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望秋将粥盛好放在她的面前,浅浅有些羞哧的道:“多谢望秋姐姐。”看着颤抖着不停的左手笑了笑:“我真是没用,每当下雨下雪之时这只手总也不能用,总是劳烦姐姐。”身子不适,一旦下雨下雪望秋肯定会将这厚厚的披风为她披上。
  “小姐说哪里的话,照顾小姐是属下分内之事。小姐的腿还痛么?可要请大夫来府中看看?”
  “不用了姐姐,身子无碍的。”自三年前落崖后醒来,每当遇到阴雨天,下雪刮风的天气左手便会遏制不住的疼痛,痛到后来只能一直不停的颤抖。而右腿也会因为天气的原因会从骨中透出酸疼感,那感觉犹如千万只虫蚁在肉中,骨中蠕动着,啃噬着。
  早膳毕,望秋便将她扶回房间,留她一人在房中。浅浅坐在窗前的榻上,窗子早已被打开,寒风夹杂着几滴雨水飘了进来,她不禁缩了缩肩膀。看着窗外的大雨不禁鼻尖一酸,忆起很久很久以前与师父在山中的时候,每当刮风下雨落雪师父便不再上山采药,整日陪着她。
  落雪之时天离偶尔也会跑来竹屋与她玩耍,她与天离在漫天雪地中奔来跑去,师父站在门前静静的看着。
  如今想来,这些美好的记忆仿佛过去了很久很久,久的在记忆中有些模糊了。
  大雨下了一整日,而她也在房中呆了一整日,晚间早早的便爬上了床榻。莫初进来时她已睡着了,莫初站在妹妹的床前看了良久,正准备离去之时她竟醒了:“哥哥——”
  莫初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她,浅笑着:“哥哥吵醒你了?”
  “不,哥哥没有吵醒我。哥哥才回来么?”初醒的嗓音带着慵懒的暗哑。
  莫初坐到她的床边怜爱的看着这个妹妹:“听望秋说你晚膳也没用就睡了,怎么,手很痛么?哥哥明日就请宫中的御医来给你瞧瞧。”
  右手从锦被中钻了出来拉着他的衣袖:“哥哥,手不那么痛了,不需要请大夫。今晚是颜儿没胃口,哥哥莫要担忧。”
  “那就好,快些睡吧,哥哥要出去一趟。”说着便站了起来。
  心下一紧:“哥哥,近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些日子你总往奉云阁跑,明王府又总派人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莫初笑:“哪里有什么事,只是宫中有些消息,说是玉家的案子有了些眉目罢了。快睡吧!”说着便转身朝门前走去。
  忙从床上坐起身子,担忧的唤道:“哥哥。”
  莫初停下脚步转过身笑着看着她:“颜儿?”
  “他日若是哥哥与师父……”她低着头不忍再说下去,哥哥是她唯一的亲人,而师父又是她的挚爱,这让她如何取舍呢?仰起脸乞求道:“若真有那么一日,哥哥可以放师父一马么?”那日一见便再也放不下他了,时时刻刻惦记着师父的安危。
  ☆、第十四章 初见故人
  莫初走到她的面前,怜爱的看着这个妹妹:“这……是颜儿所希望的?”
  “哥哥,是师父养大了我,我不能……不能恩将仇报。”浅浅鼻尖一酸,强忍着没有落下泪。
  顿了许久莫初才缓缓的应道:“他日我若与他正面对决,定会放他一马,你莫要的担心。”
  浅浅哽咽着看着兄长,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声:“多谢哥哥。”
  莫初拍了拍她的脸:“好了,睡吧。”
  听了兄长的话安静的躺下,莫初坐在她的床边:“快睡吧。”她合上眼后他才转身离去。走到院中扬首看着没有半点繁星的苍穹,雨水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打湿了他的脸,他的衣。心中的悲痛这才慢慢溢出:颜儿,两人对决又怎可没有损伤?你让哥哥放他箫子朗一马,又可知他箫子朗可愿放我一马。唉……这都是命!
