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知何时,她的泪水已自面颊滑落,蓦然间,一个念头在脑际浮现。如同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她强忍内心剧痛,挣扎着问道:“你与拜月教结仇难道也是做出来的样子,难道在这件事你也在骗我?”
厉啸天仍是沉浸在自己称帝霸业的幻梦之中,并未注意到付春梅神情的变化,哈哈一笑,道:“这个何需装假?莫洛当年派人追杀你我,我早就立誓不除拜月教誓不为人,只可惜没等到我动手,莫洛便已死在令兄手下。如今我与莫孤影虽同在吴三桂帐下,可将来我定要让拜月教上下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付春梅胸中一阵酸楚,缓缓地道:“我只盼望你说的是真心话,否则,晓月小小年纪便去拜月教卧底,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如今还是下落不明……当初我若知道他是存心卧底,这才假装触犯门规,说什么也不会答应让他去做如此凶险之事!”
杜晓月心下一热,他自幼由厉啸天夫妇抚养长大,内心之中早已将他们当做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一般,此时见付春梅真情流露,忍不住便要奔出去相见。
崔安见他身形一动,早知他心意,当下握住杜晓月的手微微一紧,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接着他耳边低声道:“且听听你师父说什么。”
杜晓月心下一凛,重新隐身树后。他二人所立之处距离厉付二人尚有十数丈,此时夜色漆黑,厉付二人又均在心神激荡之际,并未察觉有人在侧。
厉啸天微微一笑,道:“晓月的这孩子倒是争气,这十多年来暗地盗取了不少拜月教的机密。当年他处心积虑,戏演得十足,竟然连你也骗过了,他是一片孝心,我这个做师父的岂可不顺水推舟,做个解事之人?”
崔安心中暗自冷笑一声,她当初听杜晓月说起这段往事时便已料到,厉啸天当年是顺水推舟,果然被自己料中!
付春梅大吃一惊,颤声道:“你当年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我?”
厉啸天悠然一笑,道:“我知道你除了克雄之外,众弟子中就是最疼晓月,若是对你实言相告,你必会阻止,岂非耽误了大事?”
付春梅退后一步,睁大双目瞪视着厉啸天,彷佛是瞧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半晌,这才沉声道:“在拜月教卧底是九死一生之事,你难道半点也不担心他会因此丧命?当日晓月来问你时,说是想去拜月教卧底,你又为何一口拒绝?”
厉啸天淡淡地道:“小孩子心性不定,我怎知道他是不是随口一问?但他既然打定主意去做,我也绝无阻拦之理。他这条性命既然是我捡来的,就当是报恩,也是理所当然。”
付春梅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要说话,但胸臆之中却如同被一块巨石压住一般,喘不过气来。厉啸天似也觉得失言,想要说几句话转圜,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一时之间,林中一片寂静,唯有阵阵狂风卷着雪花扫过树梢。
杜晓月只觉得全身犹如浸在雪水中一般,奇寒彻骨,当年自己与师父的对话清清楚楚地回荡在了耳边:
“师父,我想到了对付拜月教的法子!”
“哦?说来听听?”
“拜月教如今虽退回西域,但迟早必会卷土重来,不如趁现在派我去拜月教卧底,那就能知己知彼,探知了拜月教的机密,必能将他们一举剿灭!”
“你这法子虽然不错,但拜月教是龙潭虎穴,前去卧底太过凶险,你是五阴山大弟子,此事拜月教岂能不知?贸然前往只能白白送死,再说,我和你师娘看着你长大,若是你有了什么一差二错,你师娘只怕第一个便要伤心而死。此事今后不必再提了!”
崔安站在杜晓月身边,见他面上神色变幻不定,知他必是伤心已极。她对厉啸天原本便并无好感,就算从他口中听到再匪夷所思的话均不以为奇,只是暗自为杜晓月不值。
第150章 反目
(今天加班,9点才到家,勉强支撑着完成了一更,第二更在努力中。另外,今天还上传了一篇《传奇书生谢四新》的小文,请大家赏阅。)
一阵狂风吹过,数片雪花飘落在付春梅面颊上,点点寒意沁入骨髓。
付春梅一阵战栗,却也恍若从噩梦中惊醒,瞧了厉啸天一眼,转身向林外疾奔。厉啸天抢步上前,拉住她手臂,温言道:“梅儿,你要到哪里去?”
付春梅并不回身,怒道:“我的性命也是你救的,嫁给你二十年,也当是报了恩,你还有什么不足?”
厉啸天赔笑道:“梅儿,我是一时失言,你千万别多心。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一心一意,此情可对天地,咱们夫妻同体,我岂能如对晓月一般待你?”
