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她悠悠地说：“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可以问谁。”
林煜轩深深地看着她，眼里尽是怜悯。
这个看似开朗的女孩子，其实心里背负了太多本不属于她的负担。
“晓诺，我之所以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就是想要你知道，你并不是见不得光的，而是他们做得太过分了。”
第九十六章
容晓诺苦笑。
“晓诺，那我告诉你吧。你的母亲其实算是容家的养女，当然，没有正式的收养。听说是容爷爷一个老战友的遗孤，为了救容爷爷，父亲牺牲了，母亲也在动乱中下落不明，于是容爷爷把你母亲带了回来，当作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着。她和姑父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这样的情形，容晓诺是知道的。
从容纪泽小姨父辱骂母亲的字眼中，她能猜得到母亲必然是和父亲一起长大的，和曾家两姐妹也不是陌生人。
她于是点点头。
“只是你的母亲比姑父小了几岁，所以容爷爷想等她大一点的时候再做考虑。结果没等你母亲到法定婚龄，姑父就被曾家看上了。那个时候容爷爷已经落难了，但尽管这样，容家人还是不同意这样的婚事，因为容家人很喜欢你母亲，数十年朝夕相处，感情本来就很深。再说，人家的父母也是为了救容爷爷才牺牲的，算起来，也是容家欠了你母亲的。”
“听我父亲说，容爷爷实际上是个蛮淡薄的人，落难以后对名利场上的事看得更是淡然，得知曾家人中意姑父后，居然说了一句齐大非偶的话，想来也不愿意让姑父受委屈。曾家于是双管齐下，一方面对狱中的容爷爷施加了压力，另一方面也对你母亲晓之以理。你母亲那个时候很单纯，以为容爷爷罪名加重仅仅是因为姑父不同意这样的婚事，而姑父不同意婚事又是因为自己，于是你母亲就一个人不声不响地离开了。”
容晓诺听得直觉得心酸，她从来不知道母亲的过去居然是这样。不过她也没敢表现得太难过，因为她怕她激动了林煜轩不肯再继续说下去。
“你母亲走了，容家人遍寻不着的时候，你母亲托人捎来一封信，意思是不想因为自己害了容家人。如果姑父一天不结婚，她就一天不回来。容家人也没有办法，容爷爷又身陷囹圄，姑父只好答应了。如果容家人知道有这个孩子存在，断然不会让姑父去受这种委屈，你母亲也不会牺牲自己的幸福一个人在外面孤苦地飘泊。”
原来容纪泽居然有这样身世，那么自己呢，既然母亲已经离开了，何故又回到了容家。
她想问，又觉得难以启齿。不管父亲和母亲过去的感情如何，但那时的父亲终究有了家庭，自己的存在不管怎么说都不算合理。
于是她试探着说：“既然爸爸已经结婚了，那么我妈妈又是什么时候回到容家的？”
林煜轩摇摇头：“你妈妈从来就没有回到过容家。那时候她走得匆忙，连书也没有读完，一个人在外面很是飘泊。但因为这一切是曾家安排的，所以她的下落曾家其实是知道的，只不过曾家人也没有善待她，只是想控制住她不想让姑父找到她而已。一直过了好几年，姑父有一次去北方公干，才意外地遇到在一家招待所当服务员的她，受尽欺负又受尽屈辱。姑父这才知道原来你母亲在外面过得这么辛酸，而且这样的辛酸都是曾家人造成的。同时又是多年未见，一时激情如火便有了你。姑父正准备把你母亲带回来时，但你母亲死活不愿意，说不能一错再错，然后你母亲突然又失踪了，后来就再也找不到。再后来，姑父找到了你，而你母亲已经过世了。”
容晓诺的眼泪哗哗哗地直往下掉。
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原来母亲并不是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而是被别人毁了一生幸福的可怜人。
想爱不能爱，半世颠涪流离、辛苦度日。
这样的身世虽然缓解了她内心长久以来对容纪泽的负罪感，但心头依然沉重，不仅沉重，更觉得心酸，为母亲那短暂而苦命的一生。
她抹了把眼泪，讪讪地说：“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林煜轩递过纸巾：“可能你不知道，在曾家人中，我父亲和姑父是最谈得来的，也是我姑姑感情最好的。”
容晓诺点点头。尽管如此，这些事说到底都是曾家的不光彩事，林煜轩虽然姓林，可骨子里却流着曾家的血，他怎么会将曾家这些秘密告诉她。何况，她并不是一个对曾家有着善意的人。
她看着林煜轩，缓缓地说：“说到底，你也是曾家人，为何会把这些秘密告诉我，不怕我去报复曾家吗？”
