为此而准备做出的各种努力和计划。
  郑曦渐渐收起眼中柔和的笑意,转而换上有些玩味,略带惊讶的目光打量着身边正认认真真的陈述讲解着的小女生。
  尽管看上去依然贪吃、好色、没心没肺、迷迷乎乎,但是,小家伙确实是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主张和追求。
  她述说中的理想和愿望,以及对未来的各种条理分明的计划和打算,可以看出她的用心和执着,也可以看出这些计划和打算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白晓棠说着说着,还从书包里翻出一本精致漂亮的小笔记本来,分享秘密似的打开来,一一指给他看。
  郑曦看过去,眼里的惊奇又浓了几分,只见这个小本子里写得都是她的开店计划,还特意分门别类的贴着标签,便于查找,细细的写着各种方案,菜谱,计划,甚至还包括各色食材的成本,进货的渠道的调查、分析与比较,有些计划在他听起来也感到非常的巧妙新颖。
  当他这么夸奖她时,白晓棠倒是不在意的笑了:“唉呀,我都想了好长时间了,就连计划书都写了很多,不只拿给爷爷姥爷他们看,还去问过韩爷爷的意见,修改了都不知道多少次了。不过,我倒是不着急,慢慢的做呗。”说着,她有点没好气的撇撇嘴,可语气里却又充满了信服的自嘲着:“我爸爸说我虽然有点缺心眼,不过只要有理想,早晚能实现。所以,我呀,为了早点实现,就只能笨鸟先飞了。”
  这样充满自信,侃侃而谈的白晓棠,看起来相当的陌生,那发着光的脸庞不再是一团单纯的孩子气,而是有了属于少女的那种青春飞扬的坚定和执着,已经开始隐隐的透出一股动人的光华和美丽。
  蓦然,郑曦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个叫汪静言的少年以及他对自己的那抹若有似无的淡淡敌意,唇边不禁露出几丝饶有兴味,又蕴含着些许感慨的笑意: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啊……
  白晓棠收起自己的宝贝笔记本,微微弯着的眼因为兴奋而显得十分水亮明澈,双手轻轻的在胸前合着,一脸憧憬的提议:“哥哥,等我毕业了,攒足了钱就把店开在你诊所的隔壁,专卖好吃的茶和点心。等你看病累了,或是有时间了,就可以到我的店来吃点心,休息,好不好?”
  “好。”他笑应:“那你明年要加油,我在b市等着你考过来。”
  白晓棠选择的目标是b师大的烹饪与营养教育专业,而b师大当然也就在b市。
  “嗯!”白晓棠想像了一下不远的将来,就可以去b市跟郑曦像过去那样经常见面,心里的喜悦和期待又立刻涨满了几分,用力的重重点头,伸出自己的小指,喜滋滋的说:“哥哥,我们再来拉钩。”
  时隔八年,在清幽如水的月光之下,一大一小的两根手指再次又认认真真的钩到了一起,在地上印下浅浅的墨影。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谁变谁是大胖狗!”末了,白晓棠特意又重重的加上一句,秋后算帐的朝他颇为不满的皱皱鼻子尖:“哥哥,你最坏了,当初还偷偷的笑我胖!我可记着呢!!”
  郑曦轻声笑了出来,习惯性的伸出手,想去捏捏小丫头涨鼓鼓的,秋苹果一样红润可爱的脸颊,可是手伸到了一半,忽然想起白晓棠如今的年纪自己已不好再像过去那样随意揉捏逗弄了,可不知怎么的,偏偏又想对她作出些亲昵宠爱的举动来,似乎不这样做心里的那份柔软温暖就找不到出口一样。迟疑了一下,到底没有将手收回来,而是略微抬高,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顶,低声应着:“好,这回谁说话不算谁就变大胖狗。”
  第二天一早,当白晓棠坐在教室里做着似乎永远都做不完的试卷时,郑曦和苗添已经坐上了飞往b市的飞机。
  “啊,说实在的,我还是挺喜欢这里的,说起来,还是小时候呆的地方最有感情了。”苗添把自己摊在座位里,懒洋洋的摆出一副随时准备睡过去的模样感叹着。
  郑曦望着机窗外随着机身的升高,越来越小的s城,没有说话。
  这次回来,本来是怀着向一段少年时光默默作别的准备,没想到走时却更多了一份牵挂,有一个大眼睛的,会甜甜的喊他“哥哥”的小姑娘在这里想念着他,而这座城市也因着这份诚挚热烈的想念,再度有了一种近似于家的味道,一份他以为自叔爷爷去世后就不再会拥有的味道。蒲公英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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