付春梅仍是并不回头,冷冷地道:“我就是因为不多心,这二十年来才被你蒙在鼓里。平时你待晓月也像是亲生儿子一般,对我又何尝不能假装?”说着一甩手臂,她这一甩已是蕴含了内力,厉啸天未及防备,一下子被甩开,向后踉跄了数步。
付春梅一将厉啸天的手甩开,当即疾步向另一侧林外奔出。厉啸天微微一怔,随即也追了出去,两人一前一后奔出了树林。
杜晓月怔怔地瞧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胸中痛楚无比,全身的血液都似已凝固。厉啸天方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是一把钢刀一般深深扎入了他的心中。他极力想不再回想起这几句话,但这些话却如同阴云一般笼罩在头脑之中,每过一刻,阴云便更加浓厚,压得他几欲窒息,而除了这团阴云之外,他的头脑中似乎空空荡荡,天地万物似乎都已不复存在。
崔安想要出言安慰,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紧紧握住他的双手。杜晓月瞧了崔安一眼,目光之中尽是茫然之色,只觉得胸中的痛楚似是要炸裂开来,想要大喊大叫以纾解这痛楚,可一口气哽在喉间,却是说什么也叫不出声。
便在此时,忽听厉啸天在林外一声长笑,道:“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三仙居士,别来无恙啊?”
崔安心下一凛:林逸仙是岳胜仙的师父,他夤夜至此,必非巧合。侧目瞧向杜晓月时,却见他依旧是怔怔立在当地,全未听到林外的动静。
崔安只得在他耳边低声道:“林逸仙来啦!”
话音甫落,只听林逸仙亦是长声笑道:“厉山主夜间踏雪,当真是雅兴不浅啊!”
杜晓月微微一惊,他深知林逸仙对师娘痴情二十载,甚至为此投身拜月教,此番相遇只怕又要闹出事来。当下长吁了一口气,低声道:“瞧瞧去!”
两人来到林边,仍是隐身树后,却见林外空地上厉啸天、林逸仙二人相对而立,付春梅则是心神不定地立在一旁。
此时天色微明,三人的神情都能瞧得清清楚楚。
只见厉啸天冷笑道:“三仙居士的雅兴更胜一筹,居然独自踏雪赏景,厉某望尘莫及!”说着走到付春梅身边,揽住她肩头,温言道:“天也亮了,咱们该回去啦。”
林逸仙方才在吴三桂大营之中,偶然间见到付春梅与厉啸天似有口角,随即付春梅便即离开,厉啸天也在后面追出。林逸仙明明知道付春梅已是嫁为人妇,当得此际却仍是放心不下,在后面悄悄跟出。
他知道厉啸天内功深湛,不敢过于接近,追得一阵,居然失去了厉付二人踪迹,彷徨了半晌,直到付春梅奔出林外,方始迎面遇上。
此时他见两人亲密之状,心下蓦地一阵酸楚,心道:今晚真是好没来由,他二人欢喜也好,争吵也罢,都是人家夫妻间的事,和你林逸仙又有何相干?长叹一声,便要拔足走开。
付春梅伸手推开厉啸天的手臂,冷冷地道:“要回你自己回去,如此荣华富贵我消受不起!”
此言一出,杜晓月心下登时一沉:师父生性高傲,方才能对师娘一再软语相求,全是因为四下无人,更兼师娘是他一生中最爱惜之人,这才不惜低声下气。可现下当着林逸仙的面,怎能再对师娘服软?
果见厉啸天面色一变,淡淡地道:“此话当真?”
付春梅扭过头去,对他不再理会。
厉啸天冷哼一声,仍是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勉强,左右你在此另有人陪伴,今后咱们各走各的便是!”
付春梅万未料到他居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气苦无比,泪水顺着面颊滴滴滑落,哽咽道:“你……你怎能……”说到这里,已是泣不成声。
厉啸天见付春梅如此悲苦,心下也自后悔,可瞥眼间瞧见林逸仙站在一旁凝视着付春梅,目光中尽是关怀之色,心肠蓦地又转刚硬。当即不再回头,大步向前便走。
林逸仙见他夫妻间忽然反目,一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他虽对付春梅痴情一片,但付春梅既然对厉啸天情有所钟,自己即便是横刀夺爱亦不可得,也就不做妄想,只要是能远远瞧上她一眼,便已是心满意足。
谁料到厉啸天居然说出这等寡情薄意之语,将付春梅气得泪如雨下,不由勃然大怒,身形一晃,拦在了厉啸天的面前,沉声道:“厉山主请留步!”
厉啸天一怔,停步不走,冷笑道:“三仙居士有何见教?”
林逸仙沉声道:“你胡说八道,害得她伤心,还不赶紧向她赔罪?”
厉啸天哈哈大笑,道:“这倒是奇了,就算是我当真胡说八道,惹得梅儿生气,那也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什么时候轮到阁下来插手啦?”
林逸仙面色一寒,沉声道:“你们夫妻间的事,原本轮不到外人来管,但你若是惹她生气,就非得赔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