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孔四贞摆摆手,淡淡地道:“张将军,公主殿下几个字,今后再也不必提起。此次我是回京待罪,尚要劳烦将军派人一路照应。”
  孔四贞自幼在宫中长大,被册封为和硕公主,嫁人后又贵为一品夫人,举止之间自然而然便有一股尊贵之态,寻常人便是刻意伪装也绝伪装不来。她这几句话一说,穆占登时再无怀疑,上前屈膝半跪,恭恭敬敬地道:“卑职征南将军穆占,拜见公主殿下!”
  孔四贞点点头道:“穆将军不必多礼。”
  张勇笑道:“卑职与穆将军带了一队人马查探衡阳军情,因怕惹人注目,特地换上了吴军服色,想不到就此能见到两位公主殿下,当真是侥天之幸!”他情知找到孔四贞的下落是大功一件,言语之中欣喜无限。
  崔安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我还道是吴世璠派人出城搜捕刺客。”张勇闻言心下砰然一动,奇道:“公主殿下从衡阳城里来?卑职今早派出几路探子,都回报说衡阳城像是出了大事,可究竟是什么事,因进不了城,谁也打听不出。”
  崔安冷冷一笑,道:“他们的皇上驾崩了,城里岂有不乱之理?吴世璠此刻只怕是赶着登基做皇上呢!”
  张勇奇道:“公主殿下之意是……”崔安淡淡地道:“吴三桂这老贼昨天夜里已然死在我手上,我答应太皇太后之事,总算是办到了。”
  张穆二人相视一眼,只觉得这好消息来得太过突然,一时之间竟是难以相信。崔安瞧见他二人面上尽是茫然之色,笑道:“昨夜若非是我亲手探到他气息已绝,只怕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这老贼居然就此一命呜呼了。”
  便在此时,只听林外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上骑者身穿吴军服色,右臂缠着一条红布,驰到近处翻身下马,对着张穆二人屈单膝跪倒,大声道:“安亲王有令,请两位将军火速回营议事!”
  张勇心下一跳,道:“出了什么事?”那士卒大声道:“小的在营中听人家说,探子刚刚回报,衡阳城家家户户挑着白幡,守城的军士也都头缠白布,说是吴三桂死啦!”
  张勇长吁了一口气,大喜道:“吴三桂这老贼倒好福气,本来想把他捉到北京城交给皇上杀头的,想不到这老贼居然就先自己死了!倒是免了这一刀之苦!”
  穆占亦是大喜过望,笑道:“吴三桂一死,永兴之围指日可解,剩下个吴世璠,想来也折腾不了几天,离平定叛乱可就不远啦!”他这话一说,周围的士卒一阵骚动,人人都是面露喜色,要知这些士卒跟随张穆二人连年征战,巴不得早日解甲归田,一听到平定叛乱在即,人人均是大喜过望。
  崔安心下暗叹一声:连年征战,人心思定,这是情理使然,吴贼之败也可说是大数所至了!当下和孔四贞执手一握,低声道:“四贞姐姐保重,今后妹子人在江湖,只怕是后会无期了!”
  孔四贞黯然点头,眼见得崔安翻身上马,张穆二人一齐躬身道:“卑职恭送公主殿下!”只听马蹄声响处,崔安一人一骑已穿过树林,绝尘而去。
  崔安一路上快马加鞭,不出半个月,已是赶到了五阴山脚下。五阴山立派于太湖左近的天荒坪,这二十年来厉啸天辛苦经营,不但门人弟子甚众,且屋宇森然而列,隐隐已有江湖名门大派之势。
  崔安虽是久闻天荒坪之名,但却不识得道路,只得朝路人打听,可问了几个人,均是无不摇头叹息,说:“好好的一大片屋舍,六七天前不知为何起了一场大火,烧得只剩一片瓦砾了!”
  崔安心下一沉,依照路人指引来至天荒坪,果见数十间屋舍已然墙倒屋塌,残垣断壁之间处处是被烧得漆黑的家什,虽然时隔数日,四下里仍是弥漫着浓重的焦糊味。
  崔安只觉心惊不已:难道这诺大的五阴山居然在一夜之间便已被人屠戮殆尽?可在残垣断壁之间细细寻找,不但见不到尸首,便是连血迹也没有半分,更找不到被丢弃或削断的兵刃,似乎被焚毁的只是一座座空屋,而五阴山的人却都消失无踪了!
  崔安只道是到了五阴山,就算拼着一场恶战,好歹总能从厉啸天口中问出杜晓月的下落,可如今五阴山人去楼空,却又去哪里寻到杜晓月的踪迹?
