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他说话的语气很平静,神情也很平静。
  其实他本就是个很冷静的人,无论对人对事,只不过她是个例外。
  他们之间似乎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平静的时刻,很多年来,一直是他暴跳如雷,她小心翼翼,到后来换成他小心翼翼,她却无比暴躁。
  这样的平静的交流,似乎从来都没有。
  打算?她摇摇头,她还真的没有想过。
  之前她只想,等程宸醒了,她就结束休假,再回中诚。同时再努力进修,以后能帮范家一点是一点。其它的她还没想那么多。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林煜轩已成功地收购了中诚,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林煜轩就是伤害程宸的幕后凶手,她还有什么理由回中诚呢。
  况且父亲刚刚过世,她觉得整个人都被掏空了,更没有心情去想其它。
  以后?以后再说吧。
  她的心乱如麻都准确无误地写在了脸上,容纪泽也了然地点点头:“如果暂时没什么其它打算,就在北京多呆几天吧。也去父亲的宅子里住几天,印象中,你似乎还没在那儿住过。”
  容晓诺点点头,在这件事上,他们兄妹想到一起去了。
  她本就打算在北京多呆些日子,这些日子他们一直都住在酒店,她也想去父亲的宅子去看看,更想在那儿住一晚。
  准确地说,父亲在北京的宅子,她从未走进去过。
  以她的不甚清楚的身世,她也明白,走进那间宅子无疑是让父亲授人以话柄。
  所以这些年,她很少来北京,即使偶尔来了北京,也从未踏进过那间宅子。
  如今,她真的很想进去感受一下。
  容纪泽说:“那我让人陪你去酒店把行李收拾一下,晚上就过去住吧。”
  容晓诺低声说过谢谢。
  说话间,明宇敲门进来,说郑秘书过来了。
  容纪泽只是点点头。
  容晓诺识趣地起身说:“你有事要谈,那我就先出去了。”
  容纪泽嗯了一声又说:“晚上我让父亲的厨师多做几个菜,一起在家吃个晚饭吧。”
  容晓诺挤出一点笑容,点点了头,推开门出去,迎面就遇到了郑秘书,她乖巧地叫过郑叔叔,郑秘书也微笑着和她打过招呼进了偏厅。
  容纪泽依旧坐在沙发上没有动,只是做了手势示意他坐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郑叔叔。”
  “哪里的话,我都是我应该做的份内事。”
  容纪泽淡淡地笑笑说:“可是还有事要辛苦你,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你千万不用和我见外,有事尽管吩咐。”
  “家父的过世并不是一个意外。”
  郑秘书当即瞪大了眼睛:“不是意外?你是说。。。。。。”
  “天呐,这怎么可能。”
  容纪泽细细地看着郑秘书脸上的表情,但他脸上除了惊愕还是惊愕。
  郑秘书急切地问:“不是意外,那是什么?查出来原因了吗?”
  容纪泽点点头:“原因找到了。是有人蓄意对父亲有所不利,所以我今天才找你过来。”
  第一百二十章
  郑秘书狐疑地看着容纪泽,等着他的下文。
  容纪泽也在盯着他的眼睛,很仔细地捕捉着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
  “检查结果出来,显示的是药物使用不当。有人故意把两种治疗心脏病的药混在一起让父亲服下,而这种药在一起会产生化学反应,加重心脏的负荷,所以才有了这样的意外。医生我都调查过,这些药物反应是最基本的医疗常识,他们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唯一的可能就是蓄意。”
  “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
  容纪泽摇摇头:“不管是谁,也不会傻到自己来承认的。何况这个调查面也实在太广,十几个医护人员,加上家里十几个工作人员,恐怕不好找出凶手。”
  容纪泽一边说着,一边瞥了郑秘书一眼。
  郑秘书叹了口气说:“这么说来,是挺棘手的。”
  “不过这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虽然宅子里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但真正接触过药物的人并不多。我们只要找到药瓶,然后拿出去比对药瓶上的指纹,那就极大地缩小了调查范围,毕竟接触到药瓶的人并不多。”
  郑秘书深思了一会,点点头说:“也是个办法。那药瓶现在找到了吗?”
