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说着让侍卫们将滑竿从门口探入,由雨荷扶着崔安上了滑竿。
  蜀中山路陡峭难行,这滑竿本是专为富商贵贾爬山所备,崔安此时重伤未愈,身体虚弱之极,这滑竿倒是正好合用。
  崔安瞧了杜晓月一眼,心道:这人能十六岁便入拜月教卧底,十余年而不被察觉,果然心思缜密,远非常人能及。
  当下两名侍卫上前抬起滑竿出了竹舍,崔安这才第一次见到了竹舍外的景色。只见在月光之下,两排小巧精致的竹舍闪耀着幽幽的青光,竹舍前后俱是修竹摇曳,一阵微风吹过,传来阵阵穿林打叶之声,梦中景色只怕也不过如此。
  只见杜晓月在前面带路,不时拨开一两丛翠竹,推开一块山石,待众人走过之后又将山石推回原位,有时还要穿过山洞,如此曲曲折折不知走了多远,众人眼前忽然一亮,只听杜晓月笑道:“就是这里了!”
  只见月光之下,一池银光粼粼的潭水掩映在竹林之后,透过疏淡相映的竹林,隐隐可见有数间竹舍坐落在潭边。
  此时已近天明,虽然一轮圆月依旧斜照空中,但天空中已微微透出一丝蓝色,几颗较亮的星星闪闪烁烁,四下里暗香浮动、鸟语啾啾、水声淙淙,令人心神一爽,尘念尽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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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月之后,初秋,夜风习习。
  石潭中月影浮波,四下里翠竹摇曳。
  笛声悠悠而起,一曲春江花月夜。
  杜晓月斜倚石边,凝视着潭中月影,目光中尽是凄凉落寞之意。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他的心中微微一痛。
  一阵细碎的步声自背后传来,幽幽低吟在耳畔响起:“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语声低切凄婉,如梦似幻。
  杜晓月心下一震,缓缓转过身去。月光之下崔安一身白衣如雪,衣袂被微风轻轻吹动,她的身形亦似在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被微风吹走。
  崔安低声道:“今晚月色很好,我本想随便走走,不料听到了你的笛声,春江花月夜,很好听啊。”
  杜晓月望着她苍白的面庞,心中忽然一阵灼痛:她十六岁就被迫逃下武当山,独自一人浪迹天涯,这些年的日子她究竟如何渡过?难道今后还要继续这种心碎的岁月?
  陡然之间,他知道了为何自己与她初次见面便已念念不忘。
  寂寞!
  她冷漠的神情中有掩藏不住的寂寞。
  第122章 卧底十二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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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晓月叹了口气:寂寞岂非正是自己多年以来挥之不去的感觉?
  崔安在潭边抱膝坐下,凝视着潭水中的月影,并不说话。杜晓月低声道:“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姑娘不必如此自苦。”
  崔安摇摇头道:“此言虽然有理,可我却无论如何也排解不开。杜少侠是五阴山得意弟子,到拜月教卧底为师门立下大功,你又如何能明白我现下的心境?”
  崔安在这里住下后,虽已打消自尽之念,但每当思及往事,心情仍不免郁郁,便以运功疗伤为由,每日闭门不出。杜晓月知她心绪不佳,也就从不前来打扰。是以崔安外伤虽重,一个月后便也逐渐痊愈。但她伤愈之后却依旧是足不出户,于碧波内功的修习倒是又有了进境。
  今夜月凉如水,崔安忽然心有所感,信步走到潭边,恰值杜晓月笛声幽幽而起,崔安只觉得这笛声似乎直入心底,这些年的寂寞酸楚刹那间涌上心头,禁不住曼声吟和。
  杜晓月知她仍是放不下虾峙岛之事,但又不便直言相劝,沉吟半晌,道:“但凡成大事者,必然先经历诸般磨难,这道理我也是近年来才真正明白。”
  崔安亦不愿再提虾峙岛之事,强自振作精神转开话题,问道:“你到拜月教卧底,是在什么时候?”
  杜晓月长叹一声,道:“十二年前,那一年我十六岁。”
  崔安心下一震:十二年?
  四周都是敌人,任何一个小小的疏忽都足以致命,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何会走上这条杀机四伏之路?这十二年的日日夜夜他又是如何渡过?