  第246章 扬州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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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安心头茫然无计,怅然离开天荒坪,一路寻找江湖人物聚集之处,打听杜晓月和厉啸天的下落,可竟无半点音信,便是连五阴山弟子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个门派从未在江湖中出现一般。江湖中纷纷传说拜月教自莫孤影、岳胜仙内讧之后元气大伤,已然退回西域老巢,再也没有人见过拜月教的半点踪迹。
  崔安一人一骑,足迹所至,踏遍了中原江南之地。眼见得夏去秋来,隆冬又至,待到春暖花开之时,不知不觉过去了大半年时光,已到了康熙十八年的春天。
  此时吴世璠已然继位,改元洪化,并退兵云贵一带,康熙连接派出勇略将军赵良栋自四川出师,喇布、赖塔自广西出师,合攻云南,吴世璠退守昆明,自此战事便仅在西南一隅,江南之地虽不被战火波及,但亦是不断有消息传来,百姓们议论纷纷,都说吴三桂一死,这吴军终是气数已尽了。
  崔安这大半年来一无所获,她心知剩下的最后一丝希望便是手中的拜月教镇教宝典《枯木集》,莫孤影固然不会任由教中宝典旁落,便是厉啸天知道《枯木集》的下落,也定然会千方百计的得到,只要这两人出现,至少便可问出一丝线索,总胜于现在这般漫无目的瞎找。
  江南自古繁华,百姓不论是躬耕田亩还是以织造为生,均可以安稳度日,不过这些年战事不断,朝廷抽江南粮食赋税以供西南西北战事,江南百姓也只能勉强温饱。好在远离战火,比起西南之地十室九空,百姓流离失所,卖儿卖女,日子终究是要好上许多了。
  此时江南春暖花开,处处美景怡人,但从崔安眼中瞧去,却与穷山恶水无甚分别,她一路上四处打听五阴山和拜月教下落,只觉得愈向前走去,路人的衣着似乎愈是光鲜,也渐渐能看到在镖局护卫之下行路的商旅。
  再走出两日,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城池之外,只见城门口商贩走卒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崔安抬头望去,却见这城门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扬州。
  崔安身子一震,霎时之间,当年第一次来到扬州,苦等大师兄会面的情形又兜上心头自己,当时自己身在武当门下,不过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在踏入扬州城的那一刻,又何尝会想到今后等待自己的是一条如此血雨腥风之路?
  如今再度踏入扬州城,扬州繁华依旧,而当年的如花少女却早已变成了满怀离愁别绪之人,江湖中物是人非,到哪里才能找到杜晓月的踪迹?
  扬州城是江南赋税重镇,酒楼茶舍鳞次栉比,各色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大街上行人亦是川流不息,崔安只得翻身下马,牵马而行,一路之上,行人都是情不自禁地向她望来。
  崔安虽然头戴斗笠,纱巾覆面,但每一个被她目光所掠过之人只觉得这女子一双美目澄如秋水,令人望了一眼之后,就再也难以移开目光。但在她的目光之中,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哀痛之意,而每一个感受到这哀痛之意的人,一颗心都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崔安的目光缓缓掠过人群,却发现前面人声喧闹,一大群人围在街道当中,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崔安对这种大街上的厮闹之事甚为厌恶,皱了皱眉头想要绕开,但偏生这条大街左近并无小路可走,只得牵马上前,只听人丛中一个人大骂道:“他奶奶的,这臭小子穿得像个有钱人,喝完了酒却没有钱,把他这身衣服扒下来抵了酒钱,再给我好好打一顿!”
  崔安左手伸出在人群中一分,前面的人不由自主地向两旁让开,只见地上躺着一个青年男子,一身淡黄色绸衫,双手抱住头喃喃地道:“眉儿……眉儿……”身上酒气扑鼻,早已是烂醉如泥。
  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怒气冲冲地站在他身边,指着两个跑堂的伙计骂道:“还不动手?赶紧把这小子衣服扒下来!仔细他一会儿要是吐在衣服上,我就扣了你们的工钱当他的酒钱!”
  那两个伙计一听,哪里还敢怠慢?上前七手八脚就要脱那男子的长衫,但这人烂醉之后身子似有千斤之重,那两个伙计又生怕扯坏了绸衫,不敢太过用力,拉拉扯扯的一时难以脱下。
  崔安心下暗叹一声:这人口口声声叫着女子的名字,想必是情场失意,并非寻常混吃混喝之人。转念间想起自己与杜晓月失散多日,倒与他有些同病相怜,缓步上前道:“掌柜的,这人欠了多少酒钱?我替他出了!”
  那掌柜的背对崔安而立,听见有女子肯为这男子出头,心下大喜:这妞儿肯为这臭小子出头,说不定是他的老相好,这次还不大大敲一笔竹杠?转过身来眉花眼笑地道:“这位姑娘想必是……”
  说至此处,陡然间瞧见崔安的目光冷森森地向自己射来,心下不由一凛,将后半句调笑的话咽回了肚中,急忙改口道:“这人前前后后在小店喝了七八日,一文酒钱都没给!”
  崔安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抛给那掌柜的,冷冷地道:“十两银子够了罢?”
  那掌柜的大喜过望,心道:这小子的酒钱不过四五两,想不到今天倒是平白无故地发了一笔小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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