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们走前都要我好好活着，让我去发现世上的幸福，但能给我幸福的人，都已经不在了啊……
我哭得正伤心时，突然感觉到肩上多了一件衣服，抽泣着抬头，我看到了连壁昭那张满是忧愁的绝世容颜。
第五十四章 离开
“小心着凉。”他道。
我不愿让他看到软弱的自己，倔强的擦掉眼泪，我起身将衣服脱下还给了他：“多谢，我不用。”
“你永远都是那么固执。”他摇头说道。忽然道，“九朝都的无知阁一夜之间倒了。”
我不悦的皱起眉：“无知阁倒不倒，和我有什么干系？”
“那你又知不知道，无知阁其实是申毅所开的？”
我不解的看着他：“这我知道，我正是因为知道了指使姬迟把我抓起来的是申毅，所以才跟他割袍断义，反目成仇的。但这事怎么又和申毅扯上关系了？”
连壁昭叹道：“我本来还在思量着要不要和你说这事，既然你说你们成了仇人，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说吧，到底什么事儿？”
“申家倒了。”他道，“九神国所有申家名下的产业，一夕之间全都易了主。昨夜丑时，申府忽然燃起熊熊烈火，除了一些手脚利索的下人能逃得出来，其他人都全部葬身火海了。申毅也在其中。”
我心里一震，但面上确是不敢惊动：“为什么会这样？真的全死了吗？”
“这是个大案子，朝廷的刑部已经派人前去调查了。我想这事跟申家财产的继承脱不了干系。”
听完他的话，我久久沉默着，心里堵得有些难受，但是又想笑出声来。
我和申毅决裂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想来也不过是昨天的事，不想今天他却……
我忽然觉得有些冷，接过他手中的衣服披在身上紧紧裹住身子。看见院子里的植物在摇摆着，才意识到原来是起风了。
天上的月亮还是那样的圆，我突然想到了那句诗“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喟然长叹。身边的人走的走，死的死，到最后就只留我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别人家的院子里，接受别人的恩惠。
原来青璃还在的时候，我们约定了要游遍九神国的山山水水，然而最后却被苍龙环困得不得不留在九朝都。现在苍龙环没有了，我想要四处去云游，身边一直陪伴的那些人却不见了。
对着苍穹长叹。龙少阎啊龙少阎，你回到天界，是不是也跟我一样的寂寞呢？
“怎么了？”连壁昭问道。
“你会想念龙少阎吗？”我侧着头问他。他怔了怔，沉默不语。
“那一次，龙少阎在屋顶上问我和青璃，爱一个心里会不会难受。那时候我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却不知道他那时候心里已经有人了……”好几次见到龙少阎对连壁昭的不一样，我都不以为意，到了最后才明白，若非不喜欢，他是不会这样对一个人好的。
“唉，我们同是男子……”连壁昭叹道。
“那又如何？同为男子，就没有追逐幸福的权利了吗？”
“唉，你不是我，你不懂的……”
“是啊，我不是你，所以我不懂你竟会这样利用我，还傻傻的以为你是真的对我好。”我苦涩的笑道，“十年前你利用我试毒，十年后你利用得更甚，你看起来是这样好一个人，但内心实在太可怕了。”
“利用你，我很抱歉。”他对我微微垂着头，诚恳的道歉，“我并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只是想拿到苍龙环，去救我心爱的人。”
“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寻找它，想要借用它来复活我的爱人。没想到却……”他痛苦的闭上眼。
我瞪大眼，惊愕的看着他：“你的爱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不是早就化为白骨了么？你还要怎么复活她？”
他苦涩的笑笑：“极北之地有一处冰川，把尸首放在里面，可以保存千年，不坏不腐，一如当初。”
“如果苍龙环才存在这世上，但却要等到你老了，背驼了走不动了才能得到它，你还会复活她么？”我问道，“那个时候，你老得就要踏入棺材了，而她还是十八九岁的样貌，那样子，你觉得值得么？”
他摇了摇头：“若是我真的走到了那一步，我就不会再找下去了。反正死了，也能见着她。她说过会一直等我，我相信她。”
“生不同衾死同穴吗？”我喃喃念道，怅然若失。“爱情，总能让人痴狂。”
“对了，这个东西给你。”他突然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玉簪，递给我。我接过来低头看了看。玉簪是纯白色的，在月光下流动着一种奇特的光泽，顶上雕刻成几朵花锦簇的样子，花蕊透着点点粉红，很是漂亮。
“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摇摇头重新塞回他手上。不想他却反转手腕，将簪子向后插在了我的发上。我错愕的摸摸自己的头发，他温柔的笑说：“你戴着它，很好看。”
