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道歉
班里变得安静。
半晌，三儿终于开口了，他语速极快并且含糊不清的说“对不起。”
虽然语速极快且含糊不清，但是苗小诗还是听得真真切切。她愣住了，在之前那几分钟里，她设想了三儿会说的无数句话，独独不包括这句。
她微张着嘴，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三儿，三儿有些脸红，别过脸去朝她低吼，“看什么看，没见过啊你？”
她呆愣了半天才开口说“谢谢。”
三儿冲她摆摆手，“龙姐说了，我要是再这样对你她就当从没认识过我。”说罢还“哼”了一声以表不满。但苗小诗是知道的，依三儿的性格，他若是真的决定这样针对自己，就算龙颜不理他也无法改变，他这么说只是给自己找台阶下。
但她还是感激的回头去看龙颜，可惜龙颜的注意力不知何时又集中在了连连看上。
这一节课苗小诗在前十分钟经历了惊喜，后三十五分钟却瞌睡不已。终于熬到了下课，她习惯性的抬头去看冯添在不在门口却意外的看见了李光耀，捣了捣还在玩连连看的龙颜，她揉着眼睛抬起头，苗小诗给她指了指门口，不待龙颜反应李光耀就连连摆手，朝着她喊“我找你呢苗小诗。”
她心里有些奇怪，但还是走了过去。对于李光耀，她始终是有强烈的好感，四年前的事她怎么会忘记。
李光耀脸上挂着微笑，等她走到面前时他摸了摸她的脑袋，“一直没来得及说，你胖的时候很可爱，瘦下来的时候很漂亮。”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漂亮，并且是这样引人注目的人以这样直接而毫不做作的口吻说出的话。她的脸“唰”的红透了，语无伦次地说“是、是吗……”
“当然，对自己要有信心。到现在为止，那年龙颜维护你的事，我第一次见你时你怯生生的样子都历历在目。”他脸上的笑容让跟他说话的人如沐春风。
她只顾着脸红，低着头，抬也抬不起来。
他接着说“那是龙颜第一次那么维护一个人，也是唯一一次。我之前听说她维护一个胖女孩还觉得惊奇，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因为你真的很特别啊，你让人觉得舒服，让人觉得所有欺负你的人都十恶不赦。”
她忽然问“你觉得龙颜她……拿我当朋友吗？有时候我觉得我是她身边唯一一个女孩，她不排斥我，所以理所应当是她的朋友。但是有时候我又想，如果她真拿我当朋友，为什么细想起来我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她对我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
听她问出这句话，李光耀脸上的笑意更深。她被李光耀引导着。
“你认为龙颜是什么样的人？”他的笑意更深。
“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内热。”几乎想也不想苗小诗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这不就是了，她这样的人不会把心事写在脸上，也不会给别人说。不是她不拿你当朋友，她是怕说了你会担心，既然她那次会站在你面前，这就说明她认可你。”李光耀的口吻颇为坚定，黑框眼镜下的双眸光芒闪烁。
苗小诗脸上的表情变得丰富多彩，李光耀又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说，“回去吧，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目送着苗小诗回座位的背影，李光耀嘴角噙起的笑意有些奇怪，四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背后，靠在他背后的墙上小声问“为什么喜欢她？”
听到这句话，李光耀不知想到了些什么，目光有些游离，再度凝聚在一起时，他笑着说“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与此同时，这节课间没有来找苗小诗的冯添和同座位的女孩就昨天发生的事讨论的热火朝天。
安静的一班，课间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班里，而在班里的那些人有些趴在桌子上利用课间补觉，有些则拿着草稿纸奋笔疾书。
冯添和女孩压低生硬窃窃私语，在冯添叙述的过程中，几次忍不住提高声调甚至拍桌子，女孩一直抿嘴笑着叫他不要吵到别人。听完冯添眉飞色舞的叙述后，女孩轻轻的拉开窗帘，他们把目光投向窗外，冬天的世界银装素裹，太阳照射在雪堆上刺的眼睛生疼。