林煜轩苦笑：“就算我是曾家人，可我也是一个不忍见到心爱女人伤心难过的心软男人而已。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姑父知道了容纪泽的身世，断然不会再给他当保护伞。那再彻底打倒他，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到那时，晓诺，你再没有理由拒绝我了。”
容晓诺脸一红，不得不别开眼去，岔开话题地说：“他的身世居然是这样，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你不信？”
容晓诺摇摇头，她不知道是不相信还是因为什么其它。
今天她所听到的一切，带来的冲击远比给她的惊喜多。
这些年，她似乎已经接受了这样的思维定势，容纪泽恨她，折磨她，她带着负罪感一直忍受着，忍受不了她就想逃。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的世界发生颠倒了，她从不欠他，反而还有理由去恨他。
这个认知她倒从没有想过，也没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可她真的要彻底去打倒他吗，她也从来没想过。
如果不是程宸，她几乎从未想过去对付他，最多，不过搞些恶作剧惹惹他生气罢了。
林煜轩倒没读懂她的此刻的心情，只是单纯地以为她不信，于是说：“如果你相信我说的，那么你找个机会去做个基因比对，就知道他究竟是不是姑父的孩子，是不是你的哥哥。”
第九十七章
林煜轩这番话倒是点醒了容晓诺。
不过她信与不信，最首要的还是弄清楚事实的真相。
过去的很多事，她不可能去向当事人求证，但基因比对这种事，她还是可以办到的。
她点点头，轻声说：“对不起，我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先走可以吗？”
这倒不是推辞的客套话，今天她所得知一切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她需要一个人静静，一个人去消化。
她没有心情再挤出笑容礼貌地陪林煜轩吃完这顿饭，再想着要怎么委婉地拒绝他的求婚，于是在这个时刻，她只能选择装着没看见那束香槟玫瑰，先行离开。
林煜轩点点头，他从来都是个体贴的人，不会让她为难，所以他只是说：“那我送你吧。”
容晓诺勉强地笑笑：“谢谢你，我想一个人走走。”
林煜轩叹了口气，神色间有些失望，但并没有坚持，也只是笑笑说：“那你注意安全，回去记得吃晚饭，别饿坏了胃。”
容晓诺笑着谢过。
看着容晓诺离开的背影，最后一抹笑意也从林煜轩脸上消失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束包装精致的玫瑰，然后一片一片地扯下玫瑰的花瓣。
他的求婚自然是失败了，只是这样的结果原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他的另一目的已经达到了，容晓诺嫁给她也只是日后的时间问题而已。
容晓诺一个人慢慢地在路边走着，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浑浑噩噩地走到轻轨站、稀里糊涂地跟着人群上了列车，又跟着人群下了车，才悄然发现仍是她无数次回家的那一站。
她在站台上徘徊了许久，仍是想不清楚要不要再回去一趟。
直至轻轨站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她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才叹了口气，慢悠悠地刷卡出了站。
她和容纪泽住得那栋大厦，离轻轨并不远，步行不到十分钟就到了。
她站在楼下，仰头看着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想来他应该是在家的，她说不清是沉重还是松了口气。
这个时候，她如果见不到容纪泽，自然也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只是，她没有太多的心理准备来见他。
她又在楼下踌躇了很久，来回巡逻的保安和她打了两次招呼，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
她摇摇头。
冬日里的晚风吹得她手脚冰凉，她才不得不叹了口气进了电梯大堂。
容纪泽一个人斜靠在客厅沙发里，手上拿着文件，却合着眼，似乎在休息，似乎是累了。
自从容晓诺离开，这个家益发地冷清，总是安静得让人特别容易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