  她禁不住向杜晓月瞧去,自相识以来,她仿佛是第一次仔仔细细看清了他的面庞,也正是此刻,崔安忽然发现,在他平凡的外表之下有着一股常人无法企及的坚毅,也许正是这种坚毅支撑着他走完了这十二年的暗无天日之路。
  杜晓月缓缓地道:“我是个被人抛弃的孤儿,是师父师娘收养了我,又把我抚养成人。自从我懂事起,便知道五阴山最大的仇敌是拜月教,而师父的平生之愿就是荡平拜月教。但拜月教教主莫洛死后便败退西域,师父说他们不过是休养生息,时机一到便定会卷土重来。我当时便在想,等我长大了,一定要想办法帮师父剿灭拜月教。于是我日也想夜也想,终于给我想出了一个好法子。”
  崔安淡淡地道:“厉山主聪明绝顶,你若能想到这卧底的法子,只怕他早已想到了。”
  杜晓月默然半晌,道:“我去和师父说,愿意去拜月教卧底,但师父却说,他和师娘也曾想过派弟子去拜月教卧底,可是绝不能派我去。但一来此事终究太过凶险,二来拜月教虽然远在西域,但在中原武林中仍是耳目众多,我身为五阴山大弟子,他们必定知道得一清二楚,贸然前往只有白白送死。”
  “可是我决心已下,无论师父说什么都拦不住我。从此我便开始放荡无形,每日到山下挟酒邀妓,无所不为。师父师娘初时还道我是有意如此,重重数说了我几次,可愈到后来,我愈是变本加厉,甚至夜宿青楼楚馆,白天即使回山,也是烂醉如泥。”
  “师父师娘无法,只得动用师门家法责罚,可每次被师父重重责打之后,我便又放纵几分,终于一天夜里,我醉酒之后,闯入了师娘的寝房。”
  崔安不由自主地低呼一声,道:“你难道当真……?”
  杜晓月苦笑道:“我自然是装出来的,师父师娘把我养大,在我心中,他们就和我亲生爹娘无异,我宁可自己死了,也绝不会冒犯师娘。更何况以师娘的武功,我即便当真是狂性大发,想要做出禽兽不如之事,也绝进不到她身前三尺之内。”
  “这时师父闻讯赶来,盛怒之下便要将我当场杀死,可师娘却拦住师父,说什么也不让他下手。”
  崔安低声道:“好险!若不是你师娘拦阻,你岂非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杜晓月缓缓地道:“师父师娘平时待我如亲生儿子一般,就算我犯下天大之错,师娘也绝不会眼睁睁瞧着我命丧当场。但当时在师父的雷霆盛怒之下,我还是心中栗栗,只道是命在顷刻,活不过当晚了。”说着长吁一口气,似乎又回到了当年那个惊心动魄之夜。
  崔安微微冷哼一声,心道:厉啸天心思聪敏,岂有不明白杜晓月用意之理?什么雷霆震怒多半是装出来的,付春梅一出声拦阻,正好借机收篷。但厉啸天既是杜晓月师父,她也不便直言讥讽,只是问道:“后来怎样?”
  杜晓月苦笑一声,道:“后来怎样?那还能有什么好事了?师父盛怒之下立即遍召弟子,聚在梅蕊堂之内,说我‘放纵无形、武功荒疏,又违抗师命、以下犯上’,当众重责八十杖之后,逐出五阴山门下。杖责之后,师父命人收回我的师门所赐长剑,便拂袖而去。”
  “众位师兄弟知道我竟然冒犯师娘,个个切齿痛恨,谁也不来理我。我挣扎下山之后,找了一家小客栈养伤。谁知第二天便有几个师弟赶下山来,,不由分说便将我拳打脚踢一番,说是五阴山方圆百里之内不准我停留。”
  “无奈之下,我只得雇了一辆骡车,连夜赶路来到山西境内。此时因连日奔波,杖伤已是溃烂不堪,无法行动。那车把式又丧尽天良,将我身上的银两尽数抢走,又把我丢在了荒山之中。”
  “正当我奄奄一息之际,居然无巧不巧遇到了到此地采药的风雷二老,这两人见我一副江湖中人打扮却如此惨状,一时动了好奇之心。我便将遭遇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又咬牙切齿地起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风雷二老信以为真,大喜之下便将我带回总坛。教中上上下下对我都没有半点疑心,副教主即便不放心派人去五阴山打探,最后也只有对我更加相信。”
  第123章 身陷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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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渐渐地教中也派我出去办事,我自然不敢怠慢,立了几件大功之后,教主大为高兴,在我二十岁上,便晋升为明月左使。我在五阴山之时,只把打算卧底之事告诉了师弟于晓风,直到此时方敢与他联络,告诉他拜月教有本秘笈名为《枯木集》,教主莫孤影所练的玄阴指便是其中最厉害的武功。”
  “这秘笈如此重要,自然是教主亲自保管收藏,可教中上下除了副教主之外,人人连教主的面都没见过,又如何能找到这秘笈藏于何处?若非吴三桂起兵造反,只怕我至今还是一无所获。”
  崔安奇道:“秘笈藏在何处与吴三桂起兵有何相干?”
  杜晓月微微一笑,道:“吴三桂一起兵造反,教主便赶去与他商议大事,临行前将这秘笈交与副教主保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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