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无能为力
“怎么回事。”她不动声色得把他抓着自己的双手从肩上扫了下去，波澜不惊，好像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得人。
他没心情在乎龙颜对他态度的改变，冲口便出“我只是说了她几句，她就跟我吵架，还说要甩了我。”
“重点是你说了什么。”她淡淡的提醒。
冯添的脸红了红，目光躲闪，“你别管我说了什么，反正你必须要帮我。”
龙颜松开抱在胸前的双手，后退一步就作势要关门。冯添见状急了，伸手拉住门连声道“我说我说。”
龙颜这才松开手，再次把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框上看着他。
“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是，就是别人告诉我小诗以前天天跟着你欺负人，还乱找人勾搭。本来我想着只要小诗肯认识到她的错误我愿意原谅她、接受她，但现在怎么搞的跟我错了似的。”他说起来毫不含糊。
“就是你错了。”龙颜话说的轻描淡写，轻轻瞥了一眼冯添，见他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强迫自己强打起精神，继续道“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你怎么不听听苗小诗怎么说？我挑明了告诉你，当年被欺负的人是苗小诗才对。”
“你逗谁呢？当我傻子啊？有你龙颜在谁能欺负苗小诗？而且苗小诗那里招人欺负了？你们不会早就商量好一起骗我了吧。”他的固执导致他对两人如出一辙的台词表示嗤之以鼻。
“难怪她生气。”她说的简短冯添地脸却变了色。
急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信她信外人。”她眼神透露出讥讽，直视着眼前这个曾经被自己奉若神明的男孩，现在她终于能冷静的站在他的外围去看他，原来他不过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这是我的判断！我思前想后这事情也不会是像你们说的那样——根本说不通。”他涨红了脸。
“你一定要靠你的判断长命百岁。”龙颜再次抬手要关门，果不其然，又被冯添给拉住了。她不耐烦的抽回手反问“干嘛。”
“我的判断真的错了？为什么？”他将信将疑，口气却是不客气。
“苗小诗不像被欺负人，对吧？”她好脾气朝冯添解释，看冯添点了点头，她又接着说“她当年又丑又蠢，欺负谁？勾搭谁？”
她说的话虽然不大中听，但句句属实。
冯添张大嘴巴，僵硬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龙颜站在他旁边，耐心十足。过了半晌他才开口，“真的假的？”
龙颜微微扬了扬眉毛，一脸“你说废话”的表情让冯添有些尴尬。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说出这句话忽然有一种莫名的畅快，就好像苗小诗是她的假想敌，因为她这句话终于让她回忆起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与自己有多远的距离。
虽然这句话是在为苗小诗辩解，但这已经不重要了，这是她仅存的一点孩子的心性。
“小诗她怎么不和我说呢……”冯添反复的呢喃着。
“换成你，会说？”她忍不住打断他，脸上的表情像是在看白痴。
冯添摇头，不再去追究这件事，眼里也重燃起希望。他目光灼灼的看着龙颜，这烫人的目光龙颜只在梦里见过。他说“帮我，让小诗原谅我。”
“无能为力。”说出这句拒绝，连龙颜自己都感到吃惊，她一直以为冯添是自己无法抗拒的人，但其实说出拒绝的话却又如此轻而易举。
冯添也愣住了，这是龙颜第二次拒绝他的要求。以前，但凡是他说出来、提出来的，哪怕再无理龙颜也会欣然答应，上一次被拒绝后毕竟是因为自己要求着实可笑，所以他也没有在意。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又一次的拒绝居然在他信心满满的时候砸向他。
他有些慌了，原本以为永远被自己俯视的人此时翻身农奴把歌唱了，她却无端的有些惊喜，那个套住她这么些年的咒语正在逐渐失效吗？
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龙颜先打破了这份平静，“没事了？”
“恩。”几乎是头一次，冯添破天荒的老老实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龙颜点点头，二话不说就“砰”的关上门，她是故意这样的，她觉得很痛快，在说出“无能为力”四个字之后，她短暂的担心了下冯添会更讨厌自己，但是当她捕捉到冯添脸上的错愕和小心时，她才相信，原来被她奉若神明的冯添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冯添怔怔的看着那扇永远向他敞开的门骤然合上，居然有些措手不及。他被宠爱的太久，被光芒包围了太久，那个在学校里连老师都要让上三分的龙颜只对他加以颜色，实际上这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因此他变本加厉的糟践着龙颜的一片真心，龙颜的忍气吞声更是让他难辨自己的位置了。
人都是这样不知好歹。
这一边，关上门的龙颜似笑非笑，虽说有种痛快的感觉，但痛快被冲淡之后就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就像这间屋子，它像个家一样，所有的东西都一应俱全，但是这里偏偏没有最应该有的东西。