我不满的皱起眉：“我都说了我不收！”伸手就要把它拔下来，连壁昭却依恋的看着我：“不要把它拔下来，可好？就让我再好好看看它被人佩戴的样子，以后怕是都没有机会看了。”
我怔了怔，缓缓的把手放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我开口问道：“这是她的吧？”
连壁昭点了点头：“是我亲手为她雕刻的。”
我重重一叹：“这世上，痴心人怎么那么多……”
“收下吧，跟着我，它最后也只得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他若有所指的说。察觉到他的话不对劲，我疑惑的问：“为什么？”
“你大概也知道，我和鬼四方是宿敌。我们之间的仇怨自从三十年前开始，就已经存在了。三十年前，我们还是年幼的孩童的时候，因为父辈的关系，结识成了好兄弟，互相扶持到了少年。长辈们都叹我和他兄弟情深，不想就在苍龙环始现江湖的时候，我爹不知出何原因鬼迷心窍的要除了鬼四方一家，他们家七十三口人，全都死在了我爹手上。他本来也难以幸免的，是我托玖前辈把他救了出来。但他也因此恨我入骨，与我决裂了。”他长长一叹，接着说道：“玖前辈救了他后，就把他送到罗刹堡让他跟着堡主学功夫。我经常会偷偷的去探望他，给他送去银两食物，也就在那一段时间里，我遇见了琴儿，爱上了她。”
“就是她？”顿了顿，我猜测道“莫非鬼四方也喜欢她？”
连壁昭点了点头，“她是个好女孩，任何男子见了都会心动。”
“是不是就是因为她选择了你，所以鬼四方更恨你了？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与你作对刁难你？”
“鬼四方曾对天发誓，我想要的东西，他都要摧毁。即使他也爱着琴儿。”连壁昭痛心道，“就是他，凌辱琴儿后，残忍的将她杀死……”
我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他也忍心下手？那是他喜欢的人啊！”
“后来，他知道我在寻找苍龙环，就也暗中的搜寻了起来。苍龙环对他来说其实并不重要，他不过是想要看我我跪在他乞怜的样子。折辱我，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你不恨么？”
“恨，为什么不恨？我恨不得他死，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但是这些又有何用？回头看看，自始至终伤得最重最深的，都是他。因为他痛苦的来源都是因为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和立场去恨他？”
“斗了这么多年，我累了，他想必也累了。是时候做个了结了。”他释然笑道，“我和他约定好三日后在寒鸦崖决一死战，我这一去，怕是没有生还的希望了，这簪子再跟着我，也没有意思了，给它换个主人也好。”
我心里一酸，脱口说道：“你和他坐下来好好聊聊，澄清了误会，还可以再做兄弟的！”
“你不明白，有些事情，不是和谈就能解释得清的。时候不早了，回去睡吧。你若想走，天一亮我就让连荣送你出城。”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起身转身走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我就醒来了。简单的收拾行李之后，我就摸着黑出了房门。看了看将亮的天，我无意识的扯着唇角笑着。虽然我这身子还是十八岁的少女，但其实前前后后加起来，我也活了有三十几年了。而在这三十几年的时间里，我总是从一个地方再到另一个地方，认识新的人，忘记旧的人，过着完全不一样的生活。
这，就是人生啊。
我在虚空中小心的描绘着青璃的样子，然后对着他笑了笑，轻声说：“阿璃，不管你去了哪里，都一定要记得让自己过得开开心心的，这样我才不会担心。你放心，我也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快快乐乐的过完我这一辈子。”
说完，我以前所未有的轻快步伐向后门走去。推开门，发现外面已经有人在等着我了。
“姑娘，你出来了。”连荣冲我点头说道。
“大叔，您起得真早。”我笑道，“我本来不打算麻烦你们，自己离开的。”
“嗯。”他走上前来，将一旁骡子的缰绳塞到我手里，说：“今日情况特殊，我不能离开主上半步，这头骡子送你，你自己出城吧。”
我伸手摸了摸骡子的头。它乖巧的呼哧了一下，朝我靠了过来。
“这里头还有一些水和干粮，姑娘路上渴了饿了可以充饥解渴。”连荣拍了拍骡子背上的大布袋说道。
“多谢了。”我由衷谢道。
“那便走吧，我不送了。”连荣大叔点点头。
我迟疑了一下，对连荣大叔说：“如果连哥哥能活着回来，大叔您一定要好好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