  容纪泽摇摇头:“所以我才请你过来。你跟父亲时间这么长,应该很熟悉他的习惯,你帮我想想,这类东西一般会放在哪里。”
  “这个一般都放在他左手边抽屉里,方便随手拿。”
  “找过的,没有。”
  “那这个瓶子会在哪里呢?”郑秘书皱了皱眉
  “郑叔叔,你再帮我想想,还有可能在哪里。”正说着,容纪泽的电话响了,他接起脸色就变了,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站起身来对郑秘书说:“我有点急事要处理一下,这件事就拜托你了。切记,要保密。”
  容纪泽匆匆出门,郑秘书一个人坐在沙发里变了脸色。
  容晓诺站在父亲的宅子里,只觉得百感交集。
  北方这个城市,她在这儿度过长达十年的童年时期,只是这儿,她还是第一次踏入。
  广亮大门、雕砌考究的影壁、十字形砖甬路铺向各间房,十字形雨路的中心位置,放了一只大大鱼缸,还有些小金鱼在畅快地游着。
  院子里除了路外,其它的地面多是土地,而不是水泥,在这雨后的季节泥土的芬芳清晰可闻。对她这个久居在城市钢筋混凝土中的人来说,甚是清新。
  按父亲这间宅子的考究程度,这应该是种有草的,可惜北方的初春,小草还没发芽,只能看到光秃秃的土地。正厢房前种了两株石榴,虽然这个季节树林已经凋谢,可她依然能认得出来。院子似乎还种了很多花,还残留着一丛一丛的枯枝,可以想像夏天时这里是怎样一派美丽的景象。台阶边还整整齐齐地摆着一盆盆的盆栽,造型各异。
  她在院子里看了会,走上台阶,看那间间相连的厢房,她一间间地走着,这儿摸摸,那儿摸摸,想像着父亲曾在这儿伫足后,想像着父亲曾在那休息过,想着眼泪就不自觉地掉了下来。
  暮色渐渐来临,屋里的陈设也渐渐昏暗得让人看不清。
  她没有开灯,仍有些怔忡地站在屋里,直到家里阿姨叫她去吃饭,她才缓缓地走到花厅。
  花厅里有着大大的博古架,摆着一些青花瓷器。
  容晓诺对古玩无甚研究,但也看得出都是些精致的玩意。
  花厅里的桌椅似乎是紫檀木的,雕细刻着缠枝繁花。
  菜已经上了,容纪泽已经坐在桌边等着她。
  她缓缓落坐。
  看到桌上是水晶肴肉、清炖蟹粉狮子头,草菇蒸鸡,还有一盘居然是烤鸭,还摆了一些面点小吃,容晓诺认得是核桃酪和春卷。
  这些都是容晓诺幼年时吃过的家常菜,倒也不感新鲜。
  她看了只是在想,父亲平素也爱吃这些吗。
  一个年轻人端着一个托盘上来,放下两个汤盅。
  容纪泽和气地和他打着招呼:“小谭师傅,辛苦了。”年轻人腼腆地笑笑,放下汤盅说:“那对不住,我先回去了。”
  容纪泽点点头说:“有劳了。”
  待年轻人出得门去,容纪泽对容晓诺说:“尝尝这谭家的清汤燕窝吧,特意请谭家师傅过来做的,父亲生前最爱这个。”
  容晓诺打开汤盅,看到燕窝炖得略带米黄色,燕窝上还撒了几根极细的火腿丝,她尝了一口,燕窝软滑不碎,鲜香无比,的确和她平常吃的味道很是不同。
  她又尝了尝其它几道菜,很熟悉却又说不出的一种风味。
  在南方那个城市,她经常寻觅美食,有时也藉着点怀旧的心情去吃北京菜,但仅仅是这几道普通菜,味道差别就很大。
  虽然看起来普通,的的确确做得很正宗。
  “这也是谭家师傅做的吗?”容晓诺有些好奇地问。
  容纪泽点点头。
  难怪。谭家私房菜在北京很有名气,即是在那个南方城市,饕餮食客们也有所耳闻。
  “父亲特别中意谭家菜,记得我小时候,父亲有空总会带着我去吃饭。”容纪泽说着说着居然有些出神,似乎是回到了童年,牵着父亲的手兴高采烈地去吃饭。
  容晓诺也听得很出神,她似乎能看到那样的画面,不觉莞尔。
  她和父亲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太多可供回忆的画面。
  以前的容纪泽也不会向她提起父亲,因此,这样的回忆对她而言甚是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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