另一边，被关在门外的冯添呆站在那里很久，如果龙颜肯透过猫眼向外看看，她就能看见冯添一脸的错愕慢慢转变成恼怒。他无法忍受这种巨大的落差感，曾经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当做圣旨般执行的女孩现在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他咬紧牙关，攥紧拳头，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讨回这次失去的尊严。
高二四班。
龙颜从进班起就拉开了窗户趴在边上朝楼外面张望。几乎所有同学一进班里就打个哆嗦大喊“大冷天的这是……”目光挪到窗户边那头灰亚麻色的卷发时，后面没说完的话就被生生的吞了回去。
直到她透过清晨稀薄的空气和弥漫的雾看到了苗小诗的身影，她这才关上窗户，脸因为一直露在外面而冻得通红，她揉了揉耳朵，室内因为她大敞着窗户的缘故温度也几乎要降到了零度以下，所以所有同学都还穿着外套，见她终于肯把窗户关上，因为担心她心血来潮会开着一整天而高悬的心这才落地。
这时候她表现得和往常一样，无视旁边补作业的、复习功课的，掏出手机自顾自的玩连连看，但实际上，心不在焉四个字几乎是烙印在她的脑门上。
一直用余光关注着前门，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苗小诗也确实上来了。她双手揉着脸，念叨着“好冻啊。”往座位走。
龙颜抬起头看着她走到自己旁边，然后坐下。一直看着，目不转睛。苗小诗愣了一下，从包里翻出镜子照了照，回过头去龙颜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连连看上，她随口问了一句“我脸上有什么吗？”只是问一下而已，她根本没指望龙颜会回答她。
但是龙颜却迅速的说“没有。”
再看向龙颜时，眼神有点奇怪，“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啊？”
“有吗？”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一样，龙颜立马回答她。但却不知这句话更是让苗小诗觉得奇怪。
“龙颜你今天真的很怪。怎么了啊？”
轻轻地摇了摇头，回头看她一眼确实欲言又止。这更是让她觉得奇怪，也仔细地看着龙颜，龙颜忽然贴近了她一些，凑到跟前仔细去看，她的眼睛一丁点红肿。然后又把脑袋拧了回去，继续盯着手机屏幕。
苗小诗也着实没心情，胡乱从包里翻出来了本书，看上去像在学习一样，龙颜不时用余光看她一眼，却见她眼神忽然显现出一种难言的疲态，眼白的地方也有不少细小的血丝。果然她不是不在意。
课下课的时候，老师一打开门三儿和四儿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老师对这种事司空见惯，所有老师都很有默契的对这些人的事情保持缄默。
苗小诗一见三儿和四儿就露出微笑，三儿一看被吓了一跳，退了一步，口气极其夸张“苗小诗我胆小，你可别一大早对我笑，我可提前告诉你，我没钱给你借。”
听了这话，苗小诗也不生气，只是傻笑了两声，继续看着书发呆，龙颜不知不觉皱起眉头，三儿也觉得奇怪，忍不住上前逗她几下，“有什么喜事？快说，乐成这样。”
苗小诗摇摇头，三儿还想再问，却见龙颜也摇了摇头。他只得回到座位把包扔下了。
龙颜这时候才确定苗小诗今天反常的厉害，漫不经心得问“你和冯添，怎么了。”
她正准备翻书的手一下僵在了半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说“没怎么了啊，挺好的，就是相看两厌，分手了呗。”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心情，总是她的口气她的表情让人感觉她对这件事不以为然。
“少来。”龙颜自然听得出，她轻描淡写只是不想提，但是她明白，苗小诗这种性格不是憋得住事情的人，但既然她要憋着，没人问的话她就一定不会说。她怕她这样会憋出病来的。
苗小诗慢慢地回过头，和龙颜敏锐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她用笑容迎了上去，却看见龙颜一贯面无表情的那张脸似乎被担忧渲染上了，她的笑容一下发出了声音，只是这样干笑了两声，眼泪一下从眼眶中喷涌而出，她的嘴还半张着是傻笑的样子，喉咙间也极其配合的发出了两声呜咽。
龙颜这才松了口气。三儿从后面围了上来，四儿在位置上朝她们张望。龙颜宽慰她“难过就说明你不想和他分开。”
“但是他太过分了！他怎么能那么说！”她一边抽噎着，一边朝龙颜喊。
“他知道错了。”龙颜耐心跟她替冯添解释。
“他怎么会知道错？他那么固执……像他那种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一意孤行……”她越哭越伤心，三儿朝旁边的女孩要了包面巾纸，塞进苗小诗手里，一脸围观的样子指着脑袋在旁边，学着苗小诗的表情做口型重复她方才说的话。
龙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清了清嗓子，假惺惺的晃悠了两下苗小诗说“天底下好男人多得是，你看我多好……”
“滚。”龙颜和苗小诗难得这么有默契，异口同声的说。
三儿装出很受伤的表情，扑到四儿旁边蹭来蹭去，“四儿，龙姐和苗小诗欺负我。”
龙颜不再理会他，转向苗小诗道“自己好好想想，你的事，随你。”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她又拿出手机，这次才集中了精神玩起连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