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龙颜
放学时间和往日一样熙熙攘攘，从下课铃敲响的时候整个学校就一切如故的炸开了锅，接着三三两两的学生进进出出，最后便是成群结队。
龙颜很早就出来了，李痕将要被劝退，所以今天还是如故的在上课。她站在门口等着李痕，过了有一会儿，她看见李痕从里面出来，行色匆匆的朝路边走，正准备跟过去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她是认得那辆车的，那是龙剑的车。接着就看见龙剑从里面探出头，龙颜拦住准备跟过去的三儿和四儿，陈吉斯把目光对了过去，也看见了龙剑。
李痕跑到跟前，和龙剑说了几句话，然后打开车门把自己装了进去，扬长而去。龙颜的脸色一下变了，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话，但看的出她手有些抖。
陈吉斯有些担忧的看着龙颜，轻声说：“没事的，可能她只是叔叔朋友的女儿。”
“但愿……他从来没有接过我。”后面那句话清楚的泄露了龙颜是在吃醋。
陈吉斯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说：“龙颜，别让我担心你。”
回家的路上，头次他们走得这么快，龙颜在听到门锁“啪嗒”的声响之后，推开门。天色有些阴，房间里便也有些阴。见不到丝毫灯光，她知道家里还没有人。
李想和刘素然的争吵果然无法影响她们多年积累的所谓友谊，两个人互相怄了几天气就和好如初，继续她们麻将桌上的血拼，除了她会尽量抽出时间做饭给龙颜吃，并且缩短了打麻将的时间之外，一切如故。
她把自己丢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出神。窗外阴沉的天渐渐转为墨色，墨色又渐渐变浓。她终于再次听见了门锁的声音，精神也为之一振。坐起身子，钥匙的碰撞声不及龙剑的强烈，她明白回来的是刘素然，有些失望。
刘素然一开门，只看见入眼是熟悉的一切被笼罩在阴暗中。她打开灯，换鞋子的时候无意间一撇，就看见龙颜瑟缩成一团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像一只暗夜里妖媚的猫，轻盈而高傲。
没有想到家中有人，她不免被吓了一跳，埋怨了一句：“在家坐着也不吭声。”
“我爸呢？”龙颜不与她多做争辩，单刀直入。
“说是今天有事，不回来了。”刘素然平平静静的说完之后，就踩着拖鞋走向厨房，把围裙挂在脖子上问：“晚上想吃什么？”
“他有什么事？”龙颜却是不依不饶。
女人的直觉告诉刘素然一定有事，龙颜一定是看见什么或是听说什么才会这样。她脚步加快了一些，站在龙颜面前，停下手中的事问：“怎么了？”
龙颜是蜷缩起来倚在沙发扶手上的，她没有抬眼，平视着前面，正对着刘素然围裙上的小口袋，她看着那个沾了些油渍的小口袋，笑了笑说：“我问问我爸爸的事不行么？”
空气在房间里凝结了般，她们都不用呼吸般。两人就这样一坐一立，平静的对峙着。“我是你妈妈。”她口吻变得严厉。
“我知道啊。”龙颜依旧是漫不经心般，目光却冷得有些偏激，她看上去还是很无所谓的站起来，但却没有看刘素然的眼睛，推开挡住自己的刘素然时，因为把所有精力都用在了控制情绪上，不自觉地手重了一些，而之前像是停滞了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她推开刘素然，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刘素然一直保持着被她推开时的那个姿势，直到门被重重的扣上的响声把她惊醒。她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去想，回过头，目光有些复杂的在龙颜卧室的门上略作逗留。
几经犹豫，龙颜终于拨通了龙剑的电话。她有些怀疑龙剑是不是还在用这个号，因为这个号码沉寂的时日太久。靠在紧接着落地窗的墙壁上，面孔在窗上清晰的倒映出分明的轮廓。她不为那脸上的美丽稍作停留，目光悠远的望向这个城市里，她肉眼所见的每一栋楼，慢慢的从这个城市的半空中打量着她生活的环境。
她能清晰地看见勒米高中在月色下的黑影——电话接通了，接到电话的那个男人声音带着生疏的礼貌说：“你好？”
龙颜恍然他没有存自己的电话，不觉有些尴尬，含糊的“恩”了一声。龙剑便轻易地听出了龙颜的声音，反问：“龙颜？”
“恩……”
“怎么？有事？”
“今天回来吗？”
“我今天有事，回不去了，你有什么事？”
“没事。”
“那我挂了，早点睡。”
“恩。”
