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山中岁月悠长,崔安自觉功夫每日精进,半年之后居然亦是小有所成,行动之间步捷身轻,偶尔可以捉住山鸡野兔,不必日日采摘野果吃素了。
  春去秋来寒暑更替,不知不觉之中已是四年有余。
  崔安在这四年之中,心无旁骛专心练功,功夫进境自是一日千里。不料便在此时,突然发觉练到“百川归海”这一招时,竟然缚手缚脚,说什么也体会不到秘笈上所说的内力施用之法,苦苦琢磨了半月有余,仍是不得要领。
  这日崔安去溪边取水,想起那招“百川归海”,不由得盯着溪水出起神来。却见一片树叶轻轻坠入水中,向下一沉,复又打了个旋儿,被水流托着向下游飘去。
  崔安脑中灵光一现:碧波内功既以“碧波”为名,便该当在水中体会才是,我半月以来苦练“百川归海”不得其法,只怕关键便在于此。我怎地这等愚钝,这时才想到这一层?
  疾步奔回石室,将随身之物略作收拾,而碧波内功的秘笈数年来已然烂熟于胸,倒是不必携带了。心想大海是在东面,一路向东总不会错。当下依照秘笈所载之法关好石门,这石门一旦关上,从外表看去已和石壁融为一体,如非熟悉机枢之人,均难以发觉。
  崔安顺着溪流下山,曲曲折折走了两个多时辰,这才来到山谷中的小村落。
  此时天色将晚,山上荒草迷离,暮鸦纷飞,小小的村落中数户人家俱是升起炊烟。武功小成之后,这几年间崔安的盐米衣物,俱是在这小村中购得。从村里人的闲谈中得知此地位于是北京城外的西山之中,距离京城尚有数日的路程。
  这些年间崔安偶尔想到当日在天坛的遭遇,也是颇觉奇怪:那吕堂主曾说到“本教”二字,说不定便是拜月教中人,但他何以不在京城动手,偏生巴巴地把自己带到如此之远的西山?此事一直是难以索解。
  从小村落继续下山,再走了一日方始走出深山,见到了人烟。一路之上为避过江湖中人的耳目,做了一顶带有面幕的斗笠,买马一路东行。
  走出十余日,终于到了东海之滨。崔安久居内陆,这次初见大海,心胸都为之一宽。
  此时暮色四合,海潮汹涌而至,片刻之间已淹没了崔安的腰际。
  崔安使出千斤坠的功夫牢牢稳住下盘,细细体味这海水中暗蕴的力道。只觉得海潮看似汹涌澎湃,但水面之下迂回曲折、变幻莫测的力道与碧波内功心法暗暗相合,许多以前未曾想到过的精微之处都顿时展现在眼前。
  霎时之间,碧波内功心法如同暗夜中的流星般一句句在心头流过,崔安只觉得眼前似乎大放光明,仿佛陡然间进入了一重新天地。这才知道这四年来自己在深山之中所学所悟的不过是碧波内功心法的皮毛,真正的精髓要在这万顷碧波之中慢慢体悟。
  自从这一日起,崔安便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海边,每日早晚在涨潮之时在海水中潜心练功。初时在水下一掌击出,只能将海水略略推动,练到三个月之后,已能将大股海水击出水面,声势甚为惊人。
  再过半年,掌力到处竟能将海水击得四散而开,眼前出现一个尺余宽的无水空洞。崔安对碧波心法体悟愈深,那无水空洞便愈来愈大。练到后来,每当海浪涌来,崔安掌力掀起的海水竟然能与之相持片刻。
  至此崔安终于明白了碧波内功心法的奥妙所在。此套功法名为“碧波”,固是脱胎于欧阳碧波本人之命,更是暗含此套功法是由海水力道变化而生之意。
  欧阳碧波身为女子,所创武功当然不可走至刚至猛的路子。海水是至柔之物,但海潮拍击出的力度又至刚至猛。碧波内功心法正是体悟此道之妙,所谓刚即是柔、柔即是刚,较之武林中“刚中有柔、柔中有刚”、“刚柔相济”的内功心法要高明了不知多少。
  回思碧波秘笈篇首所云:“浴日月之精华,驭阴阳之二气,非鬼神莫能屈也!”实在不为过誉。
  参透此节,昔日在武当时觉得高不可攀的武当内功心法此时已觉不过尔尔。而悟出碧波内功心法的诀窍之后,崔安于碧波剑法、掌法又有不少进益。
  不知不觉之中已过了两年,崔安自觉对海潮的体悟已渐渐到了尽头,今后若想功力加深,只能每日勤加修炼,而以海潮练功的助力却只能尽于此处了。
  这一日崔安在海潮之中以一招“百川归海”击向碧波深处,掌力到处,一股碧沉沉的水墙向上飞起,与汹涌而至的海潮在空中迎面相撞,两股力道在空中相持片刻,终于“砰”地一声大响,水花四散飞出,声势猛恶之极。
  崔安走出海水,悄然独立岸边,眼望着波涛汹涌的海面,内心欢喜无限:碧波内功心法最高的一层也终于练成了。但同时心中又隐隐有些忧虑:练成碧波神功之后便要重入江湖,六年以来,江湖中是否已是物是人非?