  而她哪能睡得着呢,手剜心蚀骨的疼,疼的辗转反侧总也合不上眼。方才是自己太过不懂事,让哥哥为难了,可是想到有一日师父与兄长正面对决,心便生生的疼。依稀记得她幼时便害怕下雨落雷,每当天色大变,刮风落雷她便吓得缩在墙角中。
  夏季落雷下雨是常有的事,那时不过还是六七岁的年纪,躺在床上睡的正熟,“轰隆隆……”一个炸雷落了下来,她吓得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紧紧的抱着锦被缩在角落中。
  紧接着一个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啊——师父……”尖锐的叫声划破了黑夜。
  外面风雨大作,电闪雷鸣,闪电的光芒照到了墙上,仿佛下一个雷就要劈进来一般。咬着唇赶紧把头塞到被子里避着眼堵着耳朵不去看不去听,但还是免不了阵阵的心悸。
  一个响雷袭来,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浅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打雷下雨,哭的声音越来越大,住在隔壁的箫子朗本就是睡得很浅,听到徒儿的哭喊声忙起身来到了隔壁。
  推开门,又一个炸雷在天边炸开,她胡乱的吵嚷着:“师父,师父我怕,我怕——”
  听到关门的声音怯怯的从锦被中露出两只眼睛,而后便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师父将抖成一团的她从锦被中扒了出来。忙扑到了师父的身上,带着哭腔嚷着:“师父,你怎么才来,好吓人……”
  师父将她抱在怀中安抚着:“没事了,没事了,有师父在。”
  屋外风声缠着暴雨噼噼啪啪的落在了屋顶上,师父笨拙的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轻声安抚着:“乖,没事了,没事了。”
  她将脑袋缩到了师父的胸前,紧紧的抱着师父小声的抽泣着。师父不住的安抚:“没事了,不要哭。”
  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嘟着红唇咕囔着:“师父落雷了,浅浅好害怕。”
  那一夜是第一次见师父笑,清冽的笑容将她蛊惑了。师父清浅的笑着将她抱了起来去了师父的屋中,她紧紧的抱着师父的脖颈,贪恋的看着师父好看的笑颜。
  那夜是师父抱着她睡的,那一夜睡的异常的安心。从那以后每当落雷,她便会抱着被子可怜兮兮的去找师父,师父便将床榻挪出一半给她。幼时的她睡觉总也不安分,不是踢到师父的鼻子便是踢到师父的眼睛,为此师父倒是训过她好些次。再要落雷爬到师父的床上醒来之时定是被师父紧紧的抱在怀中,为的便是不让她再乱动,被师父抱在怀中,淡淡的药香总萦绕在鼻尖,很安心的味道。
  此时想来,这些事情似乎是前世的事情了。锦被下的手依旧不停的颤抖着,右腿也跟着隐隐作痛,咬着唇看着芙蓉帐顶却怎样也不能入眠。
  落雨的夜里还有一人也是睡不着的,自然是神医箫子朗。
  临窗而立的箫子朗,望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冷清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的笑意。犹记得当初在茗山,徒儿浅浅最喜爱的便是下雪。
  “师父,师父……”站在白雪中的人儿娇笑着唤着,也不论站在屋前的清冷男子是否应声。
  他看着她与天离在漫天的大雪中嬉笑玩耍,浮躁的心竟慢慢的平静下来。如此安谧的生活,如此和谐的画面,也许便是他心之所求吧。
  站在窗前,心中一痛。这一切都在三年前毁之一旦了,而罪魁祸首却是他自己。
  三年前,小七黯然离去,他独自一人回到崖底,翻遍了崖下的每一寸土,徒儿的尸骨依旧没有找到。没有人知道他多么的悲痛,多么的绝望。
  而如今上天是否又给了他一次机会?让他又重见到自己的徒儿,那个已经刻到他骨中的人儿。
  天明,下了一天一夜的雨竟停了,浅浅睡不着,没有等望秋到便起了身。手依旧噬心彻骨的痛,勉强将衣衫穿到了身上,腰带却怎么也系不好。心中无端的恼怒起来,硬是要和腰带纠缠。
  望秋推门进来就见浅浅一脸恼怒的与腰带纠缠,不慌不忙的将手中的铜盆放到了架子上:“小姐,还是我来吧.”
  站在那里的浅浅将涌到眼眶中的泪眨了回去,抬眼看着望秋浅笑:“姐姐,你看,我连自己的腰带都系不上。”
  望秋上前将她的腰带系好:“小姐也只是在变天时才会这样,楼主交代,待天气好转小姐便又要学习媚术与武功了。”
  “是,我真的有好些日子没有练武功了,只怕要生疏了。”
  “楼主今日仍旧是一早便出去了,吩咐属下没有什么事不要打扰小姐,若如小姐有何吩咐只需唤一声便是。”
  低下头看着腰间系好的腰带:“姐姐,今日我想一个人去酒楼坐坐,若是哥哥回来还请姐姐莫要再说出我在何处。”
  望秋没有情绪的允诺。
  望秋要给她加一件披风被她婉言拒绝了,洗漱毕便独自一人从后门溜了出去。雨虽停了,天气却还是阴阴的,手依旧在衣袖下颤抖,右腿也隐隐的作痛。步伐很慢,如老牛慢步,不是她不想走快,而是右腿的旧伤发作根本走不快。
  当浅浅到达敛财酒楼之时在路上竟用了一个时辰,她依旧坐在临窗的位置,晌午并不是用餐的时间,所以楼上只有寥寥数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