女孩给冯添指了指窗外，柔声问“你看外面那成堆的白色是什么？”
冯添简单而不耐烦地回答“雪。”
女孩摇摇头，目光中蕴含着很深的意味，她脸上的笑容仿佛控天下于鼓掌之间。“不是，是水。”
“你说这个做什么？”冯添的不耐烦已经充斥在他的语气中了。
“坚固的墙壁裂开了一条缝，你说，水能不能渗透进去？”女孩毫不在意冯添的不耐烦，笑容不变，口气虽然柔和却有着说不出的阴冷。
冯添有点明白了，耐下性子等着她继续说。
“水渗进墙壁后，墙壁不在坚固，那么坍塌是必然的吧。”女孩说到这里就住口了，高深莫测的看着冯添笑。
冯添恍然大悟，朝女孩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但很快表情又变得有些忧愁，“那你说我怎么说才比较好？”
“她既然已经对龙颜心存芥蒂了，那你可以稍微说直接一些，她就算嘴上介意你说龙颜，心里也不见得不认可你。人都是人云亦云的，时间久了就由不得她信不信。”
冯添果然是行动派，当天中午，他和往常一样去苗小诗家给她做饭吃，他们踏在厚度盖过脚面的雪地上，头上也顶着苍茫大雪。他含情脉脉的对苗小诗说“小诗，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即使过了这么久，苗小诗也不适应这样直白的话，她脸蛋红扑扑的，不知道是被冻得还是因为这句话而害羞。她撒娇的瞥了冯添一眼，“没我的时候你不照样活得好好的。”
冯添抓过她的手，摘下那双立着兔子耳朵的手套，紧紧地将那只小手攥进手心然后小心翼翼的塞进口袋里。低声说“行尸走肉也算好吗？”
因为手被他捞了过去，苗小诗只得贴他近一些，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极有默契的动了动，十指交叉，没有任何缝隙，攥在一起。
她不说话，凝视着冯添的侧脸，用眼神询问。
冯添和她攥在一起的手紧了紧，微微偏过头，轻声说“我妈对我期望很大，我总想着不能让她失望，于是拼命努力，想要让她满意。但是越优秀她的要求越高，我没办法让她满足，但是在此之前我一直以让她满足作为我唯一的目标。直到遇见你，看见你的那一刻我就发现原来人生可以更有意义些。”
不知不觉两人都站住了脚步，深情的凝视着对方。冯添轻轻地拥住苗小诗，在她耳际低语“不要离开我。”
苗小诗回抱住他，在他怀里拱了拱，小声说“你能保证一直这样对我好吗？”
“我能，不管你需不需要。”
“你能冲着我、让着我、惯着我、依着我，即使我错了你也会向我道歉吗？”
“我能，就算你要离开我。”
“那万一有朝一日我想离开你，你能赖在我身边，就算我骂你你也不管，打你你也不顾，赶你你也不走吗？”
“我能，哪怕你铁了心离开。”
“那么，你能保证不骗我吗？”
有一秒钟的停顿，冯添的回答声音微微小了些，“如果是善意的谎言呢？”
苗小诗眨巴着眼睛，“是不是善意的要我说了算哦。”然后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了一口，挽着他说“好冷啊，咱们走快一些嘛。”
冯添应和着，跟着她加快了步伐，沉默了没多久，他忽然说“你和龙颜他们，怎么样了？”
“和好了。”苗小诗看上去很开心。
冯添一听这话，眉头紧紧地皱在一起，声调一下提高了个八度，“这就和好了？他们那样对你，你居然这么轻易就跟他们和好了？”
苗小诗一听有些委屈，细小的声音从胸腔中发出，“我们是朋友嘛，吵架之后和好很正常啊。”
“朋友？他们拿你当朋友了吗？不过是说了两句好话你就又凑上去，指不定他们在心里怎么嘲笑你！你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玩偶，高兴地时候哄一哄，不高兴的时候就丢到一边，打打骂骂。我跟龙颜认识了十几年，她那种人，平时爱欺负人，欺负完人了还爱装好人，装了好人也就罢了，还假清高。她那种人能把谁当朋友？也就你，现在还死心塌地拿她当朋友，她真应该点着高香谢谢你！”冯添扯着嗓子冲着她一通大吼。
“她跟你都认识十几年了你还这么说她！”
“她跟我都认识十几年了我还这么说她才证明她有问题！”
苗小诗结结实实的愣住了，于情，她相信李光耀说得话，龙颜是拿自己当朋友的，但是于理，相信了龙颜就是不相信冯添。
就像一把双刃剑，苗小诗攥在手里，还没伤到别人先把自己搞了一手的血。
冯添忙不迭地乘胜追击“小诗，我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清楚，我怕你吃不好饭天天中午来你家给你做饭吃，你做值日，我跑去你们班帮你做，我们班同学明里暗里的笑话我，但这些我都不在意，我要的只是你开心，对我而言这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