  第41章 拜月教
  (今日第二更,今天状态不佳,第三更是不行了,明天送上吧)
  三日后,靠近海岸的小镇。
  此时已近二更,小镇上一片沉寂,大多数人都已入睡,仅有零星几间房舍还闪着灯火,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夹杂着“笃笃笃”的巡更声。
  此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群人从四面八方聚到了小镇中心的长街上,从穿着上看这些人有的衣着普通,有的却是身着绸缎的富人。
  若在平日,这些人绝不可能凑在一起,但此时人人神情肃穆,相互之间虽不交谈,却又似已有默契一般直奔阵外的废弃的关帝庙。
  这伙人来到关帝庙的庙门之外,纷纷从袋中摸出不少物事放在地上,一齐跪倒,大声道:“小人等从今以后笃信神教,教主但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伙人叩拜已毕,立起身来转身便走,个个神色慌张,倒似是怕有什么东西在后面追赶一般,片刻之间已是人影不见。
  关帝庙前一片寂静,清冷的月光照在地上,清清楚楚可见那伙人放在地上的有成锭的银子,也有一串串的铜钱。
  庙门内悄无声息地闪出两条人影,瞧瞧四下无人,这才径自走上前来,一人笑道:“想不到这破烂地方也能榨出这许多银子,明月右使真是法眼无虚。”说着捡起银子铜钱。
  另一人笑道:“怕有一二百两罢?总算能对上面交差啦!”两人装好银子,向东北方向而去。
  关帝庙大殿的屋脊上一个一身黑衣、头戴黑纱斗笠的女子飘然而下,盯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明月右使……这必是拜月教的人了,运气还当真不错!
  说着,面纱之下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这女子正是崔安。
  崔安三日前“百川归海”练成之后,便离开了海边。本想在这小镇上买点应用之物,没料到却发现了如此古怪的一幕。
  崔安这数年来几乎所有经历几乎都与拜月教有关,此时一见拜月教中人,自然不会放过,当即便不紧不慢地缀在二人身后。
  这两人一路上倒也没有再聚敛钱财,所走之路也愈来愈繁华,两日之后竟然到了天津附近的一个小镇,径自上了镇上最大的酒楼太白楼。崔安见这两人武功平常,自是不放在心上,当即跟随两人上楼。
  此时已过正午,太白楼上酒客甚稀,一名灰衣人靠窗而坐,桌上酒菜已冷,显然是在等人。
  那两人甫一上楼,便直奔那灰衣人桌边,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灰衣人眉头一皱,双目如电向崔安看来。
  崔安见这人貌不惊人,衣着也甚平常,只双目一抬之间精光四射,显是内功有些造诣。不由微微一笑,心道:这人必是在拜月教中有些地位,也不枉我跟了两天,到底找到了一条大鱼。
  那灰衣人一时瞧不出这个一身黑衣、戴黑纱斗笠的女子是什么来路,对那两人一摆手道:“这里有我,你们先回去罢!”
  那两人一路之上早已发现有人跟踪,此时方松了一口气,齐声答应了,下楼而去。
  崔安知道这两人不过是拜月教中不入流的角色,也就不加拦阻,找了张桌子面对那灰衣人坐下,一双妙目只盯在此人身上。
  不料便在此时,忽听“啊啊”两声惨叫,方才下楼的那两人从楼梯口疾飞而上,“砰砰”两声摔在地上,满面鲜血身体扭曲,显是不得活了。
  酒楼之中登时一片惊叫之声,众酒客见出了人命,哪敢停留?纷纷夺路而逃。片刻之后,楼上仅剩下了崔安和那灰衣人原地未动。
  灰衣人似乎并未看到眼前的混乱景象,好整以暇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忽地一皱眉道:“酒冷了,店家,把酒温一温再端上来!”
  跑堂的伙计早已吓得躲在柜台后战战兢兢地大念“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哪里敢出来温酒?
  楼梯口有人大笑道:“不必啦!就算是店家给你温了酒,只怕你也没命喝了!”
  只见楼梯口高高矮矮地立着五个人,人人身着蓝色长衫,身背长剑,腰间俱缠了一道白色布带。为首的是个中年人,长得固然五官端正,但一眼看去,却不知为何令人觉得说不出的不舒服。
  那中年人看见除那灰衣人之外,尚有一名黑衣女子端坐楼上,不由一怔,显然是拿不准崔安是何来路。
  崔安江湖经验甚浅,一时也瞧不出这几个人何门何派,心道:你们要打架,我倒不妨看看。双手横抱胸前,一副置身事外之态。
  那中年人不再注意崔安,对那黑衣人冷笑道:“杜晓月,贵教的风雷二老在哪里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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