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痴情
夏季本就是雷雨多发的时节，以前，千夜曾因这雷雨受过一段时间的苦，不过，那只是暂时的，肉体上的疼痛。这一次，却觉得整颗心都被人抓在手里，狠狠地攥紧，直到破碎，灵魂盘旋着游荡，悲切地低鸣。
雨水顺着银白的长发滑下，千夜透过血红的眼眸怔怔地静静地看着，那只曾经优雅矫健的黑豹全身湿透，一瘸一拐地走进熟悉的雪竹轩，身上好几处长长的伤口在出血，流下一路的血迹，晃悠着爬上二楼走进熟悉的房间，在中央多出的一张冰床前停下，小心翼翼地试了几次，最终将嘴里衔着的蓝色果子推进安静躺在那的美丽女子口中，那双曾经蛊惑人心的金色眸子似乎失去光彩很久了，此时，做完一切，再也支撑不住，挣扎了几次终是合上了。倒下的伤痕累累的身体落入一个柔软的怀抱，鲜血给白色的衣裙染上大片的红色。
千夜轻柔地抱起昏倒的黑豹，放在旁边的床上，转身冷冷看着那个自己曾经的肉身，因为强大的冰之结界，尸体居然没有腐坏，仍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伸出握着拳的手至于死尸胸口上方的位置，随着手的张开，尸体的胸口绽开一个大洞，没有血液流出来，只有被冰封的早已坏死的器官，和许多根本不可能被消化的奇花异果、灵丹圣药。
摊开手掌朝上，瞬间一个盛满清水的冰碗已形成，掏出所有的花果和丹药放入碗中清洗，那些丹药居然遇水不化，挑拣出一些药效不太强烈的碾碎，混在自己的血里给黑豹灌下去，刚才还在血流不止的伤口瞬间愈合。千夜无声无息地躺到床的里侧，将睡得很沉的黑豹揽进怀里，银白的长发散在豹子黑色的皮毛上，泛着幽幽的金属光泽，绯红的眸子专注地看着此刻像猫一样温顺地睡着的黑豹，白皙的手探出，指尖轻触着闭合的那双金瞳，抚弄着毛绒绒的眼睑。
千夜见到凌风的那一刻，无法思考，无法克制地变身了，安静地去为他疗伤，安静地看他睡觉，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没发出一声响动，没有任何表情，那双妖异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的波动，没有复杂的深邃，只是透明如耀眼的红宝石，单纯地注视着被自己拥进怀里的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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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风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只觉得一股暖流渗入全身，舒服地蜷缩在一处柔软中，恍惚地睁开眼却被久违的阳光刺痛。凌风一个激灵跳起来，强忍着酸涩的感觉重又睁开眼睛，但万万想不到，重见光明时的第一眼看到的，是胸口被掏了一个大洞的千夜，刚才的一丝欣喜与慌乱皆被彻底的绝望所吞没。为什么，当初几乎用尽全力设下的结界会被人打破，为什么，多年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为什么，连最后的希望都没了。凌风只觉得自己也随着那冰床上的人一起死去，当初固执地要为她寻遍良方，而如今，一切皆是枉然，那么，自己不会丢下她一个人，一定要去陪她，已经让她等得够久了。
千夜一夜没睡，目不转睛地看着凌风，将刚才那双金瞳中转换的各种感情皆收入眼底，此时，见他似乎不再那么激动，伸出手臂将他僵硬的身体重新揽回来。
沉浸在悲痛中的凌风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冰床上的人身上，居然始终没发现自己身后还有一人，突然被一股力量向后拉，大惊，随即马上恢复冷静，身后偷袭之人定是伤害千夜之人，积攒全身所有力量，转身奋力一击。
千夜轻握住那对利爪，似乎没使力就制住了凌风那全力一击。淡定的红眸对上愤怒的金眸。虽然眼睛和头发的颜色似妖非人，但透过那双绯红的眸子，凌风看到了似曾相识的明澈。千夜任他打量，一言不发。
“雪……”似是从灵魂深处呼唤，轻轻浅浅，却刻骨铭心。
红眸里终有了一丝暖意，一丝笑意。
“阿风”一声低唤拉回凌风的神志，再次回头看了看一旁冰床上的人，强忍下心底的纷乱，“雪的样子……”
“讨厌吗？”
“不。”
“阿风还是老样子惜字如金啊。为什么会认为是我变了样子，而不是假冒呢？”
“我不会认错。”
“乖。”千夜弯起眼睛，抚着黑豹的头，见凌风皱着脸却不躲开的样子愈加开心，将一脸不情愿的豹子按倒在床上，柔声安慰“再睡一会儿，你累了。”不知是药力的作用，或是刚才的一番折腾使还未恢复的身体更加虚弱，亦或是由于千夜那温柔的声音，凌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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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交替，凌风这一睡就睡过去两日，醒过来时却是黄昏时分。室内的结界已除，原本的冰床及自己守护了多年的那个人都不见了。恍惚着想起之前的事，立刻慌乱地寻找那归来的人儿，刚跳下床就听到一声喝止“别乱动，回去躺好。”沉默地望着突然现身的人出神，虽然很肯定她的身份，但是，原来那个单纯善良的人气质大变，如今全身散发着令人折服的霸气，“雪”凌风只能靠呼唤压下心中的不安。
千夜轻松地将地上怔愣的豹子抱回床上，说话间带着一分歉意“抱歉，吓到你了。乖，先把药吃了。”
凌风盯着眼前那碗散着莲香的红色液体，不肯张嘴。
“再不喝它就失效了，我还要再弄一碗，你也不想看我一直放血吧。”千夜用无所谓的口气说着威胁的话。
果然，黑豹听了之后不再犹豫地喝光了碗里的药，还来不及说话就觉身体里的力量不仅是恢复了，还在不断膨胀，最后居然不受控制地变回了人形，稳定下来后赶忙拉过被子，低着头，被长发遮住的脸上有一丝可疑的红晕。
千夜只是沉默地坐到床边，拉出凌风的右臂，“会痛么？”
被意外的问题弄糊涂了，凌风看向自己的手臂，发现在右手小臂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墨色莲花的印记“不疼。”
“是吗，那就好。”千夜说完就低下头亲吻那朵墨莲。
凌风吓得想抽回手臂却发觉滴滴温热的水珠湿润了那朵墨莲，砸在自己心上。
她一点都没变，仍然是那个温柔的，善良的千夜。
凌风心疼地抬起她的头，擦着她的泪水，这还是第一次见她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