他号码簿上没有他女儿的电话，没事就不能给他打电话，他从接到她的电话起就开始掐指算着还有几秒挂电话，他不愿跟她多说一句话——龙颜心里只剩下这些话在反复徘徊，黑暗中看不见她的脸，难辨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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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如龙颜所料，在学校见到了李痕。李主任还在上下活动着，企图把李痕留在学校，相比之下，李痕却显得无所世事。
她们在楼道里擦肩而过，三儿和四儿因为遇上了个熟识的人停下说话，龙颜就自己慢慢往回走。起初，她没有看见李痕，但是在走出去三两步之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同时停下脚步的当然还有龙颜。在龙颜回过头的时候，李痕已经意识到了，抬腿就打算跑，但龙颜冷冷的声音灌入耳中，她便移不动步，她说：“站住，李痕。”
李痕当真是站住了，平稳了一下心情，硬着头皮转了过来，脚还没站稳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因为没站稳的缘故，她向后退了一些，那个喊她的女生也尖叫了一声。李痕捂着脸，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又是一巴掌。
强忍着朝龙颜低吼：“龙颜你别太狂了，这是在学校。”
龙颜却是不说话，抬手又是一巴掌挥了过去。而那个尖叫的女孩已经捂着嘴说不出话，退到了一边。周围围起了个小圈子，但没有靠的太近，也没有人上来拉架，李痕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泪眼婆娑的说：“龙颜，我跟你无冤无仇，你这是干什么？”
“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我龙颜还不屑冤枉你，凭你对小诗所做的，怎么打你都不为过。”她看着李痕的眼神，只能用睥睨来形容。
“我做了什么？不管我做了什么我至少没打人！你不就仗着陈吉斯吗？打啊，有本事打死我啊？！”似乎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她大声的吼了起来，甚至摆出了要反击的架势。而在这个时候，三儿和四儿也远远听说了这边的情况，匆匆的赶到了跟前，正巧听见李痕的吼声。
拨开了挡在前面的人，他们走到龙颜旁边，一眼就看出了是怎么回事。龙颜脾气称不上极其暴躁，但绝对也算不上不好，再加上她不崇尚暴力解决问题，所以真正打人的次数屈指可数，而逼得她两次动手的李痕却绝对算个能人。
看见三儿和四儿忽然出现，李痕刚燃气的斗志就被熄灭了大半，她不是冲动的人，更像阴冷的蛇。不过十几岁的高中生就像这样爱算计人，以后的作为由此也可见一斑。她开始算计着怎么脱身，心下也明白这种时候激怒他们有多不明智。
“龙姐，在学校不太好吧。”三儿嘴上说着不太好，脸上的笑容却看不出笑意，反而是鄙夷的戏谑。
“有的选么？”
“那只能这样咯，我和四儿是不打女人的，龙姐你放心打吧，要不要我找两个女孩过了帮你一起解气？”三儿到了这时候还不忘溜须拍马。
龙颜眯着眼看着李痕，骤然绽放的冷光让她差点没站住。动了手她也稍稍解了些气，想想自己方才是有些冲动，叹了口气又冷冷的瞥了李痕一眼说：“算了，我何必跟你计较，以后别出现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三儿有些沮丧，四儿却面露钦佩。面前闪开了条道，龙颜不骄不躁、不疾不徐的从那条道穿过，三儿和四儿跟着她，待他们走远，方才那个喊李痕的女孩才怯怯的冒出来，已经挂上了满脸的泪痕，她小声对李痕说：“对不起……我……”
怎奈这时候李痕满腹的怒意正无处宣泄，朝着女孩大吼一声：“滚！”丧家犬般的狼狈让围着人不少人都笑了出来，强烈的羞耻感剥削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她望着龙颜、三儿和四儿的背影，双眼渐渐开始充血，袭上心头的痛恨让她浑身颤抖不已……
龙颜一言不发的回到班里，阴沉着脸坐下。苗小诗有些纳闷，便凑到三儿和四儿跟前去，低声问：“龙颜怎么出去一趟就成这样了？”
“嘘……龙姐刚在楼道里把李痕打了。”
“啊？！”她确实是诧异，直接喊了出来，“楼道里？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我们过去的时候龙姐就说算了，后来一直这样，真搞不懂，打了李痕应该高兴才对啊，她怎么看上去心情更差了。”
苗小诗一边听三儿在耳边絮叨，一边回过头看龙颜被长发覆住的后背和脖颈，鬼使神差的站了起来，走到跟前问：“怎么了？”
龙颜茫然的看了看她，声音小到像是在自言自语：“想不通打了她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